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经纬 || 空无一人

陈经纬
2022-01-05
来源:西南文学网

我还是停留在了这里。回家前,特地走了小路,但也许,我忘了,小路与大路的尽头,就是这里,同一个地方,空无一人的庭院。

柴薪堆满了屋檐下的一角;满地干草,像一地的虱子,狠狠地扎在地上;不难看出,还有生灵光顾这里——处处的鸟粪。在那一堆秸秆里,露出了模糊的玻璃,映衬着肮脏的窗帘,空无一人。我只能说,曾有人四季不竭地住在这里。

桂树下,她总是木讷地坐着,望着人来来往往。偶尔,我回家,叫上一声:“祖祖”,她便盯着我看好久,一动不动,长满老年斑的脸极力扭皱着,继而,眉头放缓,笑着答应了。那个时候,偌大的房子,一个人,其实原本有两人……屋左,是一小长襟的地,有一棵比我大的李子树,叶落满地。

有时,她也会四处走动,拄着拐杖,头戴一顶奶奶送的针织帽,其实一年四季都戴着,腰间围一条围裙,一年四季都围着。其实,我一直很疑惑,为什么老人一年四季都穿着袄子。夏天不热?冬天不凉?或许是家里空无一人。所以她是在干什么?找她的儿子。只是十多分钟未见而已。她都会到奶奶家,喊着:“华秀—华秀—华秀,军娃儿哪安?看到过没有。”“不晓得,没看到的哟,你快点回去等到嘛,等哈就回来了。”奶奶便跟我说,“你祖祖不行了。”语气惋惜。奶奶和她,其实并无亲缘,只是住得近。

秋天的李子树,无比萧索,夏天的绿叶早已褪去,而春天的芽也不曾抽发,好像一棵枯死的老树,好像在引人一斧砍到。院子旁的李子树,枝丫间拉满了网,我害怕掉落的蜘蛛,不敢停留。

我敢说,有些东西,从你出生时存在,不管他多么的摇摇欲坠,你都会以为他会永远在,在他消失的一瞬间,你会无比震撼。亲眼见过Big Bang吗?或许差不多。无言?悲伤?或许不止。

奶奶,说对了。

大夜的那一天,我回去了,参加祖祖的葬礼,我跪在灵堂,无以言发。超度的道士,披了一层道士服,却将胸口露出大半;头上的道冠,让我触目惊心。反重力?一个荒诞的想法。他的下裳是一条牛仔裤,似乎随时都要掉了,脚踩一双拖鞋,将全身的力都放在了一条腿上,眼睛乱瞄,口里念念有词。这是哪个村的混蛋?!

我不想看了,偏过头,看见了灵堂的充气大门,一角,绣着××婚葬公司,“原来大喜和大悲真的可以同时。”我望了一眼遗像,黑色,白色以及灿烂的笑。为什么她会笑呢?哦,她几个女儿正闲聊地花枝乱颤。

……

我猛然间回忆起,吃席的那天,几个姑婆缩在一堆的场景,也是隐隐有笑的!笑的什么?不用赡养了,如释重负?不用忍受烦人的关爱,解脱的笑?

那天,似乎每个人都在笑,道士拿着钱,帮忙的端着碗,她的后代围在一堆,她在墙上看着……

“她的小重孙子,似乎很迷惘吧?”没什么的,我也一笑,不想过多停留,以免过几日,这个消失一年的人,又扰了有些人的耳。


(编辑审核:赵开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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