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维江 || 一方水土(连载之六十二)

何维江
2022-10-17
来源:西南文学网



这一夜,江娅失眠得好惨好惨。

昨天清晨,姜维被全村人欢天喜地送出了村子。江娅只能在密密的果树林中,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心上人消失在自己眼帘里。在那一刻,她的整个心顿时空落落的,仿佛连她的灵魂都被姜维带走了。全然没有了骨架似的软软的瘫在了草地上,竟莫名其妙的悲伤起来,她好后怕,怕姜维这一去会是孔雀东南飞,会是一江春水向东流。整个白天,江娅象个六神无主的人,她不言不语,不思茶饭。她把自己关在闺房中,却又不知自己该做什么,一味的无作无落。

父母当然是理解女儿的心情的,何况他们的内心也不清净,尤其是江发财,他想得更多更远更复杂,他既要想到好的一面又要想到坏的一面,还要想着怎样去把不利因素转化为有利因素。是啊!随着年岁的增加,虽然他在极力撮合着江娅与姜维的婚姻,但也隐约感到这桩婚姻危机四伏,比如这次姜维远走高飞了,他会痴心不改爱着江娅吗?这真是个未知数呀,他的心怎么能清净得了呢?他的心能比女儿轻松多少?

晚上,一家人也只是象征性的吃了几颗饭,尤其是江娅,碗一沾沾嘴就说饱了,早早又躲进了闺房,呆呆的坐到书桌前,与镜子里的自己对话:“你这死姑娘好忧愁啊!娇好的容颜上愁云缕缕,两条发辩静静的摆在起伏的胸上。”江娅下意识的把镜子往下移。镜子里立即有了两堆微微高耸的乳房。一想到这玩意是为姜维生长的,她的脸立即粉红起来,思绪马上无羁的飞得很远很远,遐想着维哥哥此时在为她做着什么?维哥哥会不会换上军装了?会不会已经给她照了张军人的相片寄回来了?会不会正在给她写第一封情意绵绵的书信?是的,她想这一切都会的,她的维哥哥肯定不会是陈世美式的男人。想到高兴处,她情不自禁的哼起情歌来:

                           九九那个艳阳天

                          十八岁的哥哥想把军来参

                          风向啊吹得那个风车转

                          哥哥惦记着啊小英莲

                           ......

一夜的思来想去,一夜的兴奋激动,江娅总是难予入眠。她曾强迫自己宁静下来,但越强迫越难予宁静,她想用读书来催眠,但她读不进一个字,仿佛书中尽是写着姜维的名字。她曾极力不去想姜维而把思想拉到大戈壁拉到吐鲁番拉到海市蜃楼拉到从一数到一百,但她无法不去想他,尽管脑海里已是朦朦胧胧、迷迷糊糊,但姜维总是在她的脑海里晃来晃去,而且她竟看见了姜维晃进了一个起着旋涡的深潭。她骇得在梦幻里乱呼乱叫,梦呓不止。这一惊醒更使江娅难予睡着了,回想着这一短暂的梦境,江娅觉得兆头不好,她不禁又牵肠挂肚起来,这使她想起了军人的天职,军人是要去为和平而战斗的,随时随地都会为祖国而光荣牺牲。

思思想想、想想思思,不知不觉鸡就啼鸣了,在鸡叫声中,江娅的耳畔猛然传来几下轻微的令她心海潮起云涌的叩窗声。这独特的叩窗声,是她与姜维特别规定的,只有姜维一人才能叩得出来。她警觉地屏息静听,不错,这熟悉的叩击声执着而亲切,只有姜维才叩得出来。但这怎么可能呢?姜维此时正在遥远的他乡,正准备身穿军装去服役呢,何况他们相约只在黄昏,哪有在拂晓叩击的。江娅灵机一动,想必肯定是哪个冒失鬼偷偷看到过姜维来叩击她窗棂时的情景,如今趁姜维走了就模仿姜维的做法想来占她的便宜。是的,肯定是这样的。江娅一来气,心想绝不能让这样的无赖之徒得了便宜,如果姑息迁就了,以后的日子就不得安宁了,她非好好惩罚他不可。于是,她轻声下床,到橱柜上抓了一把辣椒面,她要让这样的无赖之徒瞎了他的狗眼。她轻移脚步,来到窗边,左手去推窗,右手高高扬起,她要趁这坏蛋想沾她的便宜之机再把这辣椒面撒向他的狗眼,让他永远吸取这惨痛的教训。

然而,当江娅猛然推开窗页,真真切切看清那叩击窗棂的人时,她傻眼了,窗外站立的正是她魂牵梦绕着的维哥哥,那身影那轮廓只要她看一眼就不会再认错。她楞住了,她直以为自己又在梦幻,她简直不敢相信这会是真的。

姜维乍一见江娅,婉然见到了久别的亲人,千般痛楚、千言万语一起涌上心头,他哽咽着,嗓眼骨辘辘的发响,一时竟哑巴似的说不出话来,他,无从开口。

总算省过神来的江娅,提心吊胆地轻声问道:“维哥哥,我真不知道这是你的灵魂、还是真正的是你?你就说句实话稳稳我的心吧!你不知道我有多怕。”

姜维终于哆嗦着答道:“是,是我。娅,娅妹,我好,好冷。你快,快把门打,打开......”

一听到姜维的声音,江娅就断定他肯定是出了意外了。她再不敢迟疑了,急忙点着头,说道:“我马上去开门,你快到前门来,越快越好。”

江娅找出火柴划燃,点亮煤油灯,还特意拢了一下乱糟糟的秀发,然后才轻步走出自己的房门,再轻步去开堂屋的门。

姜维早已抖抖瑟瑟地站在门口,他张着嘴巴喘着粗气,一如从战场上下来的残兵败将。

江娅急忙去扶他,径直把他扶到自己的闺房。就着淡泊的灯光,江娅这才惊讶地发现,姜维脸色惨白,浑身湿阴阴的直冒寒气,尽管额上冒着虚汗,但上下牙都直打颤,犹如一个正在打摆子的病人。天,姜维肯定是罹难了,江娅骇得一下抱住姜维,哭道:“维哥,你这是怎么了?不是好好的当兵去了吗?咋会弄成这样?”

姜维撑不住了,身子直往下滑,他顺手拄着床沿,说:“娅妹,我因与你订了娃娃亲,人家说我社会关系有问题,不要我去当兵了。娅,我是从死亡线上逃回来的,你知道吗。”

江娅又是泪如雨下,哭道:又是因为我。天哪,我真是把你给害惨了,恐怕这辈子,我做牛做马都还不清你的情啊!维哥哥,我是不是太自私了?真对不起你,以后我该怎样的报答你啊......”

姜维只觉得眼冒金星,再这样撑下去他可能要昏倒,便央求道:“娅妹,我可能是病了,你快扶我去躺下,我再也坚持不住了。”

江娅这才看到姜维的脚跟已站不稳了。她这才感到事态的严重,急忙用力把姜维架到床沿,帮他褪下湿衣裤和鞋——菩萨嘞,这是一双什么样的脚啊!白噜噜的大水泡一个紧接一个,被磨破皮的地方血迹斑斑。江娅好心疼!可以想象,他的这双脚经历了什么样的历程啊,于是,她紧紧把他的双脚焐在自己的胸口。而此时的姜维早已失去了知觉,已进入了昏昏沉沉的世界。是的,他不但病了,而且病得不轻,如此的经历,病的不单是人,而是心啊!

西厢房异乎寻常的动静,早已搅醒了酣睡在东厢房的江发财和水妹。二人急忙披衣来到西厢房,正见哭成泪人般的江娅在给床上的什么人揩脚上的血迹。是的,江发财和水妹做梦也想不会想到,躺在江娅床上的人会是已去当了兵的姜维。江发财不明白江娅何以会弄一个人到她屋里来?何以会哭得如此伤心?他多少有些恼怒,厉声问道:“他是谁?咋就躺在了你的床上?”

江娅浑身都在抽动,她答不出声来。

江发财和水妹只好急步到了床边。一看桌上那堆湿阴阴的衣裤,再看姜维那死人般的脸色,他们更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江发财蹲下身去,盯着江娅问:“好女儿,你告诉爹,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他怎么......”

江娅低沉的答道:“姜维哥因了我,因了我们家,被取消了当兵的资格,他差点投湖自杀,现在病得很重。”

江发财神色顿时黯然起来,他默默地看着姜维的脸,再伸手拿了拿姜维的脉,然后对江娅说:“可能是得了伤寒,我马上去给他配草药。”

水妹见江娅双眼哭得有些红肿,心疼地说:“娃,你去妈床上睡一会,维儿可能一时半会醒不来,我这就去拢火给他煮药。”

江娅轻轻摇着头说:“妈!我睡不着。”

水妹伸手拉拉盖姜维的被子,把他的脚全盖好,又劝说江娅,说道:“这里有我照顾,你就放心去睡一会,你看你那眼,不睡一会咋见人?”

江娅仍摇头说:“这种时候,姜维醒来第一个想见到的人就是我。妈,你就去弄点吃的等着吧!我不会离开这里的。”(未完待续)



(编辑:陈友云 审核:吉庆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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