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篇旧作,写了自娱的,存在电脑里好久了。之所以把它鼓捣出来,是因为据说,贾浅浅要加入中国作协了,因此她又被热闹起来了,于是便把它翻出来凑个热闹,反正闲着也是闲着。
贾浅浅这个人我认识,我认识贾浅浅是在网上,各位不要误会了,我和她不是网聊认识的网友或聊友,而是在网上读了别人关于她的所谓“尸头诗”才知道有贾浅浅么一个人的,说她是个在大学教书的,是个女子,也写诗,但不是专门写诗的。认识她也不算久。她的诗,也在那些讨论她的诗的文章里顺带着读的,没有专门刻意去读她的诗。不管怎么说,读了她的诗,也知道她的人,也算对得住她了。至于张打油,就惭愧了,还在很年轻的时候就读过他的诗了,可是,至今只知道他姓张,名谁却一直不晓得,(“打油”不一定就是其名),是男是女更是不知,甚至就连是哪个时候的人也不清楚。有人说是唐朝的,但是证据不是很足,明朝杨慎在《升庵诗话》里说是唐朝人,《中原音韵·作诗十法》里说是元人),称他为“他”,也是想当然的以为。为什么会想当然地以为他是“他”呢,是觉得如张打油那样风格的诗,是不会出自一个女性的笔下的缘故,以诗得风格而正它的作者的性别,多少是有些想当然,这点我懂,但是,明明知道还坚持,也透出我这个人的冥顽不化来。
之所以把一个现世的贾浅浅和一个不知名谁、性别、朝代的张打油捏在一起来作文,是因为我觉得此二人在诗歌创作的风格和流派上是一路的,都很写实。
被归在张打油名下的诗读过两三首,就是这为数不多的两三首,但我认为真正出自他笔下(或口中)的只有一首,就是那首众人都知道的《咏雪》:
江山一笼统,
水井一窟窿。
黑狗身上白。
白狗身上肿。
张打油的这首《咏雪》诗,写雪却满篇不见一个雪字,却是很形象很传神的。劈头一句“江山一笼统”,是何等的气势恢宏?令人不禁拍案叫绝。有人评价说:“此诗描写雪景,由全貌而及特写,由颜色而及神态。通篇写雪,不着一‘雪’字,而雪的形神跃然。遣词用字,十分贴切、生动、传神。用语俚俗,本色拙朴,风致别然。格调诙谐幽默,轻松悦人,广为传播,无不叫绝。”这个评语是否夸张,有无溢美不论,事实胜于雄辩,时间是检验一首诗优劣的最好标椎,老张就算是元朝人,他的这首《咏雪诗》到今天最低最低也有六七百年了,如果不好,能流传得这么久?如果不好,你会去读?读了又能够记得?
贾浅浅的诗,其中有一首《雪天》是这样写的:“你/尿了一条线/我/尿了/一个坑”
贾浅浅的这首《雪天》也是写雪,也是通篇没有一个雪字,和张打油的《咏雪》可谓异曲同工。遣词用字,是不是十分贴切、生动、传神?用语是不是很俚俗?本色是不是很拙朴?格调是不是很诙谐幽默?甚至,这首诗留给我们的想象空间比老张的《咏雪》还大得多。
有人指责贾女士这首诗充满着恶趣,说她具有“窥视癖”、“裸露癖”。其实,这么说那是读诗的人想多了。有一句俗语:“没吃过猪肉,就没见过猪跑?”不要说一个成年人,就是才发蒙的小孩,谁没见过男女撒过尿?谁不知道男女撒尿是怎样的情形?这个世上,谁没窥视过,又有谁没有裸露过呢?一窥就癖、一露就癖,那你癖不癖呢?说没见过、不知道,是不是太矫情太虚伪?除了贾浅浅,换作任何一个脑壳还没进水的人,不必窥,也不必裸,都能想得道,正常的情况下男人是站着撒尿、女人是蹲着撒尿的。你只要还没有丧失最基本的思考力和想象力,就能想象得出,站着撒尿在雪地上,会在雪上溶出一条线来;蹲在雪地上撒尿,就会在雪上溶出一个坑来。这是拿脚来思考都能想象得到的,用得着去“露”么?用得着去“窥”么?
贾浅浅的诗,因为多涉尸字头词汇,被名为“尸头诗”,又因涉“湿”,所以又有人谓之为“湿透诗”。有人因为接受不了“尸字头”和“湿”所呈现的意象,就褒弹这些诗,单单褒弹这些诗还意犹未尽,于是连着人也一起褒弹。各人各性,世上的一切事物,你喜欢的不一定我就喜欢;你不喜欢的不一定我就不喜欢。萝卜酸菜个人所爱。你不喜欢“湿透诗”,不一定别人就不喜欢。按经济学的规律,要有需求才有供给的,有供求才形成市场。文学创作也一样,没有人喜欢、没有受众,你是不会去创作的。每个创作者在创作之前都是要进行市场调研的,要作可行性评估的,没有哪个成熟的创作者会盲目创作的。贾浅浅的“湿透诗”,你不喜欢归你不喜欢,但是,喜欢的大有人在。不是有刊物把它刊出来了吗?在很多人牢骚自己的文章写得那么好却得不到刊出的今天,有刊物刊出贾浅浅的诗,就凭这一点,便能说明,贾浅浅的诗,喜欢的人是有的嘛。所以,在有人批斗贾浅浅的湿透诗的同时,才有人出来“护驾”对斗。世上的事情大抵都是所谓“此亦一是非,彼亦一是非”,是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的,何况文学,何况诗歌这种优劣好坏本就没有固定统一的标椎,全凭人嘴两块皮想怎么翻就这么翻,就是打个印象分的东西,是不能拿尺子量,又不能拿秤称,哪一方都不能让另一方服气,如何斗得出一个高底输赢来。
诗言志,而人又各有志,我们不能强求世上所有人都和自己有相同的志向,不然,天下人都是同志了。你有你的同志,我有我的同志,同性恋者有同性恋的同志。所以,诗有不同的流派,诸如山水田园、边塞、花间、鸳鸯蝴蝶等等。人的向往、兴趣、志向是各不相同的,所言自然也就不一样。张打油有张打油的志趣,贾浅浅有贾浅浅的志趣,你不能因为你的志趣在此,就要人家个个都照着你的志趣去写,来投你所好。
有人仿孔子“诗三百,一言以蔽之,思无邪”,谓贾浅浅的尸头诗、黄瓜诗之类所言的志,一言以蔽之,淫。就算淫,贾浅浅自然有她的淫同志,所以,有人恶心她的湿透诗,发反对声的时候,就有人跳出来为她“保驾护航”,这是很正常,一点都不奇怪的事。
然而,我们写出来的东西,只要是公诸于众,让人看,总要“诲”点什么。淫,虽然有人喜欢,但毕竟是大众所排斥的,诲淫,和诲盗一样,是违背公序良俗的,即便有人乐意,毕竟只是少数。湿透诗之类,你不能说它不是写实。可是,并不是一切的实都可以置诸大众的眼前。合法夫妻的床笫活动,不用说,是合法的,也是受到法律的保护的,但是,你在熙熙攘攘的大街上,众目睽睽之下,开展这样的活动,就为道德法律所不容了。这一点我想湿透诗之类的作者是懂得,不然,他们为什么不在众目睽睽之下表演来以享大众或是自娱呢。他们不现身演法,却又写那样的文字来享人,就不免动机不纯的嫌疑了。所以,有一种意见说,湿透诗之类,置诸案头,自赏无妨,公诸于众就亏德了。
谁都知道,文学作品什么都可以写,包括写性,问题在于你怎么写,写的用心是什么。性和性活动,《肉蒲团》写,《少女之心》写;《诗经》写,《红楼梦》也写,但是,《诗经》和《红楼梦》是被纳入教材,教人子弟的,而《肉蒲团》、《少女之心》之类,好人家的孩子却是不读的,好人也是不让自家的孩子读的。为什么?怕学坏了。这个道理并不深奥,贾浅浅之流就是再浅,也不会不懂。
把那些会让好人家的孩子学坏了东西拿出来诲人,是什么居心?
做人什么都可以亏,就是不能亏德。
作者简介:高积俊,贵州省盘州市红果双龙潭人,著有电视连续剧本《高磊山的故事》、散文集《灯下闲笔》。
(编辑审核:杨 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