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禄钧||故土风云(第二十一章 不死都要脱层皮)

王禄钧
2025-04-21
来源:西南文学网


大定县城位于毕节地区中部,属于乌蒙山腹地,低纬度高海拔地区。历来都是黔西北重镇,乌江上游,鸭池河以西的政治文化中心,历代彝族水西宣慰使之驻地。后来世袭宣慰使的陇赞·霭翠,取四川永宁彝族恒部扯勒君亨奢氏之女奢香(彝名舍茲)为妻。五年后陇赞·霭翠病逝,由奢香代掌水西宣慰使一职。朝庭派驻贵州都指挥使马烨视奢香为西南“鬼方蛮女”,欲灭水西安氏,以流官代之,借故当众扒下奢香衣服,鞭挞其背,意欲激变奢香反叛而剿之,向朝庭邀功请赏。奢香夫人聪慧过人,有大局胸怀,忍辱负重,进京面见朱元璋申诉,马烨受到应有的处罚。奢香夫人回到水西后,“千山凿险,开置驿道,”兴儒学,习耕种。临终嘱咐水西彝族四十八部要世代忠于朝庭,万万不可作乱。从而维护了民族团结和国家统一,成为一代政治家而风流千古!也使大定城名扬西南地区乃至全国。

大定城建在一面斜坡上,往下就是拉鲁河的干流对江。对江两面都是斜坡,坡两边都住着彝汉人家。在县城对面的斜坡上,有一户姓黄的穷人家生下一个孩子,孩子虽然天姿聪慧但却天生是个癞头,加上缺吃少穿,生计十分艰难。黄氏族人见孩子聪明过人,将来说不定有大用。就东家一分西家一钱地凑些钱粮,送他到对面的县城里读书,一直读到中学毕业考入贵州陆军讲武堂。讲武堂毕业,他在部队摸爬滚打几年时间,祖坟真的冒了青烟,青云直上,当上了保安团团长。此人便是:黄好武。

传说有一个阴阳风水先生,专门给大户人家追山撵地看风水。有一天,先生来到一个水塘边,在石坎子上坐着歇气,清沏的水塘中突然冒出个漂亮的姑娘。那姑娘慢悠悠地走到风水先生面前,柳眼含羞地细声对他说:奴家请你做个媒,奴家丈夫黄布丹。然后,一阵清风,飘然而去。风水先生见多不怪,也起身再往前走,看到前面路傍一家人户正在办丧事。他走进去一看,只见灵牌位上写着死者的名字:黄布丹。先生立即问主人家,死者可找到墓葬之地?若还没有找到,他愿意推荐一块风水宝地,三代后必出贵人。主人家见先生年纪大,说话诚恳,就答应了。出殡那天,风水先生带着一行人,抬着装有黄布丹尸体的棺木来到水塘边,将棺木沉到水塘里。事隔七日,塘里的水不见了,塘中间冒出一个高大的坟堆。还说这个黄布丹就是黄好武的曾祖父。

时光荏苒,日月如梭,转眼间,到了一九四九年冬。三大战役结束后,人民解放军势如破竹,摧枯拉杇,把国民党政府撵到台湾孤岛上去了。全国大部份地区已经解放。二野第五兵团司令杨勇、政委苏振华率领解放军进入西南乌蒙山深处的毕节地区。原国民党旧政府的毕节地区专员兼保安司令廖兴叙,接到蒋介石固守西南,等待光复的指示,命令保安十二团的黄好武带领两千多人马在大定归化、落脚河、法寨河一带阻击解放军。黄好武带领两千多人事先在响水老鹰岩伏击解放军一个连队。这个连队是解放军中有名的红九连。这是一支从江西出发,渡过湘江,跨过大渡河、爬过雪山,走过草地,二万五千里长征都走过来的英雄连队。他们虽然能打善战,在敌我悬殊的情况下,被保安团围困一天一夜,虽然发起几次冲锋,始终没有冲出重围,最后弹尽粮绝,全连一百多名战士壮烈牺牲。

黄好武伏击解放军红九连的消息传到杨勇、苏振华的指挥部,杨勇大怒,立即调集四川合江、赤水、贵州毕节、威宁、黔西、金沙的部队,四面围追堵截黄好武,命令部队务必把黄好武保安团歼灭于大定县境内,不得让其外逃。黄好武得到解放军大军压境的消息,欲率领两千多人的部队从戛那沟下普宜,然后渡过赤水河,窜逃去四川另辟他路,以图东山再起。他率部刚离开响水老鹰岩走到中箐以奢角,毕节、黔西的解放军就跟踪追了上来了。双方在中箐以奢角打一仗。由于解放军两支部队分兵夹击,黄好武部驻地寨子的苗彝汉人又帮解放军带路,送情报,使他的部队被解放军包围在以筛角寨四面受敌,坚持一昼夜,人员死伤近一半。天明时,黄好武从以筛角败退,带领剩余一千多人躲在中箐的几个岩洞中负隅顽抗。解放军在杨沛瑶的协助下,动员中箐各族群众凑来三千斤辣椒,堆在岩洞口上前方,点燃的辣椒冒出一阵阵浓烟,顺风飘进岩洞里,呛得保安团的人无法躲下去,只好冒死突围。突围中在解放军猛烈的四面围攻下,保安团一千多人死的死,伤的伤,逃的逃,黄好武带着剩下不到一千人朝着戛那沟方向逃窜。

戛那沟虽然地势凶险,道路崎岖,但它是下四川的必经之道,也是最近的路。黄好武别无选择,只有冒死一博。戛那沟在上次廖兴叙带兵围剿之后没多久,许文彪和王老八又捲土重来,照样干打家劫舍的勾当。当地乡、保、甲长,兵来随兵,匪来从匪,也没有什么办法,只好听之任之。但自从解放军进军西南,进入贵州腹地,如秋风扫落叶般的行动对土匪形成很大的震慑。听闻解放军大军压境之后,王老八毕竟是读书人,他审时度势,只抢大户(也叫吃大户),不扰干人(穷人),有时还要接济周边的的干人。而许文彪及整个许家寨的人则更为放肆,上抢到瓢儿井街上,下抢到中箐瓦房寨,连杨沛瑶家近邻远亲都抢,几次都是杨沛瑶派兵打跑的,真是无恶不作。有一次许文彪派土匪小头目吴四老口去抢五龙寨苗家。晚上,吴四老口带人来到小箐坡脚张家住下,差人来到寨里找到王森,要他莫管闲事,他们只抢苗人不动汉家,得利会分成的。王森听了,怒火中烧,大骂来人,让他回去告诉吴四老口,若敢动五龙寨苗家一根毫毛,老子的枪子不认人!同时通知项振组织苗家年轻人,在寨子门口的河埂上扛着火枪,提着弯刀巡查,只要看到土匪进寨立即开枪阻击,并派马夫骑着大青马连夜赶回八堡,调集保安队前来支援。安排完后,王森爬上土碉顶楼瞭望台,朝天叭叭叭连续开三枪警告土匪。

吴四老口见此情景,只好悄悄地带着一帮土匪走了,苗家也因此躲过一劫。黄好武兵败逃到戛那沟途中,带信给许文彪和王老八,要借道入川,望二人助一臂之力,日后定当重谢。许文彪常说,儿哟,老子从娘肚子生下来就只有两大爱好:金钱和女人,其它什么人情,义气统统他妈的都是废话。接信后,他开口向黄好武要五百块大洋的买路钱,少一分都不干。王老八则拒绝借道,并回话说:“只要不从他的地盘上过,决不干扰半分,望另谋他处。”王老八明白,共产党已经在北京建国,国民党政府大厦已倾,放走黄好武必然结怨于解放军。自古以来,无论怎么改朝换代都是容不下土匪的,早晚会面对解放军,要给自己留条后路。

黄好武接到两家土匪的回话,气得发抖。平时在黄好武的眼里一钱不值的土匪,竟然跟自己讲条件,真是落毛的凤凰不如鸡。解军在后面追得紧,没时间跟土匪啰嗦,黄好武指挥部队强行通过,随时准备战斗。王老八则把一百多人的匪兵拉出岩鹰洞,布置在田坝场大路两边山上,抬出独门武器木筒土炮。木筒土炮是用一种坚硬木质的树干抠空中心,后面留着厚厚的膛底,前面的空心段像房子的柱头一样粗,约有五尺长,全身用铁条锢紧,后面钻出个小洞插点火引线。能装一升火药,一筒铁砂。当引线点火,引爆筒中的火药,把铁砂喷射出去,一扫一大片,威力无穷。王老八让匪兵在木筒炮中装上黑色火药和铁砂子,也准备打一仗,逼黄好武改道而行。许文彪知道黄好武的部队从中箐过来,第一关是经过王老八的地盘,谁胜谁败都与自己没关系,所以按兵不动。保安团的人马刚走进田坝场桥边,王老八的人首先开火,木筒土炮轰的一声巨响,上百颗铁砂子铺天盖地射向保安团的人,桥边路上倒下一片人。随着保安团的机关枪和迫击炮也响起来,整个戛那沟枪声炮声回荡在群山悬崖上,引起震耳欲聋的回音。战斗进行约半个时辰,王老八的土匪顶不住保安团的进攻,转身钻进密林小道回到岩鹰洞。黄好武也不恋战,崔促部队脱离战斗,尽快往前赶路。走不多远,又遇到许文彪的土匪挡在路上要买路钱,黄好武知道此时不能和这些土匪纠缠,否则,解放军追上来了。于是,扔给许文彪两百块大洋匆匆赶路,要在天黑之前冲出戛那沟地进入阿市乡,再经过普宜很快就到赤水河边了。正是王老八迟滞保安团的这段时间,给解放军创造了机会,留足了时间,川黔边界的解放军已经渡过赤水河进入普宜,正在跑步向阿市乡赶来。不管王老八的主观意愿如何,但客观上确实帮助解放军滞留了黄好武的部队。否则,一旦黄好武加快行军速度,跨过赤水河进入四川境内,要想消灭其部就更难了。

阿市廖家坡也有一个将军山,是周围群山的制高点,先一步赶到解放军占领制高点,在将军山下挖出临时战壕,摆开阵势,等待黄好武的部队过来。黄好武带领残余的八百多人跑出戛拉沟不远,就听到后面追击的解放军的枪声。在怆惶逃窜中,他们不知道除了前面有从赤水河上来的解放军阻击。还有一支从金沙赶来支援的解放军,正在从侧面马蜂坡包抄过来,一场生死较量即将展开。保安团刚踏入将军山下的小路,跑在最前头的尖兵就发现前面的解放军,双方同时开火,密集的枪声响成一片,根本分不清敌我。听到前面枪声大作,后面追击的解放军加快速度,很快就接触保安团后卫部队,双方也展开了激战。黄好武看到保安团被前后夹击,知道大势不好,指挥部队抢占右侧马蜂坡,相机突围。但他万万没想到,从金沙赶来的解放军听枪声,立即发起冲锋抢占马蜂坡。前面的尖刀连连长许峰身高腿长,善于短跑,独自一个人提着两支二十响驳壳枪,抢先冲上坡顶。刚站稳脚,就看见保安团的人也爬到山坡,隔山顶只有一步之遥了。狭路相逢勇者胜。许峰双手持两枝驳壳枪,同时射出愤怒的子弹,保安团冲在前面的几个士兵应声倒下。在保安团迟疑的瞬间,从马蜂坡后面冲上来的解放军对着前面爬上来的保安团士兵,一阵猛烈的射击后,随之冲锋号就响起来。战士们立即从坡顶冲向正在爬山的敌群,展开了一场生死博斗。短兵相接,没有枪声,只听到刺刀碰撞声,人的惨叫声,呼喊声和怒吼声。只看见枪托横扫倒下的人体,鲜血从人体喷射而出红红的鲜血,遍地打滚嚎叫挣扎的血腥场景。一时间,马蜂坡上天昏地暗,鬼哭狼嚎,地上躺倒横七竖八的,血肉模糊的尸身,在腥星风血雨的黑雾中,目不忍睹。

很快,保安团潮水一般往山坡下跑,丢下打死的、跌倒的、受伤的尸横遍野。这时,解放军前堵后追的部队也吹响冲锋号,同时出击,保安团顿时溃不成军,士兵找到班长,班长看不到排长,象没了头的苍蝇乱跑乱窜,喊爹叫娘乱成一锅粥。很多土兵举枪投降,有的还跪在地上磕头求饶。但解放军战士象没有看到一样,端着枪不管站着的还是跪着的躺着的,只要是活的一律开枪射杀或用刺刀捅死。因为,他们接到的命令是:为死去的红九连战友报仇,不接受任何形式的投降,要以命抵命,告慰在响水老鹰岩牺牲的红九连战友的九泉之灵。

战斗结束,三路解放军汇合于将军山下,分头打扫战场,寻找黄好武的尸体。但翻遍所有死尸,都没有找到保安团长黄好武。黄好武逃跑了?不太可能,因为三面包抄过来的解放军部队都没有放跑过任何一个人。另一面是刀削的悬崖峭壁,猴子都很难攀上去,何况人呢?接着又组织搜山小分队,对周围二十里范围的山崖丛林,过木梳一样的搜查一遍,也没有找到黄好武一点蛛丝马迹,难道黄好武从人间蒸发了?

过了半年多的时间,还没公开露面的地下党送来情报,有人在拉鲁河边黄好武老家发现他的踪迹。大定县城里的解放军和县公安局,通过当地的农协会进行周密的侦察,最后确定黄好武的确是潜回了老家。但是如何抓捕他?经过反复研究,大家都觉得黄好武文武兼备,都是聋子骗瞎子的鬼话要抓话的,绝对不能用围捕硬抓的办法,只能软硬兼施诱捕为上策。于是派出一个从小玩和他得好的侄子,也是农协会的干部黄好文前去劝降。临行前,领导反复交待,让他的侄子给黄好武讲明当前的形势和政策,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劝其投降,自首从宽。而黄好武自从潜回老家,整天躲在小黑屋里也是心惊肉跳的。他知道国民党蒋介石的旧政权已经灰飞烟灭,不可能再死灰复燃。什么以西南为游击基地,随时配合国军反攻大陆等等。在大陆时几百万军队和美式精良武器都抵挡不住解放军的进攻,何况现在还要渡过台湾海峡再反攻大陆,真是痴人说梦话。而自己在老鹰岩伏击解放军就是自己盲目服从命令,打死了解放军一百多人,这是一笔血债,早晚要还。解放军和新政府绝不会轻易放过自己的。现在已经是共产党的天下,从城市到乡村到处是天罗地网,连走村串寨都要凭路条,街口路口到处是手持红缨枪的儿童团把守,民兵天天在村寨巡逻,到处都在抓特务抓坏人,任何人也插翅难飞。去自首投降吧?这不是他的性格。自从当兵那天起,他就想过:人的一生,尽人力,听天命。既然身为军人,战场就是最好的归宿,最终难逃一死,到那时,宁可玉碎不为瓦全,这是他心里的真实想法,谁也劝不动的。他还记得年初在大定城里路过凹腰街时,有一个摆地摊算命的老人家曾经对他说:“你今年走暮哭运,要好好善待自己。”还给他写了一张纸条。他看了字条,他总猜不出什么意思,此事一直闷在胸中,没有给哪个人讲过。只在这几天写下的遗书中,记录下了这件事的始末,也算是个交待吧,命运如此,谁也改变不了。

逃回老家这段时间,他总是默默地回忆过去的事。自己从小家境贫穷,全靠族人凑钱供自己上学,自己寒窗苦读,不负族人,也努力上进,力争修成正果,将来也好光宗耀祖以慰平生。自己当了保安团长后,东征西战忙于军务,虽属内战但各为其主,食君之禄,忠君之事。很少回到老家。那一年春暖花开时,自己终于有机会清明节回乡扫墓。城里的母校知道自己回乡消息,让人带信来说,要组织一百多名学生来对江边春游。自己立即安排族人杀猪宰羊做好接待准备。但是把全寨的碗筷集中起来都不夠,进城买新的吧,用过这一次又要扔掉造成浪费。因家境贫困,从小养成节俭习惯的黄好武,通知母校:欢迎老师和校友们来玩,但需自带碗筷。老师和学生们如约而至,叮叮当当的拿着碗筷来到他家,吃完中午饭,来到梨花纷飞的江岸上,师生们席地而坐,共叙友情,共赏春光;几个女同学在岸上采几朵野花插在头上,追蜂逐蝶,嬉戏打闹,大家都度过了快乐美好的一天,留下难忘的回忆。

没过几天,他侄子来到他家说要找他摆哈龙门阵。佳子和他年龄相仿,从穿开裆裤起,就在一起玩屙尿堵塘塘,抓灰洒眼睛;白天钻鸡窝摸鸡蛋,找不到锅煮就把鸡蛋敲个小洞,用嘴吸出来生食。晚上摸黑爬树偷梨子,吃不完的就藏在苞谷林里。有一次他还从梨子树上摔下来,差点晕过去,还是侄子把他背回来的。这次侄子来到他家找到他,是他逃回来后第一次见人。见到多年未见的侄子他已经猜到来意,因为两人从小到大在一起玩,一起上学读书,知根知底。侄子现在是农协会副会长。族弟进屋坐下后,从全国形势讲到目前的家庭情况,再讲到坦白从宽,抗拒从严的政策,劝他去县公安局投案自首,争取立功赎罪,保全自己的性命和家庭。他默黙地听完侄子的话后,沉默好一阵,站起来钻进里屋,换上一身干净的衣服,梳理一下花白的头发,从腰间里掏出两把手枪,一把上好膛给族弟,并教他右手握住枪把,食指勾在板机上,如何抬手、瞄准、开枪;另一把自己别在身后的衣服里。然后,严肃地对侄子说:“听好了,我们两人一起走出这个大门上路,走过一段,我就朝左边山上跑,你立即开枪把我打死,再去报告。如果你不开枪把我打死,我转过身来就要你的命。记住没有?”侄子天生胆小,性格软弱,从小到大都听黄好武的,让他站着不会坐着。小时侯,只要黄好武不在,看见公鸡打架他都要躲起来。一辈鸡都没杀过一只,见人杀鸡他捂着眼睛不敢看,见血就晕。他只会拿笔写文章或教书,从来没有摸过枪。要说让他拿枪打死人,特别是打死从小玩到大的叔叔,他有这个心也没有这个胆。所以,他一句话不说,原地站着不动,两眼直勾勾地看着黄好武。但他心里清楚,黄好武从小就是个说一不二的人,他的话不容反驳和质疑。黄好武看见侄子神情紧张的样子,不由分说,抓住他的手,两人就跨出大门,转身向左边走去。走到房子侧边的菜园子傍,还不到两百步路,黄好武侧身跃上土坎,朝左边山上跑去,他侄子也不知道哪里来的胆量和勇气,举枪就打。叭一声,黄好武应声倒在菜园子地上,侄子跑过去一看,甩掉手枪,捂着脸,哇哇大哭起来。原来这一枪准确地击穿王好传的脑壳,子弹从后脑勺进前额头出,脑壳爆开了花,满脸鲜红的血和白色的脑浆滚滚而出,象一团红白相间的花。

听到枪声,埋伏在房前屋后和草丛中的公安人员和民兵冲上来,见黄好武已死,请示首长同意,抬着黄好武的尸体到大定城去参加万人公审大会。

这天正好是农历八月二十七日。公审大会上,各路罪大恶极的匪头、恶霸和旧政府、旧军警的罪犯,被捆着排成队站在会场台子上,接受新政府的宣判。只有黄好武是用楼梯当成担架,抬着来放到台子上,一起接受宣判的死尸。宣判大会结束后,被判死刑的拉上山枪毙;判劳改的送进监狱;只有黄好武血淋淋地躺在地上,面目全非,狰狞可怕,围观的人都站得远远的不敢靠近。事先有准备的家里人和他的侄子,抬来棺材,把黄好武的尸体装进去。按照政府的要求,象他这种人不准抬回家里再办理丧事,只能直接抬上山埋掉。于是,他侄子和家里人,按当地传统习俗,临时请一个道士先生给黄好武临时指路(一种法事),然后,请人一起将棺材抬到山上,挖出一个土坑把棺材落进去。再用一块白布遮住棺材,(不准死者脸见青天)他的侄子给他整理一下衣冠,搜查全身有无异物。按照当地习俗,死人不能带有金属的东西入土。侄子摸摸他的衣服时,发现衣服包里面有一张纸条,来不及仔细看,他赶紧拿出来揣在自己的上衣包里。接着就开始盖棺填土,半个时辰就垒起一个楕圆形的小坟堆。

站在黄好武的坟堆前,他的侄子掏出那张纸条一看,原来是凹腰街上那个算命先生写的。纸条上写道:

今年八月二十七不死都要脱成皮;

头顶一朵大红花,

万人欢呼送进坟。




(编辑:陈友云 审核:吉庆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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