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场   慕俄格木鱼传音

[高峻宏阔的慕俄格府邸，戒备森严，佣人们进进出出。

[顾成与阿期陇弟来到厅前。

阿期陇弟   （拱手）老将军请上座！

顾   成   （拱手）大人与我同朝为官，且今日对老夫有救护之恩，

还请上座！

阿期陇弟   老将军万万不可，您是先君故交，又是国之干城，晚生

斗胆也不敢造次！

顾成   （手捋长须，坐下）那就客随主便，恭敬不如人命了！

[宾主相对而坐。顾木兰、张翰臣侧立一旁。仆人上茶，二人饮茶。

阿期陇弟   先母在世之时，常念将军之德。当年先父薨逝，小可尚在襁褓之中，马烨狗贼欺我母子弱幼，竟将我母裸衣笞背，意在逼反彝民，然后血腥镇压，以邀功朝廷，加官进爵。幸得老将军从中斡旋，稳住老贼，先母这才有机会偕同水东宋老夫人走诉京师，在太祖皇帝跟前伸冤报仇。若不是老将军伸出援手，水东、水西早已化为齑粉，不复存在了。将军对贵州宣慰司的官府百姓，都有再造之恩，请受晚生一拜！（稽首）

       [背景画面，奢香夫人双手归纳法缚，被兵士推到台上柱前绑住，随着贵州都指挥使马烨一场令下，一个士兵狠狠将衣裳扯下，举鞭便打，画面中传来屠香夫人撕心裂肠的叫喊，台下彝人怒潮汹涌，急欲上前救护，被官兵拦住……场面一度失控。马烨低值坐在台上，一脸奸笑。

顾   成   （急忙扶住）安大人快快请起，折煞老夫了！

        [二人再坐叙茶。

顾   成   令尊蔼翠大人一世豪杰，令堂奢香夫人更是天下少有的奇女子，不仅深明大义，而且胸有韬略。当年的贵州都指挥使马烨，乃是马娘娘的堂侄，仰仗是皇亲国戚，为所欲为，我等又是下属，哪里惹得起他？没想到你母亲奢香夫人一个弱女子，居然如此有胆有略，不仅告倒了恶官，为贵州务族同胞除了一害，还被太祖皇帝封为“顺德夫人”，佩服！佩服！（拱手）“奢香归附，胜得十万雄兵！”

[背景画面：朱元璋高坐龙椅，一声令下：“将马烨给我斩了！”马烨双手反剪，大呼饶命，众武士将马烨推下。奢香夫人与宋夫人相拥面泣。

阿期陇弟   为了报答太祖皇帝的恩德，先母召集境内各族同胞，劈山开道，遇水架桥，修建了“龙场九驿”，一直把道路从水东修到乌蒙、客山，贯通贵州宣慰司全境。

顾   成   是啊，是啊！“龙场九驿”的开凿，把云、贵、湘、川、桂几省分管地域联系起来，将境内的驿路纳入全国的驿路网络，沟通了贵州周边四省，打通了交通大动脉；这在水西彝家乃至整个西南地区都是史无前例的创举，值得敬佩！

[二人正谈话间，门前突然传来托托托的木鱼声。接着是一

阵呵斥声。

阿期陇弟 允则陇！

        [允则陇佝偻着身子上。

允则陇   在！       

阿期陇弟   什么人在外边嚷嚷？

允则陇   是……是个化缘的和尚。

阿期陇弟   为什么不把他打发走？

允则陇   （颤抖地）他……他闹着要见苴慕老爷和顾老将军。

顾木兰   （握住宝剑）我去看看！（转身欲下。）

顾   成   （摆手）孙儿，让他进来。

[应贤和尚敲着木鱼、口念阿弥陀佛，径直来到顾成跟前。

[阿期陇弟站立而起，顾木兰紧握宝剑，护住顾成。

[顾成略略示意，顾木兰侧身站开。

阿期陇弟   师父可是来化缘的？

应   贤   阿弥陀佛，贫僧不是来化缘的，是来替人说因缘的。

顾   成 （警觉地）给谁说因缘？

应   贤   （双手合十，双目紧闭，缓缓而言）一个是前朝老将，昔日的左军都督、讨贼先锋，如今的新皇宠贵、再度坐镇贵州的镇远侯顾成顾大将军！”

[顾木兰“嗖”地拔出宝剑，张翰臣用手止住。

阿期陇弟   另一个呢？

应   贤   另一个是学富五车的后起之秀，昔日负笈于京师太学，太祖

皇帝赐以“安”姓，并赐予三品朝服并袭衣、金带，如

今掌控一方，雄踞西南的贵州宣慰司宣慰使阿期陇弟安大

人。

阿期陇弟   （大惊，上前）你，你到底是何人？

顾   成   （急拉住阿期陇弟，示意他不要再问）我等何德何能，敢劳

师父费心？

应   贤   所谓“苦海无边，回头是岸”。想将军昔日不过是太祖皇帝马前一名小卒，是太祖皇帝将你一步一步提拔，官至一方之守。

        [背景音像：鄱阳湖上战舰如林，炮火连天，箭如飞蝗。朱元璋的指挥船被敌船追赶，陷于浅滩。只见顾成率几名兵丁从船上跃下，顾成伏身船首之下，反手握住船头，众士兵在后推船，将船推进深水。

原以为将军乃是国家之屏障，朝廷之栋梁，天下有难，将会

舍命为国。谁知真定讨贼，被朱棣小儿杀得一败涂地，苟全性命，束手就擒。将军既不能以死报国，亦可学三国徐庶不卖旧主，何以效吕布“三姓家奴”，朝三暮四，卖主求荣，不怕罪孽深重吗？

顾木兰   （挺剑上前）秃驴找死！

阿期陇弟（上前压住顾木兰的剑柄）等他说完。

顾   成   （仰天长叹道）唉！顾某虽是一介武夫，却也粗知忠孝仁义。《诗经》有云：“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不说也罢！

应   贤   （哈哈大笑）失节之人，贪生怕死，也配言忠孝仁义？

顾木兰   （猛然冲到和尚面前，长剑出鞘，架在和尚脖子上）今天我削了你这秃驴！

顾   成   （大惊）孙儿住手！

阿期陇弟   （急忙上前，将顾木兰宝剑压住）木兰姑娘不可造次！（顾木兰生气转身）

顾   成   想当年，顾某虽只是太祖皇帝马前一名小卒，却也不惧生死，手持长槊，冲锋陷阵。大小数百战，身被数十创，未曾有过“胆怯”二字。至于如今为何依然老而不死，自有一番计较。（厉声地）师父乃是出家之人，何苦掺和人间俗事？

阿期陇弟 （若有所悟）老将军久历战阵，早已参透生死得失，晚生实在佩服!

应   贤（试探地）抑或将军要学昔日关羽，留着有用之身，以待来日？（回嗔作喜）适才多有冒犯！老将军息怒，贫僧方才之言，乃试探耳！贫僧素知将军一生忠直仗义，神武无比，昔日委曲求全，定有难言之苦衷。

        [顾成面色渐缓。

阿期陇弟   （上前追问）先生寻我，有何见教？

应   贤   大人文武全才，年轻有为，精通彝汉之学，上承父母基业，下受黎民拥戴，独占一方，理当辅弼圣上，大展宏图，建不世之功业！

        [阿期陇弟惊谔不已。

顾   成   （突然大怒）木兰！

顾木兰   到！

顾   成   把这个嚼舌和尚赶出去！

        [顾木兰上前抓住应贤。

应   贤   且慢动手！待小僧捎完口信，要杀要剐，任凭尊便！

阿期陇弟   谁捎来的口信？

应   贤   （沉吟半晌）这样说吧：昔日困龙游浅水，无人搭手相帮衬，今日蛟龙要升天，全赖将军与大人。

        [众人一脸迷惑。

应   贤   （若有所指）难道顾将军和安大人对此竟无半点心兆？

顾   成   （心有所动，猛地站起来，忽又坐下。平静地）师父请讲。

阿期陇弟   师父请讲。

顾木兰   （将宝剑狠狠地插入剑鞘）说！

应   贤   （两目紧闭，高声吟哦）

问讯江边秋色，尔来已是经年。西风吹我过滇黔，天末徘徊孤雁。世路如今已惯，此心到处凄然。伤心亭下泪涟涟，想起往事一段。

阿期陇弟   （一脸迷惑）这好像是宋人张孝祥的《西江月》，却又不

全是……

张翰臣   和尚，你把宋人的词句改了几个字就拿出来蒙人，真是欺人

太甚！你葫芦里卖的到底是什么药？说！

应   贤   别打岔！你当然不会懂，但是老将军和安大人懂。请再听几

句：

欲将心事会瑶琴，知音少，弦断有谁听？只愿卿心似我心，定不负，相思情！

顾木兰   咦，这几句更是乱斗膀子了，你假冒什么斯文？

应   贤   （轻蔑地）哼！

阿期陇弟（迷茫不知）师父此话怎讲？

应   贤   小僧亦不能解，料将军与安大人能解。阿弥陀佛！

顾   成   （沉思半晌，突然双手向前，浑身颤抖）人在哪里？

应   贤   （看了顾木兰一眼）小僧现在不能说。

阿期陇弟   谁在哪里？师父为何不能说？

应   贤   安大人请勿多问，到时便会知晓。谨以五日之期，请顾将军和安大人到永宁州龙爪村晒甲山下，自有分晓。小僧告退，阿弥陀佛！

阿期陇弟   为何要在晒甲山相晤？

应   贤   （欲言又止）晒甲山乃是三国孔明率兵征南、七擒孟获时的屯兵之地，在那里会晤，自有特殊深意。天机不可泄漏，届时大人自会知晓。

         [阿期陇弟正欲再问，和尚已飘然退出。

顾木兰   这和尚打什么哑语？   

阿期陇弟   （沉思地）这首词大有来头，这和尚也大有来头。

顾木兰   这和尚有什么来头？

阿期陇弟   （沉吟半晌，突然醒悟）老将军，此人，此人……好像是……叶大人？

[顾成长叹一声，低头不语。

顾木兰   （追问）哪个叶大人？

阿期陇弟   前朝监察御史……

顾木兰   （大惊）啊？就是那个力劝建文小皇帝杀掉我爹爹的叶老儿叶希贤？（提剑要追）

顾   成   （抬手制止）休得鲁莽！

顾木兰   （急得直跺脚）哼！

         [切光。

（未完待续）

王刚简介：王刚，1964年出生于黔中一个小山村，1978年以近乎半耕半读方式在本村小学戴帽初中班毕业，考入本县师范学校。1980年开始从教，从家乡的小学教起，依次教过小学、初中、高中、大专和本科大学，先后担任过中学教导主任、中学校长、高校教务处副处长。2007年调入贵州戏剧创作中心，任编辑部副主任、二级编剧。2012年回归教育，历任贵州师范学院继续教育学院党委副书记、生物科学学院党委书记、学校“两馆”（贵州师范学院校史馆、贵州教育史馆）建设领导小组办公室专职副主任等职。现为贵州师范学院校友工作办公室主任兼党政办副主任。工作之余，笔耕不辍。先后发表有长诗《涅槃之歌》、小说《食菌英雄传》、散文《穿过西部教育的横截面》、报告文学《英雄母亲的故事》、新编历史剧《大瀑布》等。其文集《远山的诱惑》正在由贵州人民出版社出版。

（编辑：杨 宇   审核：何维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