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川达州石桥镇，在改革开放前，只有两家医院，一个是以西医为主的医院叫石桥区卫生医院，另一个是以中医为主的医院叫石桥公社卫生院。街上还有三个中药铺，其中最大的中药铺是石桥区供销合作社的。中医院和几个中药铺，无形中与蓬勃发展的西医院竞争起来。

区供销合作社的中药铺，在我家右边约100米，它紧靠镇的闹市区文昌宫，中药铺掌门人叫李子万，从我有记忆起直到我19岁离开石桥，李子万都一直在那个7O个平方米的中药铺穿来穿去，如把他这几十年在药铺穿来走去拉成直线，可能绕地球七八圈。但李子万从没厌烦过，也从没叫累过，哪怕是有人半夜敲门求药，李子万都掀开暖被盖穿上衣，拖着布鞋，点上煤灯，开门，捡药……

这善行李子万是习以为常，但从镇里来了医治病人的洋玩意，打针、吊水、开刀的西医住进镇后，李子万的善行中就含了暗中较劲，他要以中华传统中医战胜西医。所以，李子万对每天来捡药者就更加热情周到。

听大人说过，供销合作社的中药铺，是李子万大财主祖祖开的，传到李子万爷爷，再传到李子万父亲。1949年解放后，政府以公私合营的方式将其药铺收归供销社管理。聪明的李子万的父亲是识时务者，就主动把几代人开设的药铺交给了供销社，曾经对李子万交代说：儿子，这药铺虽归公家，但你得按自家事把守，严行善德，救命为天，才对得起祖宗。李子万铭记父亲这句语重心长的话，再后来他业务上远胜过他父亲，比如药铺某些药快要短缺，他立马四处进货，进不到，就上山寻找，捡药基本称不用称，用手一抓，就完成药单子的重量，夜晚看李时珍华佗等中医书籍，在自学中还能简单给病人开药，每开一方都谦虚说，你给镇上中医名家郑德君、吴子夫审一下。

在李子万的世界里，装满了中药药方，他能背上万个药名出来，也能解说各种药的好坏，出生的地方，在什么季节长，在什么季节败。他诱惑两个儿子，李代勤，李代柱学中医，但没如愿，然后把心疼的宝贝千金小姐嫁给了镇里中医名家郑德君的大儿，这下才松口气。

李子万的女婿继承了他父亲的事业，改革开放后，在石挢镇开设了中医门市，把脉、开药方的水平胜父亲一筹，女继承了他的抓药铺，也不逊色于她爸。见此，李子万退休后，常在女儿药铺发呆静坐，这发呆是在欣赏女儿女婿并蹄莲的一幅中国传统画。

不久，李子万的亲家郑德君在62岁倒下了，倒前，他拒绝进县西医院动手术开刀，他说：我宁愿死在中医，也不愿背个我是西医救活的笑话。

再不久李子万68岁在县城大儿子家里生病了，子女们把他送到医院，他几天醒来后，见躺在西医院，然后大骂子女们，要求回老家，子女们无法留父亲在城里的西医器具慢长康复，只好按父亲意思办。

李子万躺睡在床上就是10年之久，在床上前5年，李子万坚信中医能救他站起来，后5年有所感悟，一直陪伴在李子万床边的老婆潘伯妜，就再没数落他以前的桃色琐事。李子万大儿李代勤问过他，李子万回答：代勤，你爸爸在镇上也是一表人才，在抓药行业上我行了多少善事，救了多少人命，自然赢得镇上很多女人们抛来眉眼，哎，你难道不知道你妈，脚跟脚在我身后，你说我敢吗？我只好把全部精力用在药铺上。

李子万在78岁闭眼了，闭眼的形态能看出，几分欣慰，几分思考，几分后悔。在长长送葬的镇上老少男女帮助下，李子万安祥入土。

后来，李子万的女儿和女婿，在石桥镇开设的大大的中药铺里，也增添了西医药品器具。

2020.8.23

作者简介：冉崇君，四川达州人，著名画家，乡土作家。2005年定居成都，从事艺术创作。在成都浓园国际艺术画家村成立崇君工作室，2011年在北京成立崇君工作室。多幅作品入选中国美术家协会新人新作展，作品被中国最权威的《美术》、《美术观察》、《中国书画》等杂志刊登，被国内外行家和收藏家看好。著有《半生癫狂》等多部文集。

（编辑审核：任朝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