驻毕节黔军有一个混成旅,旅长叫宋醒,是湖南宁乡人。他从小习武,善使马刀。一把马刀在他的手里出神入化,呼呼着响,遇树树倒,碰人人亡。人称:“宋马刀”。宋马刀得知杨沛瑶的经历和为人后,来信邀请杨沛瑶去毕节城里一叙,有意聘任他为旅部参谋长。杨沛瑶回信婉拒参谋长一职,但答应适当时机进城见面一叙。
天气晴朗,大地金黄,秋天到了。再过一段时间就是中秋佳节,是全家团圆的日子。趁中秋节未到,杨沛瑶带四个保镖,骑着枣红马进毕节城去会见宋马刀,兑现自己的承诺。早上从中箐官房寨出发,中午时分来到肖家垭口和毕节水洞交界地。此地山高林密,坡陡谷深,路两边的斑茅草比人还高,已显出斑黄的秋色。正当杨沛瑶骑在马上远眺近腑,欣赏美景时,路右边茅草丛中突然站出一个人,大声喊道:“来人可是中箐杨二老爷?”杨沛瑶扭头一看,是个中等个头的陌生人叫他,远看身影似曾相识。于是,他高声答应:“正是中箐杨沛瑶,不是什么二老爷。”话音刚落,对方从草丛中拿出一枝步枪对着他,叭的就是一枪,子弹嗖的一声穿过他头上的博士帽,帽子飞出去一丈多远。
杨沛瑶一个跟斗从马上摔下来,身子刚一着地,顺势一滚,爬起身来,飞一般撒腿朝左边山上跑去。虽然跑掉了一只鞋,但他依旧保持冲刺般的速度朝山坡上奔去,四个保镖在后面根本追不上。同时,身后传来一阵排子枪声,打得身边的树叶纷纷落下,地上尘土飞扬。杨沛瑶一阵狂奔,来到山垭口一座大瓦房前,一脚踢开大门冲进屋,顿时不见踪影。后面的土匪仇老九和党四吗边打枪,边追过来把房子围住,四个保镖不知躲到那里去了。大门里钻出个方头大耳的老者,他对外招手说:“不要打枪,刚才那个人从后门跑上山林里去了。”党四吗上前一巴掌打在老头的脸上,说:“方大老板,你家钱多是吧,我们在后山有人看着的,根本没有人从后门跑出去。”
方大老板忙陪笑脸说:“真的跑出了,是你们的人没看准。”“好吧,反正人为财死,鸟为食亡。既然你家要保杨沛瑶性命,那就借我们五十石米钱,一百二十挑大烟钱,我们就不进屋搜查,不动你一根毫毛,你看要得不?”方大老板目瞪口呆,一时答不出话来。他虽然是做木材生意的老板,但这么多钱,别说有,听都没有听说过。党四吗提枪上前,用枪筒顶住他的大脑壳说:“要得要不得?”,他后退一步时,感觉有人在拉扯他的裤脚筒,便慌忙点头说:“要得,要得,但要等几天我才凑得齐这个大数目。”党四吗放下枪,狠声狠气道:“三天为限,到时侯可别怪我不客气哈。”说完,转身和仇老九带着一群土匪走了。方大老板回到屋里,问杨沛瑶:“刚才是你在下面扯我的裤脚筒吧?”杨沛瑶回道:“是的,这些钱我出,你不要怕,我还要感谢你危难之时出手相救嘞。”这时,四个保镖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都说跟土匪撕杀一场,因土匪人多寡不敌众,现在才追过来保护二老爷。
杨沛瑶看到四个保镖一脸歉意,神色不安地等待他责怪,他心里什么都明白,但他什么都没有说。生死关头,谁不怕死?再说有惊无险,事情都过去了,责怪有何用?大人有大量嘛。保镖们见杨沛瑶不加斥责,赶快找来那只掉在沟里皮鞋给他穿上。这时,枣红马一声嘶鸣从树林飞跑过来。原来杨沛瑶从马上掉下逃跑时,土匪们疯狂追赶他,枣红马趁机钻进树林中吃草等侯,现在见到杨沛瑶从方大老板家里平安回来,它才长嘶一声冲出树林跑到杨沛瑶身边。杨沛瑶伸手拍拍马头,翻身上马,带着保镖,夕阳西下时,返回中箐家里。
杨沛瑶回到中箐家中歇息几天,为了信守承诺,他又带上两个班家丁再去毕节城见到宋马刀。杨沛瑶在毕节城里和宋马刀谈得很投机,他们对时局看法几乎一致,而且都同情和暗助共产党。那一年红二、六军团突破鸭池河进攻黔西县城,黔西县长急信求助宋马刀,宋马把部队带到黔西县城才住两天,就借口县长给的钱太少,把部队带回大定城。红进攻大定县城时,他又把部队带回黔西,说帮助协防。始终避免与红军正面直接交战。后来他回到湖南宁乡还派人与当地游击队联系准备起义。按照游击队的要求让他暂缓起义,仍然打着国民党军队的旗号,为共产党游击队提供枪枝弹药,为即将到来的解放军提供情报,被誉为潜伏在国民党军队中的一支中共武装力量。后来被国民党情报部门察觉,受到数倍于已的国民党军队围剿,最终被国民党军队抓获枪决。
杨沛瑶在毕节城一呆就是二十多天才回来。他回到家的那晚上,独自一人在房间休息时,仔细回味和宋马刀交谈细节,深感此人亦非等闲之辈。这时,老管家轻脚轻手地走进来,看着他几次欲言又止,一脸为难模样。杨沛瑶笑笑说:“你在我家几十年,哪样事你都晓得,有话就说嘛。”老管家咳嗽一声,清清嗓子,俯身在杨沛瑶耳边才说几句话,杨沛瑶猛地站起来,拍桌子一巴掌说:“胡说八道,我不相信,你是杨家的老人,知道规矩的,以后不许再乱说。”老管家见二老爷生这么大的气,手足无措,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杨沛瑶不在家的一个多月时间,除了老管家说的事外,还发生了另一件事。中箐瓦房寨梅家是大姓旺族,常年租种杨土目家的田地。杨土目家祖上是“吴王剿水西”留下来的三十八户彝人之一,后来怕“改土归流”后,再受到牵连就搬回毕节燕子口,那里也有他的肥田沃土和山林树木。梅家把杨土目家请回来后,杨家对梅家感激不尽,时时让着梅家,处处关照梅家,使梅家在中箐当地气焰极为嚣张。特别是出了个人称:“梅三牯”的犟人,更是目空一切,杨家都要让他几分。这段时间见到杨家连续遇事,就趁杨沛瑶不在之时,抢占杨家土地,强占杨家房屋,并扬言杨沛瑶回来也不怕。杨沛瑶回来知道这件事后,没有带兵去梅家兴师问罪,而是备下酒席,把梅三牯请来坐下,酒过三巡,杨沛瑶才说:“兄弟,要房要地都好说,但好歹等我回来说一声嘛。”梅三牯没答话。杨沛瑶又继续说:“已经占了的土地和屋子就归你了,以后梅家有哪样难处说一声。”说着举杯一饮而尽道:“一言九鼎,先干为敬!”梅三牯是出名的犟人,此时却流着泪说:“哥,你是好人,我一定要象你一样改掉烂脾气,多做善事。”“是的,请兄弟记住,古人云:人为善,福虽末至,祸已远离。人为恶,祸虽未到,福己远离。”杨沛瑶说着举起酒杯,喝下一口,接着道:“还记得那年从这里瓦房寨到狮子山上门入赘的梅家人,为争田放水,在五龙寨白泥田被廖家人打死。你一时性起,带着中箐、新开、八堡和狮子山两三百个梅家人,借口五龙寨王家人在梅家人被打时见死不救,冲进五龙寨遭人命(一种报复行为),被王家请来瓢儿井盐防军,打得屁滚尿流,还被抓走十几个人。有两个人送到大定县城判刑,有一个还死在牢中。这是多么惨痛们教训啊!常言说得好:忍得一时之气,免得百日之忧啊”梅三牯听了杨沛瑶的话,不由回忆起当年他组织指挥的这场荒唐的事件,不但五龙寨王家遭到重大损失,也给梅姓人家带来更大的灾难,至今后悔不己。
从此以后,大家都看到梅三牯果然变得懂事讲理了。他还把家里的一片大杉树林全部砍来做成几十副棺木,周围只要那家干人(穷人)家死了人,买不起棺木的,都可以来他家领一盒棺木安葬亡人。此事,在中箐被远近的人们传为佳话。
仇老九和党四吗带领土匪袭击杨沛瑶后,拿到钱财跑毕节小吉场一带挥霍起来。今日有酒今日醉,哪管明日是与非。他们没想到杨沛瑶将此事与瓢儿井区陈区长,陈猫猫通报后,瓢儿井保警队和杨家都安排线人跟踪二匪,他们的行踪暴露无遗。瓢儿井保警队从小吉场开始跟踪追击,迫使仇老九和党四吗往毕节水洞方向逃蹿。杨沛瑶事先布置一个排的兵力埋伏在方大老板家对面山上,仇老九和党四吗带着几十个匪徒,喘着粗气刚踏上水洞坡前小路,埋伏在树林里和茅草丛中的杨家兵丁立即开火,土匪掉头往回蹿,保警队迎上来开枪阻击,在两面夹击的情况下,土匪四散逃跑或被就地击毙。剩下仇老久和党四吗带着几个人躲进一家草房子里,不敢出来。保警队和杨家兵丁围住草房后,杨沛瑶命令停止射击,找来草房的主人,问他的这栋房子值多少钱,要把房子买下来放火烧,逼土匪出来。这种草房实际价值十块大洋就算多的了,但杨沛瑶给主人十五块大洋买下。看到杨沛瑶指挥人放火烧房,仇老久和党四吗带着残余的几个人,冲出房子朝后山上跑去,乱枪中除了惯匪仇老久和党四吗,其余残匪全部击毙。熊熊大火将草房烧塌时,站在一傍的房子主人一把扔掉手中的大洋,哈哈大笑,乱跑乱跳,吓疯了。
没抓住仇老九和党四吗,杨沛瑶和瓢儿井保警队同时布告悬赏:凡能抓住二匪者赏大洋二十四块,报信者赏大洋三块。没多久,果然有人来报信,根据报信人提供的线索,杨沛瑶派兵到大吉场果木阆抓住了正在赌钱的党四吗。党四吗被带进杨沛瑶家,令他没有想到的是,杨家没有象他想象的那样,刀枪刑具伺待。而摆在他面前的是一桌丰盛的酒席,吃客就他和杨沛瑶。他不敢坐下举筷子,而是扑通一声跪在杨沛瑶脚下磕头认罪。杨沛谣把他牵起说:“我与你素不往来,无冤无仇,你为何如此恨我,差点把打死,这是为何?不妨设来一听?”党四吗一脸愧疚地说:“我和二老爷本无冤仇,只是受川人仇老九之托来打你的。因为仇老久抢人时,几次被你坏了好事,故仇恨你。”“哦,原来如此。”杨沛瑶转过话头说:“过去的事不提了。不打不相识,你既知道错了,我给一个立功赎罪的机会。”党四吗连忙说:“请二爷明说,我一定照办。”杨沛瑶道:“你给我把仇老九捉拿归案,我保你进瓢儿井保警队当个队副如何?”党四吗想了想,回道:“捉人回来办不到,但提头来见可以做到。”“好!”杨沛瑶接着说:“那我们要确定一个时间。”“一年”党四吗伸出一个手指。“不行,三个月”杨沛瑶摇摇头说。“二老爷,至要四个月,因为仇老九已经回四川重庆老家了,找都不好找,况且还要杀人取头再带回来。”说好了,党四吗领了盘缠走了。一去就是一年多,既没见到仇老九的人头,也没见到党四吗回话。后来杨沛瑶打听到党四吗到四川重庆转了一圈,又回到大吉场和果木阆一带依然为匪。对党四吗的这种不忠不义的反常行为,杨沛瑶痛下决心,派出得力能干的杀手,也就是平时教家丁习练武,武功好生了得的武教头追踪到小吉场,将他打死在一个赌场里。
剿匪回来,杨沛瑶有些劳累,回到官房寨家中,刚想躺下休息一会儿,只见杨四妹阿妈慑手慑脚地走进来,悄声说:“二哥,管家说的哪件事是真的,他不好再讲叫我给你说。晚上你可亲自到四姨太的后门试一下,暗号是三长两短敲门声”杨沛瑶依然摇着头说:“不会的,大嫂,以后不准再对别人提起这件事,这是我们杨家的脸面啊!”四妹阿妈不好再说什么,只好悄悄退出房间。
没过多久,杨沛瑶告诉家人,他要带一班人马到石门坎方家办事,要住十多天才回来。当天,他带着人马去了石门坎方家住下后,告诫兵丁,不准赌钱熬夜,休息好随时准备行动。兵丁们睡着后,他悄悄起来,跨出屋,骑上枣红马,趁着月光独自一人回到官房寨,把枣红马拴在屋外的香樟树下,自己不走前门而是绕到中列房后门四姨太住的屋后,用手轻轻敲门:“咚一咚一咚一,咚咚!”一会儿,门果然轻轻开了。只见四姨太穿着胸罩和短裤,笑嘻嘻地隔着门缝向外招手。杨沛瑶一步跨进门,年轻漂亮的四姨太见到杨沛瑶高大的身影,迅速反应过来,上前一把拉着他的手说:“二老爷想我了吧?夜里回来啦,吓我一跳。”杨沛瑶说道:“是忘了带子弹匣了,赶回来拿弹匣明早要用。”说完,在屋里察看一遍,目光扫视屋里的每个旯拉角落一通,然后,望着眼神慌乱的四姨太,慢慢伸手在蚊帐顶上拿出两块弹匣,嘱咐四姨太几句就出门走了。
杨沛瑶走后,四姨太出了一身冷汗,一下子瘫倒在床上,心惊肉跳地想:天哪,好险啊!到底是走漏了风声还是老爷真的回来拿弹匣?弹匣怎么会放在蚊帐顶上?她越想越觉得这不是个好兆头,一夜没睡着,胡思乱想到天亮。
杨沛瑶有四个老婆,他最心爱的宠幸的是前年刚娶进家门的四姨太,她不但长得貌若天仙,更是口齿伶俐,千娇百媚。而且上过学,识得字,除了风花雪月之事,还能同杨沛瑶闲聊国是,在很多社会问题上,有英雄所见略同之感。比起那几个人老色衰的女人,更觉得知音难觅,深得杨沛瑶的宠爱。但杨土目毕竟是年五十多岁的人,在生理上很难满足一个二十多岁少妇的渴求和欲望。特别是近一段时间,杨沛谣忙于家事外事,没顾及娇妻的感受,使她感到有些冷落,难免生出些非份之想。
这次夜间试探,杨沛瑶感到问题并不简单,有很多疑点和蹊跷,难以自圆其说。大哥也听到一些风声,背地里劝他说:“不要怜香惜玉了,有这么多疑点,干脆一炮打了算了。”可他说:“这种事既不能张扬,也不能不管不问,更需要慎之又慎。没有完全的真凭实据,是不可轻易下断章的?”
半年多过去,全家都相安无事,生活还要正常过下去,大家似乎都忘记那些不愉快的事。四姨太紧张一段时间后,看到杨沛瑶和全家也没有太在意她的一举一动,逐渐恢复了往日的音容,说说笑笑,更显得青春靓丽,少妇风韵,尤为吸引人。
这天,杨沛瑶接到毕节对坡大户鲁老太爷请帖,要过八十大寿,邀请他早日赴约,与一帮好友谈诗论道。杨沛瑶把家里的大小事情安排好,就带着几个家丁去了对坡鲁老太爷家,并告诉家里人,此行至少要十天半月才回来。杨沛瑶走了几天,四姨太独守空房,无人相伴,和其它三个姨太又语言不和,谈不到一起,觉得甚是孤单无聊。夜间虽然全身烦燥不安,春心萌动,但上次的经验告诉她,老爷此行也恐其中有诈,因此,夜夜小心,时时慎重,唯恐什么时侯,二老爷突然就出现在家里的什么地方。真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十多天过来了,家里没什么动静,四姨太这才稍为放松心情。尽管二老爷走后,夜夜都有三长两短的敲门声,她始终忍住不敢开门。她知道只张开一丝门缝就意味着流进一股祸水,不但身败名裂甚至可能走上黄泉路。到第十四天四姨太精神才稍为放松。夜深人静,家丁护卫班十二个巡逻兵,从头列房屋开始迈着整齐的步子,沿着石板小路,围着整座大院前后开始巡逻,四处察看,不放过任何蛛丝马迹,确保杨家安全。
这天正逢十五月圆时,月明星稀,月光照得官房寨房前屋后都清请楚楚的。护卫班的人巡逻一圈后,除了远处留下几个哨兵,其余人暂时进屋休息。四姨太住在中列房的左角房间,她始终睡不着,一会儿坐在床上翻翻书;一会儿站起来走近窗户,仰望窗外月光,深蓝色的夜空中,圆圆的满月慢慢地滑过天际,北斗七星象扫把一样挂在深空,不知牛郎是否在鹊桥上会到织女?一年一度的相会实在不容易,三百六十五个日夜要受到多少无奈的煎熬啊!她情不自禁地站在窗前遐想联篇。静听着年轻的巡逻兵铿锵有力的脚步声,想象那一个个年轻英俊的面容,特别是那两个活泼英武的班长,哪个女人见了不喜欢?想到这些她不由得浑身燥热,心潮澎湃。
过一会儿,敲门声轻轻响起,四姨太实在忍不住,麻起胆子,忍住呯呯呯的心跳,轻手轻脚地走过去,刚伸手拉开一道门缝,一个高大的黑影立即从门缝中挤进来。
久旱逢甘霖。黑影人一把搂住她,撕下她的衣服,她也随之倒在床上。一阵翻云覆雨、颠鸾倒凤过后,那黑影又悄然消失在屋后的门外。
常言道: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在不远处的大碉楼瞭望台上,杨沛瑶和老管家拿着从广东带回来的军用高倍望远镜,紧盯着四姨太的后门。刚才进去的人,从身影上看,好象是贴身护卫班的班长。两个时辰后,又进去一个黑影,也象护卫班的副班长。一连两个晚上的观察,杨沛瑶断定四姨太出轨的人就是贴身护卫班的班长和副班长。这两年轻个人,不但武功高强,精力旺盛而且长得高鼻龙象,一表人材,还能讲会说。特别在女人面前,说话口齿伶俐,滑稽幽默,经常逗四姨太喜笑颜开。自己不在家这些时间,难道她们就勾搭上了?他不敢再往下想,但可以肯定四姨太确实招风惹草,行为不轨,护卫班的两个班长就是家贼。这给杨家带来莫大的耻辱,也是在自己的脸上一记耳光。难怪老管家早就有所察觉,多次提醒自己。老管家几十年的忠诚可见一斑。
四姨太不是本地人,是四川叙永人。前几年杨沛瑶去祖籍四川叙永石坝寨一带寻根问祖,拜访族人时,在坝上桃花坞偶遇还在读书的四姨太。由于都是彝家人双方谈得来,有很多共同语言。郎才女貌,一见钟情,成了忘年之交,四姨太耐心说服父母,征得父母同意后,她独自一人远嫁到中箐杨家。来到中箐她感觉到和她想象中的憧憬还是有很大差距。特别是杨沛瑶不在家时,她和其它三个姨太太没有共同语言。三个姨太太在一起尽谈些男欢女爱,争风吃醋,家长里短,鸡毛蒜皮的闲话。和她们谈不到一块,形只影单的着实有些可怜,但老话讲得好: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半个月了,杨沛瑶才按时回到家中。他不动声色,依然故我,谁也看不出他的心思。四姨太虽然心里有鬼,有些紧张,但外在表现依旧坦然无异,也看不出什么不同的地方。又过数日,杨沛谣召集贴身护卫班训话,他说:“护卫班十二个人这几年表现都很好,瓢儿井保警队要扩充人员,自已向陈猫猫举荐,让护卫班班长和副班长去参加保警队,这是吃皇粮的地方,有升官发财的机会。”他的训话,让班长和副班长欢欣鼓舞,巴不得立即动身去保警队,实现自己当官发财的美梦。第二天杨沛瑶交待:班长和副班长不准带枪,枪枝到保警队后发新的,吃过早饭立即出发去瓢儿井。饭后,杨沛瑶骑着枣红马带着两个班长去了瓢儿井。到了瓢儿井瓦厂垭口,杨沛瑶说要到砖瓦厂里休息一会儿,并让两个班长在场坝上等着,自己进茅厮房方便一下。就在这时,砖瓦厂前后屋的窗户里伸出黑洞洞的枪口,一阵乱枪响起,两个班长倒在血泊里,翻翻白眼,断了阳气。接着杨沛瑶翻身跨上枣红马,转身朝八堡方向返回去。枣红马脚力甚好,快马如飞,太阳偏时,杨沛瑶就回到中箐官房寨前的跑马场边。按照彝族大户人家规矩,凡男人外出归来,女人都要出来迎接。杨沛瑶回到中箐走到官房寨侧边砂土路上,刚跳下枣红马,老管家就带着他的四个女人出来迎接。跑在前面的是罩着黑红头帕,穿着蓝白拖裙,齐腰短袖上衣,花枝招展的四姨太。她迎着二老爷张开双臂,笑吟吟地小跑过来,象一朵将欲凋谢的索玛花。杨沛瑶见到四姨太心花怒放的样子,怒从心中起,恶向胆边生。迎面对着四姨太一步一步地走上前去,相距不到二十来步时,他突然从腰间拔出勃朗宁手枪,对着她形似双峰波浪,起伏颤动的胸膛“砰砰砰”三响,四姨太两手指着苍天朝后倒下,殷红的血从胸脯中,从嘴角上喷流出来,又慢慢浸入泥士里,两只眼睛望着纷乱旋转的天空,眼前泛起一片片幻影:那是叙永江门的桃花坞,春日桃花落缨缤纷,游人踏红而至,在那栈道迴廊边偶遇杨二爷,他那高大挺拔的身姿,彬彬有礼的举止,忧国忧民的良苦用心,能言善辩的高谈阔论赢得了自已的芳心,从此魂牵梦绕离不开:还有春秋祠蕴藏着的叙永城数百年历史沉淀下来的故事,每一次踏进门去都仿佛回到远古时代,伶听着历史回声;九鼎山坐落在江门峡石关,有九鼎环抱之说,虎距雄关,古人遗留下的精湛灰宏的唐代石刻艺朮。远处的天边飘来一朵索玛花,那是阿妈慈祥的呼喚,老爹威严的面容。一切的一切都与自己渐行渐远。此刻,她只觉得一丝游气穿过胸腔,漫过喉咙,疲惫而厚重的眼皮缓缓闭上。天空中一抹暗黄的斜阳渐渐落下,慢慢靠近远处黛色的山峦,天色暗下来了,如同人生谢下了黑色的帷幕,永远离开了这个世界。杨沛瑶慢步走近四姨太,冷冷地说:“你我缘份己尽,这是你咎由自取,明白吗?”
四姨太费力地微微睁开一丝眼缝,看了杨沛瑶最后一眼。最后时刻,她也不忘为自己伸辩:二老爷啊,我们夫妻一场,因爱而聚,又因恨而别。这首先是我的过错。但你是读书人,古人云:食色性也。两情相爱,愉悦心身,此乃人之常情,生理之需求。小牛生下来会吃奶,蝌蚪出卵就会游动,这是天地赋予的本能。再说你没听说过那句名言吗?男人是泥揑的,女人是水做的。女人既然是水做的,那水性杨花本来就是女人的天性之一,我又何罪之有?人世间允许男人有三妻四妾,何以容不下女人一时红杏出墙?这世道本来就不公,我还有啥话可说?别了,二老爷!我在那边等你!随之,四姨太头往右边一偏,带着她的那份芳心和美丽,去了该去的地方,留下的是一桩古老的风流韵事,成为后人茶余饭后的笑谈。老管家站在一傍,不慌不忙地掏出准备好的一块大黑布,盖在四姨太身上,指挥三个嚇得全身颤抖的大太太、二太太和三太太,一起把四姨太尸体抬回屋里的床上,还给她擦洗脸上和身上的血迹,重新穿好衣服,整理一下头发,盖上桃花缎面的被子,放下轻薄透明的蚊帐,才悄无声息地退出去。
第二天早上,老管家对外声称:四姨太昨夜暴病身亡,通知三亲六戚,按彝家丧葬习俗,守灵、送魂、哭丧、焚尸,将骨灰装入坛子,选择墓地下葬,办理了四姨太的后事。
(编辑:陈友云 审核:吉庆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