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绍昕||于烟火与岁月中见赤子之情

陆绍昕
2025-11-24
来源:西南文学网


读罢任老的《我的父亲任崇隅》总有一种令人忍不住鼻酸的感觉。任老以细腻笔触打捞父亲任崇隅一生的碎片,既写个人命运在时代浪潮中的颠簸,也藏着家庭温情与人性微光,字里行间没有刻意的煽情,却让平凡人生的重量与温度直抵人心,堪称一部“小人物的史诗”。

一、以“酒”为线,串起人生的褶皱与温情

《我的父亲任崇隅》中,“酒”是全文最动人的线索,它既是父亲生命底色的标注,也是情感浓度的标尺。任老开篇便以“晚年不许父亲喝酒”的愧疚破题,那“不敢直视的渴求眼神”,瞬间将读者拉入对老人晚年遗憾的共情中。而后,酒的意象贯穿父亲一生:1944年与校长陈震喝光一坛酒的酩酊,是青年文人的洒脱;蔡公儿子所赠茅台酒的舌间余香,是乱世中片刻的安稳;劳动教养前“边喝酒边发牢骚”的叨念,是知识分子在时代挤压下的无奈;平反后晚餐时“两小杯白酒”的惬意,是苦难过后的细碎慰藉。

这里,酒不再是单纯的饮品,而是父亲性情的镜子——爱酒却不酗酒,懂酒更懂生活;也是时代的刻度,从酒的“有无”,折射出不同年代的物质匮乏与精神境遇。结尾处“限制他的所爱”的愧疚与开篇呼应,“酒”成为跨越生死的情感纽带,这份遗憾虽不沉重,却满是子女对父亲迟来的理解,真实到令人心酸。

二、于“小叙事”中藏“大时代”,在细显厚度

文章没有宏大的历史叙事,却以父亲的个人经历为切口,串联起民国、解放初期、“文革”、改革开放等多个时代节点,让“大时代”藏在“小细节”里。18岁当区长时因酒冲动“抡锄头砸团练”,是民国时期地方势力纠葛的缩影,折射出小人物对现实的无奈和妥协;1958年因“历史反革命”“内右”被送劳动教养,档案里“喝酒发牢骚”的“罪状”,揭露了特殊年代下人们的荒诞与压抑;平反后“见了领导就躲开”的胆怯,是长期受冲击留下的心理烙印;甚至父亲与王家修的友谊——从借毕业证书改名,到晚年相互探望,也藏着知识分子在乱世中相互扶持的温情,以及西南联大背景下文人的风骨传承等。

这些细节,任老没有刻意拔高,却让历史变得可感可触;这些细节,不是教科书上冰冷的文字,而是父亲“被遣送回老家当农民”时的看得见摸得着的破旧茅屋;是母亲“卖了结婚皮箱渡难关”的窘迫现实;是平反后“恢复平塘中学教师身份”的心态释然。任老通过这些细节,让个人命运与时代浪潮发生碰撞,让这些具象的生活片段落地,使整篇文章既有“私人记忆”的温度,又有“时代幻灯”的亮度。

三、以“真”为骨,写活一个立体的“父亲”形象

任老笔下的父亲,不是完美的“圣人”,而是一个有血有肉、有优点也有缺憾的普通人。这份“真实”让人物形象格外鲜活。文中,父亲有知识分子的儒雅:会背诗句,会讲《薛仁贵征东》,能凭记忆复述苏联反特小说;当班主任时“点一次名就能记住所有学生的名字”,甚至“写杂文《小镜子》”“作古诗记花溪夜笛”,尽显文人底色,是那个时代优秀文人的代表;同时也有小人物的烟火气:爱喝两口小酒,擅长做“牛下腩”“爆炒野鸡”,是个地道的“吃货”,对子女“放任却不纵容”,生日时送带题字的书、拍照片等等,满是“温情脉脉的小资”人物底色。

作为不完美的人物,父亲也有脆弱与无奈:年轻时“站在南明河边想跳河”的绝望,是流浪岁月的辛酸;“肃反时被学生审查”的不满,是对师道尊严被践踏的委屈;“文革”中藏回忆录到茅厕、最后“不想提笔重写”的放弃,是对苦难岁月的无力妥协……。正是这些“不完美”,让父亲脱离了“通俗的长辈符号”,成为一个曾意气风发、狼狈不堪、坚守初心的人物形象;成为一个也曾向命运低头的普通人物——就像我们身边的父亲、祖父,既熟悉又亲切,让人忍不住想走近他的故事,听他再讲一段“吹笛到天明”的青春时光。

四、语言质朴无华,却藏着最动人的情

整篇文章,任老没有用夸张的语言和华丽的辞藻,多是平实的叙述,但却像“邻家大叔讲故事”那样,娓娓道来中满是真情实感。例如:写父亲的记性好,不是直接说“他记性好”,而是举“看一遍《静静的顿河》就能复述”“讲苏联反特小说不卡壳”的例子;写师生情,不是空喊“师生情深”口号,而是讲“张多文带全家给父亲扫墓”“杨光荣校长冒寒步行七十里吊唁”“黄学超因父亲劝学改变命运”的细节;写家庭温情,不是刻意渲染“和睦”,而是提“从没被父母打过”“生日做一桌好菜”“父母躲出去让孩子请春酒时自由发挥”的日常事例,让读者身临境、如见其人。

这些“白描式”的叙述,任老没有用煽情的词汇,却让情感自然流淌。比如写母亲“用奖金买人工棉制服棉衣”,让父亲“摆脱农村老大爷的气息”,一句话藏着母亲的体贴、儿媳的孝顺;写父亲接二伯家孩子来养,“送他读初师、当老师”,没有刻意强调“善良”,却让父亲的“慈悲心”跃然纸上。这种“于无声处见真情”的笔法,让整篇文章如陈年佳酿,越品越有味道,同时也反映出任老多年躬耕文学的深厚功底。

总的来看,任老这篇《我的父亲任崇隅》,既是一部“写给父亲的悼词”,也是一部“写给时代的备忘录”。任老以“酒”为线,以“真”为骨,在细碎的生活片段中,写活了一个普通知识分子的一生,也写尽了一个家庭在时代浪潮中的悲欢离合。没有宏大的叙事,没有华丽的辞藻,却以最朴素的真情,让“父亲”这个形象深刻地留在读者心里——爱酒、爱生活、爱过也苦过,最终在儿孙绕膝的天伦之乐中落幕。这份回忆虽然不沉重,却满是对生命的尊重与对亲情的珍视,读来让人想起自己的长辈,想起那些藏在岁月里的细碎温暖。这便是散文最动人的力量。


(编辑审核:陈友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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