闹市一角，有一卖日杂的店铺，外号瞎话铺。

石头老实巴脚，嘴笨舌拙，半天一句话，却是石头砸石头，实打实。叫他说半句瞎话，打死也不会。他跟瞎话铺搁邻，隔三差五走进瞎话铺，买些日杂用品。

一日，他走进瞎话铺，要买一盒洋火点火做饭。伙计从货架上取出一盒递给他，说：“这洋火，刚从海外进口过来，一擦就着，好用得很，真是幸运了你。”这正合石头心意，买洋火的钱，本来没有，恰好大舅来了，从衣袋里摸索出一盒洋火钱递给他，要不，做饭还真作难哩。

到家，他做饭点火，划一根，红色的磷头就碎成小块儿，再一根，还是。第三、第四根，照旧。大舅过来一捏洋火头就碎了，说：“这是水浸过的洋火，咋也划不着。”

石头一气，就找店铺去。伙计看看他手里的洋火，瞪圆眼说：“俺这儿从没卖过这洋火。”石头要分辩，伙计站起来，厉声道：“你赖俺，俺告你去！”石头一听要告官府，吓得差点儿尿裤里，叽溜跑出门外。

石头上当吃了亏，一想起，就“妈妈的妈妈的”骂个不休，决计一辈子不踩瞎话铺的门。

他切菜没有刀，白菜叶他用手撕，撕成一片一片下了锅。萝卜，撕不成，就用嘴咬，咬成一块一块的代替切。洋油用完了，晚上就摸黑儿。想用个小篮子，就杀些柳条自己编。用洋火不会造，宁跑二十里去买也不进瞎话铺。

那天，瞎话铺门前闹嚷嚷的，原来是一个老实巴脚的人买洋火，跟石头的遭遇一个样。石头一激动，想去帮一腔。嘴刚张开，只听伙计大叫道：“俺这儿从没卖过这洋火，你赖俺，俺告你去。”石头一听，吓得猛一吸气，砰，裤带断了，提起裤，一跩一跩地跑回去。

正当石头日子过不下去的时候，瞎话铺的掌柜突染重病，伙计代替掌柜，要招一名伙计补缺。石头想，快饿死了，去当伙计还能保住小命，可一想上当的事，又妈妈的骂个不休。肚子瘪得心慌意乱，无奈，就一边妈妈的，一边去应招。

新掌柜见他，板起脸说：“不行。”石头败兴，扭头要走。新掌柜喝住他：“我说不行，就是行；说行，就是不行。”

石头成了这里的伙计。新掌柜料他不胜任，就学老掌柜训练自己的办法训练石头。晚饭后，二人坐在院子里，新掌柜说：“现在是晚上还是清早？”

石头说：“晚上。”

新掌柜摇摇头：“要学会说是清早。”

石头奇怪：“这不是瞪眼说瞎话吗？”

新掌柜脸一青：“该说瞎话时就得说。你比如，卖出去一盒洋火，擦不着的要来找，就得说：‘俺这儿从没卖过这洋火，赖俺，告你去。’”

石头听得张大嘴巴说不出话。半天问道：“昧良心呀。”

“傻蛋，做生意就没有良心，要良心，假货咋卖，钱咋赚？你要学会一眨眼一个瞎话。”

天天训练，石头也烂。慢慢地，他石头烂得一块一块往下掉，新掌柜拍拍他的肩膀：“出师了。”

一天，石头看见门前跑过一头驴，一会儿有人追来问：“看见跑过一头驴没有？”

石头说：“半根驴毛也没见。”后来知道，跑丢的是他姨家的驴。

还有一天，有人进门来问：“哪一位叫石头？”

石头说：“俺这儿连叫驴球的也没有。”那人扭头走了。后来听说，那人是来给他石头说媳妇的，他跺起脚，后悔得把地跺得通通响。

这天，大舅进门来找他，说哪里都买不到洋火，特意来这儿买一盒。石头从货架上取出一盒递给大舅说：“这洋火，刚从海外进口过来，一擦就着，好用得很，真是幸运了你。”大舅高兴地把洋火装怀里，手还按了几按，说：“来外甥这儿买东西，放心。”

第二天，大舅气嘟嘟地走进店铺，眼睛瞪得像铜铃，一盒洋火啪地摔在石头面前：“你个王八蛋，把水浸过的洋火卖给我。”

石头板起脸说：“俺这儿从没卖过这洋火，赖俺，告你去。”大舅一听他不认，还要去告官，气不打一处出，拧住石头的耳朵，怒喝道：“走，你不去官府，我打折你腿！”石头一看大舅这气势，吓得呼腾跪下，连连叩头。大舅看他外甥份儿上，就绕了他。

石头的名声传出去，没脸见人，就找新掌柜结账走人。新掌柜一脸怒色，道：“结啥账？”

石头说：“你不是许我，一月一斗米？”新掌柜跳起来：“俺一升米也没许你，再耍赖，俺告你去。”石头一听，浑身筛糠，老鼠一样遁出门外。

作者简介: 刘万勤,中教高级教师,河南省作协会员,新乡县作协副主席.出版有中篇小说《翠叶红花》，诗集《弯弯地流淌》，文艺理论《生活与写作》。曾获新乡地区文学创作奖。2017年组诗《红土地》获“中华情”全国散文诗歌大赛金奖。2018年小小说《张大锤》获“讲好山东故事”优秀奖。

                                                                                                                                           （编辑审核：冯静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