嘴巴，被告上了县衙。

嘴巴说话，丁是丁卯是卯，再是脱口而出，如天上打闪，一闪即亮。为此，他险些丢了性命。

清早嘴巴喝了一碗稀粥，去小树林里打柴。无意间，在一棵树边发现一只一动不动的兔子，腿上有殷红的血。他仔细一看，兔子眼珠呆滞，即将断气。他不由嘿嘿地笑，晌午饭有啥吃了。他怕老鹰叼走，就用青草盖个严实。接着便要上树寻找干树枝。这时，一个扛着猎枪的人走过来，问他说：“你见一只受伤的兔子吗？”

他指指盖着的青草说：“在那儿。”这人拨拉出兔子，掂起走了。

打了一捆柴，肚子饿得咕咕叫，可家里星点吃食没有。他背柴回家，想着有兔肉吃可是过年。

半路碰见一个汉子，哭哭啼啼，就问为何啼哭。汉子说：“我的儿子没了，他可是百里挑一呀，长得太好看了！”

嘴巴问：“多好看？”

汉子说：“就跟我一个样。”

嘴巴瞅他，酒糟鼻，烂红眼，蒲扇耳，驴长脸，开口道：“像个猪八戒吧。”汉子一听，恼上心头，呱地掌他一个嘴巴。嘴巴他一趔趄，柴梱差点儿撂地上。

嘴巴回到家，把昨晚的糊涂锅涮了涮，咕咕一气喝尽，肚里才好受些。这时只听南街里吹吹打打，一高兴，就看热闹去。张家门里门外都是人，他听说，新媳妇是带肚儿的。

一顶花轿抬到门前落下，几个男子夹着烧红的犁尖，倒上醋，吱吱啦啦围着花轿转圈儿，这是燎轿。之后，一位女迎客上前撩开轿帘，新娘慢慢从轿里下来。

嘴巴迎面看到新媳妇的肚子鼓了起来。就疾呼道：“别挤别挤，小心挤掉孩子！”众人大笑，女迎客一转身，呱呱地掌他两个嘴巴。嘴巴咧咧嘴，没趣地挤出人群。

大街上，几个人站一起，正高一声低一声地说话。嘴巴来到跟前站住，只听那人说：“都说我二哥孝顺，哼，没利不起瞎五更。”

嘴巴当即说：“这话欠妥。您娘怀您十个月，吃尽苦头，她图的啥利？生下你给擦屎刮尿、喂吃喂喝，作尽了难，她又图的啥利？你不学你二哥孝顺，还有脸胡吧吧！”那人两眼一瞪，脸红得像酱罐，伸手掌了他三个嘴巴。他捂起嘴，顿顿脚，低头离去。

嘴巴来到村头，只见一只羊正在吃快抽穗的麦子。他正要赶羊离开时，羊主人来了，拉着肚子吃得圆滚滚的羊回家。走几步，麦田的主人也来到了，看见麦子被吃得狼藉一片，就蹦起大骂。羊主人停住脚步回应道：“老三你别朝着我骂，我的羊可没毁害你一点儿。”

嘴巴随即接上：“你死牙赖嘴啥？我明明看见你的羊吃麦子，怎说没有毁害？”羊主人气冲冲地走过来，左右掌他四个嘴巴。嘴巴滋啦滋啦地疼，啐一口，白一眼离去了。

他在街头徘徊，只见一个人兔子一样跑过来，鲫溜钻到一垛秫秸秆里。一会儿赶来三个汉子，气喘吁吁地问嘴巴：“看见有个人藏哪儿了吗？”还说，“他是个偷猪贼，一连偷了三家的猪。”

嘴巴一听，好不气恼，就指着秫秸秆说：“他垛里藏着。”三人扒起秫秸秆，嘴巴也伸手帮忙。一会儿钻出那个人，朝嘴巴连掌五个嘴巴。三人迅疾上去，把偷猪贼摁倒在地，用绳索给绑个结结实实。

天擦黑的时候，村边静悄悄的。嘴巴扫树叶积肥，发现王五抱着一个小孩匆匆出了村。嘴巴奇怪，王五单身，哪来的小孩？他眼睛追着王五看，直看他到辘轳湾的井边停下来。王五返回时，碰见嘴巴，怕他嘴巴作祸，就来个先发制人，一连掌他六个嘴巴：“你要敢胡说，小心捅了你！”嘴巴抹抹嘴角淌出的血，不敢言语。

抽袋烟功夫，周家的人在村边像炸了窝，跑着喊着：“铁蛋......铁蛋......”

嘴巴想，王五和周家有仇，许是对铁蛋下了毒手。他一纵身，上前说：“我见王五抱个小孩去辘轳湾的井那儿。”周家人撒腿向辘轳湾奔去。他们从辘轳湾井那儿回来，抱着从井里捞出来的铁蛋，无不嚎啕大哭。

两天光景，县衙来人带走了王五。

又两天，有人将嘴巴告上县衙，说他胡言乱语，拨弄是非，村里不得安宁。他的一个亲戚给出主意：“赶快弄些银两送县衙吧。”

嘴巴说：“我一根柴火棒也没有，哪有银两去送？”

第二天，嘴巴也被县衙的人，给带走了。

听说，他在县衙被乱棍打得皮开肉绽，死去活来，性命难保。

作者简介: 刘万勤，中教高级教师,河南省作协会员,新乡县作协副主席.出版有中篇小说《翠叶红花》，诗集《弯弯地流淌》，文艺理论《生活与写作》。曾获新乡地区文学创作奖，2017年组诗《红土地》获“中华情”全国散文诗歌大赛金奖。2018年小小说《张大锤》获“讲好山东故事”优秀奖。小小说《圪垯叔的钥匙》载《2019中国精短小说年选》。几次获文学创作大赛奖。

                                    （编辑审核：冯静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