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季稻谷金黄,一帆正在办公室写材料,莲香突然来找一帆,一帆看到莲香满脸忧伤,一帆呆住了,好端端的怎么变成这个样子呢?莲香突然眼圈眨红,几翻欲言又止,再三追问之下,一帆突然得到一个震惊万分的消息:莲香被紫竹寨族中一长辈骚扰了!
紫竹寨有两大支,这位长辈和一帆家不是一亲支,他家距一帆家房屋不过二十来米,年轻以来从事石匠砖工,专门给人砌房子,手边经济比较宽裕。他年过五十,老伴离世多年,一直寡居娶不到老伴,自从莲香一家到一帆家居住之后,他隔三差五带酒带肉到一帆家里来,与福旺喝酒聊天摆龙门阵,经常主动问福旺莲香有什么困难没有,希望他帮忙的尽管开口,他拍胸口声称一定会鼎力相助,他主动借给了福旺一点钱多少莲香不清楚,久而久之他的狐狸尾巴露出来了,他知道福旺经常不在家,专门挑福旺不在家时偷偷来一帆家,开始用语言挑逗莲香,莲香气极了,多次严词正告那老者:“你老人老人要正经做人,不要给子孙丢脸,你看错人了!我不是你想像的那种人,我穷干净,规规矩矩做人,不龌龊邋遢!”那老鬼色心不死,欺负莲香是外人不敢声张,开始动手动脚,莲香此后一见他来家,就一手拿镰刀一边干活不理那家伙,他每一次都自讨没趣灰溜溜悻悻而走。一个晚上天已黑尽,桂香拖着劳累的身子从地里回到家,原来锁好的房门,不知道那老者什么时候事先早已钻进了家,他突然出现在莲香面前时莲香吓得大惊失色!那老色魔色胆熏心:“莲香我喜欢你,做梦都梦见你!你跟我好我给你买好吃好穿的,我有钱,只要你想要的我都给你买!我的钱用不完!”一边说一边突然扑向莲香强行要抱住莲香!莲香奋力挣脱他的魔爪之后跑出大门,连声高喊“六婆!十四婆!你们快来啊!我有急事找你们啊!”六婆、十四婆匆匆赶来,两只大黄狗也“汪汪汪”大叫摇着尾巴跟了上来,莲香惊魂未定,“六婆,十四婆,我刚进家,好像有一个男人在我家!你们帮我看一回!”“我们寨子从来没有这种事情啊,是不是你看花眼了!”六婆道。六婆与十四婆各拿着一把镰刀陪着莲香进屋,打开所有房间的电灯,“起这个房子大大的,又坐不完人!”十四婆道。四间两层的房子再加一间两层厢房,在寨子确实也够大了,有十来个小房间,一楼的一些房间用不完,二楼根本用不到。“这些年打工的多多了,年轻人都不在家,剩几个老奶伙在家,未必哪个砍老壳的乱来我们寨子窜吗?这个神经的,找到他我们不砍断他的颈子!”十四婆继续大声说道!“莲香,这回你去田头坡上做活路来家早一点,不要天黑尽了才回来,叫你家福旺不要去外面窜多多,要顾点家!”六婆交待道。“嗯!嗯!”莲香答道。三人仔细检查了每一个房间,没发现了人,那老鬼早溜跑了。六婆、十四婆帮莲香生火煮饭,陪莲香有说有笑吃了饭,让她不要害怕,说寨子还有显礼哥他们两三个男的,今晚找他们说说情况,让大家留意是否有外面寨子的陌生男人进紫竹寨。莲香不敢向她们说出真相,怕给一帆一家添麻烦,又怕被别人误解,也不敢跟福旺说,担心发生打架流血事件。从哪以后莲香早出早归,将一些用不到的房间重新锁好,晚上进房间必拿镰刀,睡觉时插好门栓后还用粗木棍顶着门。看到福旺回家后没找自已乱子,那老者更相信莲香可能想长住紫竹寨而有所顾忌,没有把自己的恶行告诉一帆一家和福旺,估计莲香胆小不想惹事,这更增其色胆,他仍然像没事一样提着酒肉来给贪吃的福旺灌迷魂汤,趁福旺不在家时又在白天厚着脸皮进一帆家,不管莲香脸若冰霜手拿镰刀,夜里偷偷敲着莲香卧室窗户。莲香愤怒了!她思前想后,决定趁福旺来家了,跑来告诉一帆真相,要一帆想办法阻止这位族中老者的卑劣行径,以防止发生打架流血事件。
“一帆你知道吗?你想知道你离开枫香树寨后我有多记你吗?你知道我嫁了一个不想嫁的人、结婚以后过的是什么样的日子吗?来你家看到你后我不想再回忆过去的日子,今天我想向你讲一讲那些痛苦的过去经历。”莲香声音很低,夹着些抽泣,她回忆起自己结婚当天一路哭到杉木寨,回忆起自己起早摸黑干不完的农家活,回忆生两个小孩子、两个老人离世福旺都不在家和福旺抢人亲钱的冷酷无情,回忆智斗“黎老猴”图谋不轨,回忆听到福旺卖房卖地卖山林的绝望羞愧,回忆跟福旺四处飘泊饥寒受冻,是两个小孩子支撑着她机械地走下去,是她最后想见到一帆一眼才朝龙场方向走来找到“伙计爷家”见到了一帆……
一帆哭了!震怒而悲伤,他没有想到年轻美丽的莲香会受那么多的苦和累灾和难,想要安慰莲香的话一个字也说不出口!此刻他心如刀绞,他给莲香倒上热茶切上苹果,他多想紧紧抓住莲香的手把她抱在自已胸怀,让莲香从此不再离开自已半步!他好想好好保护莲香,让她从些不再受苦受累,不再担惊受怕!从此平平安安,从此丰衣足食,从此稳定安祥!可是他不能啊!他只能看着眼前最最心疼的莲香,一阵阵心如刀割!
一帆想最急的是要先解决紫竹寨的事情,他知道现在的不少寨子劳动力男人基本上都外出务工了,在家的都是些老人妇子儿童,紫竹寨也一样,不知道是一帆想法错误还是其他原因,他感觉现在寨子淳朴的风气似乎也不如从前了。此时莲香的名声安危受到了威胁,一帆让莲香先回去,立即到哥哥家向父母亲和兄长禀报此事,父亲道:“今天晚上你妈、一帆和大哥马上回去!找那老者来家里说清楚,先不要惊动寨子显礼哥、六婆、十四婆他(她)们任何人,跟老人留一点面子!我们不能让伙计家女儿一家在我们家受气,也不要影响了寨子和气。一帆,你到家少讲点话,让你妈和哥多讲一点,你是政府干部,但你是重重孙辈了,不要左一声法律右一声法律的,我们是大家族,莲香家毕竟是外人,而且是她讲的,我们没有当场抓得人,更何况那老者跟我和你妈和哥说了几次,说福旺这人鬼头鬼脑,行动可疑,经常白天外出,一出好几天甚至几个星期不回,回寨子也是晚上的多,怀疑他专门搞里应外合,要到寨中来搞偷牛盗马等违法之事!”一帆被父亲的话语惊愕了!他从未想到问题是如此复杂严重。
当晚,一帆与母亲、大哥前往老家,将这位老者约到家里来,当着大家的面,莲香愤怒大声质问他为什么如此卑鄙,专门趁福旺不在家时溜到家里来对自己污言秽语动手动脚,耍流氓骚扰她!那位老者脸不红心不跳,厚颜无耻说是来追帐的,不知道福旺在不在家,否认有不当行为,说是莲香诬陷他,意思想赖帐不还钱。福旺说他早就注意到这位老者有不轨动机,自己故意外出,想找机会杀回马枪抓住这位老者流氓行为的证据。一帆问福旺,到底借这位老者多少钱,福旺说三百伍十元,一帆说今天晚上就当面还清,福旺说暂时没有钱,一帆说我先替你们把钱还了老者。一帆是有准备而来的,现场还了老者三百五十元钱,说道:“以后不经我们家里人同意,希望你这位老者不要再进我们家门了,这种事情如果由派出所来处理就严重了,他们会找出相关证据,这种事情已经触犯法律了,教育罚款、刑拘劳教等都是完全有可能的,会被法律所制裁的,希望老者好自为之,为子孙做榜样,为寨子留清白,知错改错,让福旺、莲香一家安静生活!”
也许是那位老者多次不轨不能得逞而怀恨在心,他跟一帆父母亲与兄长多次吹风福旺行迹可疑,可能要搞内勾外合到寨中行偷牛盗马等违法之事对一帆父母亲、哥哥心理带来极大震动与心理阴影。一头牛过去是一个农村家庭的主要财产,“偷牛盗马”曾在一段时间因隔壁邻县群盗猖獗,给龙场地区群众留下深深的心悸回忆!“强盗无脚偷不着!”群众最痛恨的就是家贼内线。一帆母亲和哥哥的想法和一帆截然不同,哥哥说道:“你们公说公有理,婆的理更多!我们没有时间精力来调查了解事情的真相,以前的事从今晚起断清,我们家从老太公以来在寨中一直清清白白,从来没有男女之间不清不白之事,请你们来守家,在这里生产生活,不是要来逗风惹火、引起纠纷的!干脆你们另找其他合适的家庭去,我们这个老房子不用守了,田地让它丢荒,寨中谁爱种就让他们种,我们只要耳朵清静就行了!”母亲说:“我在世一天,就要保证这老房子与人的干净清白,我不能让寨里寨外有人说我们家有哪一个人做坏事了!穷干净饿新鲜,我不能让不光彩的事情在家里发生!给你们一家几个月的时间,收完这一季大季庄稼,请另外找地方去,家不用守了,田地再找人耕种管理!太公你也要自觉点,不该来的地方不要再来!寨子上六婆十四婆、显礼哥他(她)们知道了,大家的脸往哪里放!”一帆父母亲在紫竹寨中尽管辈份在另一支不算高,但因为人处事算得上寨子德高望重的老人,母亲的话分量很重,那老者脸红一阵白一阵,不敢再狡辩。一帆知道哥哥一心只在经商,家里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曾经读过《三字经》的母亲眼睛更是容不得半颗沙子,影响到家里声誉的事情一发生,她不会过多问谁对谁错,会快刀斩乱麻,果断迅速处理。一帆也知道在家族观念很浓厚的紫竹寨,胳膊肯定是会往内拐,一定会帮亲不帮理,明知是那位老者肯定作风存污,也要照顾其面子,最终还是要把莲香她们一家赶走的。哥哥、母亲的话也是父亲的意思,于一帆就是圣旨,不能也不敢反对,一帆的心疼极了,他看到莲香的脸上写满了失落,一帆的内心非常痛苦,他没有将自己所知道莲香的故事向母亲及家人讲述,担心引起不必要的误解,他知道母亲与兄长家人都是错的,但自己却不知道从哪里开口、找出更充分更合理的理由劝说母亲与家人。一帆是懦弱的,他感到家里人对莲香一家太狠心了,而自己却无能为力,这种难过痛苦像针锥着一帆的心疼痛至极!
到了稻谷收割季节,一天莲香到乡政府找到一帆,脸上似已无悲喜,但一帆看到莲香内心深处难言的难过悲伤,莲香说已到一帆兄长家向两位老人和兄长等全家人表示了谢意,说稻谷已打结束,福旺已在邻县一个镇上找到一个合适的农家,那家也是年轻人在县城上班,家里只有一个老太婆在家,田地无人耕种,已同意福旺一家去耕种管理并看守房子照顾老人,福旺说三天后搬家,请我们回去看一看,并没有对老屋造成破坏和带走一丝一毫不属于她们的东西。“一帆,谢谢你一直来对我们的照顾,喂的牛和猪已经卖了,这是你原来借给福旺的二千元钱,现在还给你!”莲香从口袋里拿出精心折叠整齐的二千元钱和两双袜垫递给一帆,一帆几要哽咽推辞:“莲香!我们一家对不起你们!我们没有尽到保护你们一家的责任,我心里一直很惭愧很难过很伤心!希望你能原谅我!这钱就不用还了!你们到新的雇主家去以后,要赶快买牛买猪,农家离开了猪牛还叫农家吗?这点钱就留作你们新的发展启动资金,把这二千元钱作一点本钱吧!”莲香道:“这一季庄稼不错,卖米卖包谷辣子,钱还有,不用担心,自己要来得清去得明,如果一帆你不收钱,我一辈子良心不安!”莲香坚决还钱,一帆执拗不过,只有收下。望着莲香缓慢离去的背影,一帆打开袜垫,上面各绣“工作”“顺利”、“天涯”“思念”八字,一帆的心再次如刀割般疼痛。
三天后,母亲带着一帆回到紫竹寨,看福旺、莲香一家收拾东西离开老屋,行囊非常简单,三个包裹就装完所有的被褥衣服等,可能最值钱的就是福旺扛着的已经打好的八十来斤白米,莲香穿着一帆买的白衬衣那套衣服,上身加了一件旧外衣,从老屋到上班车的地方只有不到四里大路,一帆的双腿像灌了铅一样沉重,无言而悲伤。莲香一路上似乎没有一点悲伤,全是对一帆一家人的感谢、祝福一帆父母亲健康长寿叫一帆与母亲放心之类,母亲也似乎对自己和家人的狠心不安,她对莲香说其实内心很舍不得让莲香一家走,实在是没办法了才作出那样的决定,希望福旺、莲香一家理解!要莲香她们一家如果实在找不到好的人家再回来。这也许只是客套而已。那天入秋的天气开始渐凉,北风一遍遍刮着,扬起的尘土打疼了一帆的双眼,看着莲香一家人扛着破旧的行李挤上西行的客车,一帆的心疼得更甚,一句送别的话也说不出口,他一个劲朝车窗里的莲香挥手,车窗里的莲香看着一帆的眼睛目不转睛,车开走了,一帆的心满是泪痕。
五天后,莲香给在乡政府的一帆打来电话:“一帆!你装在一个包里的钱和字条我们看到了!因为住的寨子距离场坝远,所以到今天来赶场了才来场坝用公用电话给你打电话,真心感谢你!我们会好的,你不要太担心我们,有机会我们再回来看公、婆和你!再来还钱给你!”一帆心里好激动,声音有些颤抖沙哑:“莲香!任何时候一定保护好自已!要注意休息,不要太辛苦!你要多多保重!我会时刻想着你们!有困难了随时打电话给我!”在看她们一家收拾包裹时,一帆悄悄将一个信封装了莲香的一个背包,里面有一千元钱和一张字条:
福旺、莲香:
没能让你们一家继续在我家里生活下去,我很内疚,也很自责,这一千元给你们到新的地方补充买牛耕田,请不用致谢,我们一家欠你们太多,希望你们一家团结一心,应用科技,勤劳致富,让每一个孩子都读上书,祝你们一家拥有幸福的未来!
一帆
1997年10月12日。
(编辑:陈友云 审核:吉庆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