三

当鸡的体力稍稍恢复后，他又去院子的一端他的屋檐下端出一辆破自行车横放在地上，在前后遮泥板及三角架处垫上几块砖。这是一辆经过改装的自行车，车的后轮被装上了一个鸡笼，他把鸡抱进鸡笼，盖上盖后，端来小半碗包谷粒，放在小院靠值班室的左侧墙角，这一切，鸡已经清楚地看见了，然后，他开始用手搅动自行车的脚踏板，并逐渐加快速度，当后轮停止旋转后，他打开笼盖，鸡跳出鸡笼，落地后稍稍迟疑了一下，就飞快地向装着包谷粒的小碗跑去，一瞬间就把小半碗包谷粒啄吃了。他看了看表，时间比昨天提前了五秒钟。这是他训练斗鸡方向感的一种方法，因为鸡在打斗的过程中经常被别的鸡拽着转圈或拽着别的鸡转圈以及追着别的鸡转圈或被别的鸡追着转圈，这时方向感就就显得特别重要。他第一次用这种方法训练鸡时，当后轮停止旋转后，鸡踉踉跄跄地几乎连站都站不起来了，他把鸡抱出鸡笼后，放在盛着包谷粒的前，十来分钟后，鸡才缓过气来，将那小半碗包谷粒啄吃了。随着时间推移和不断重复训练，鸡从站不稳到能跑去啄食包谷，而且找到盛包谷粒小碗的时间越来越短。

等鸡平静下来后，他又翻窗户上寝室里拿来一个盛着沙子的木盒子，鸡看见后，条件反射的快步向他走来，他把木盒子放在地上，在木盒子底部两端长出近一尺的木板上压上两块大石头，以防鸡把木盒子掀翻。鸡跳到木盒子上，用爪子发狂地刨着沙子，终于，它从盒子的底部刨出了一块用纸包着的肉，一口吃了。这时，他才端出一大碗包谷粒和黄豆给鸡吃了。这是他训练鸡爪子锋利的一种方法，因为爪子在鸡的打斗也起着很重要的作用，在跳起来的一瞬间用爪子抓向对方，有时甚至能够一招制敌。他第一次用这种方法训练鸡时是先让鸡饿了半天后再当着鸡的面把一块肉用纸包着用沙子埋在木盒的底部，当鸡由于饥饿难忍用爪子发狂地刨沙子时，爪子甚至刨出了血，但随着爪子一次次不断受到磨砺，力量和锋利程度都得到了极大提高，现在，它已经可以轻而易举地刨出埋在木盒低部埋沙子里的那块肉，而爪子一点不会受到伤害。训练终于告一段落了，他长长地松了一口气，另外一个训练鸡眼力和反应能力的项目他准备留到明天进行。

我这是沦落了么？当他训练完鸡在学校食堂吃完饭后躺在床上时，他感到一种强烈的失落感。我失去了什么？他想，是从学校刚出来时的满腔热情？还是对未来的美好憧憬？

这是一场势均力敌的鏖战；小王幺的那只红鸡半块鸡冠被撕裂了，耷拉在脑袋上，几乎盖住了眼睛，而他那只黑白花的鸡则站在一旁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双方似乎都失去了进攻能力。这场恶战开始后不久，他就敏锐地觉察到了双方的优劣：对方进攻和躲闪的反应没有他的鸡快，爪子和喙也不象他的鸡那么锋利，而他的鸡体力明显不如对方，当斗到第四个回合结束时，他的鸡已经接近体力崩溃的临界点了，现在，它不但大口大口地喘着气，眼睛也处于半开半闭的状态，脖子也已经开始蜷缩；而对方尽管受到了重创：不但鸡冠被撕裂了，眼睑下方被啄出一道长长的口子，汩汩地淌着血，但它喘气的速度却远远比他的鸡低 ，他感觉到；对方的鸡耐力明显地比他的鸡好。

反应快、爪子和喙锋利是后天训练的结果，而体力好虽然也有后天训练的成分，但先天却占主要成分，就象一些优秀的长跑运动员，心脏功能非常强大，肺活量也很大，血色素也很高，平时心率每分钟只有30多次，因此，心脏比一般人更能承担剧烈运动带来的心跳加快，肺活量和血色素又使他在剧烈运动时的输氧能力大大高于一般的人。这些都是天生的。

突然，红鸡用最后的力气向黑白花鸡冲来，黑白花鸡已经没有力气躲闪了，只有勉强抬起头向红鸡的脖子啄去，这看似无力的一啄却非常有力，红鸡的脖子立刻被撕开了一道近3厘米的大口子，血呈喷射状地涌了出来。这致命的一啄使红鸡立即扑倒在地，张着嘴，不断扑扇着翅膀，头和腿抽搐着使劲往外伸，这是鸡临死前的征兆，而此刻他的鸡也蹲在地下了。一定要坚持住啊，他在心里说。红鸡抽搐了两、三分钟后，腿一伸，脖子一歪断了气，而他的鸡虽然蹲在地上，但还活着。裁判观察了一分钟左右才大声宣布：“花鸡获胜！”

除了裁判百分之十的提存和下他注的山民的分成，他赚了五百元，就在他接过裁判递来的钞票时，他的鸡也倒在地上抽搐起来，但这已经无关紧要了，因为按规定在斗败的鸡死后胜方只要坚持住一分钟不死就算获胜，现在他的鸡坚持的时间已经远远超过一分钟了，就在他把已经断气的黑白花鸡抱在手中，小王幺也把红鸡抱起准备离开时，他突然从裤兜里掏出一张一百元大钞在小王幺面前晃了晃说：“我出这个价，把这只鸡卖给我好吗？”

小王幺开始只是楞楞地看着他，他实在不理解他为什么花这么多钱买一只死鸡，好半天才反应过来说：“行啊。”

就在他把一百元钱递给小王幺，抱起地上的死鸡，准备离开时，突然旁边走过来一个人说：“慢点”

他一看是黄主任，看来他已经在这观察很多时间了他问。他从心眼里瞧不起黄主任，在他心中，黄主任形象总是和不学无术、脑满肠肥、俗不可耐这些词连在一起的。

“你找我有啥子事？”他用半生不熟的当地话问。

“我听得出来，你不是当地人，你在哪里上班。”黄主任问。

本来他想借这个机会狠狠的讽刺、挖苦一下黄主任，但转念一想，自己所在学校毕竟是归教育局管，如果激怒了黄主任，自己不能在这教书事小——大不了去其他学校重新找一份工作，但是自己大学定下的计划和目标就成了泡影了，毕竟他还没有完全失去信心。因此，他有些犹豫。

“好啊，体育系的高材生不去学校培训体育人才，倒跑到斗鸡场上训练起斗鸡来了！”原来是江云鹏，看来他也在这里看了很多时间了，他那件“老人头”茄克和“鳄鱼”皮鞋在山民中显得特别刮目。

“你怎么找到这里来的？”他问。他很尴尬，居然让这小子看到了自己的窘境。

“把死鸡丢了，找个地方吃饭去！”江云鹏说。他乘机对黄主任说：“我要招呼朋友了，再见！”

黄主任一点也不生气，一边走一边对他说：“哪天我再找你。”

（编辑：陈友云　审核：吉庆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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