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想写老宅，是因为这些个阒静的夜里，我一次又一次地梦到，那座承载着我无尽回忆的老宅，仿若一幅古旧却暖彻心扉的画卷，于梦的幽深处，记忆犹新。

遥忆往昔，那是上世纪 80 年代，岁月的车轮缓缓驶过，在记忆的长河中留下深深的辙印。母亲用仅有的300 元人民币，买下这个集体用于堆放杂物简陋而毫不起眼被岁月抛弃在角落里的库房。300元，是母亲辛苦积攒而来，每一张纸币都浸透了她的汗水与希望，仿佛是一把把珍贵的钥匙，打开了我们与这座老宅的缘分之门。这一交易，像是命运之神轻挥魔杖，让这座原本平凡无奇的库房，从此在我们的生命中拥有了特殊的意义，成为了我们心中真正意义上的老宅，承载着我们一家的辛酸喜乐，见证着岁月的流转与变迁。

老宅最初不过是一座简陋至极的茅草屋，那茅草在风雨中飘摇，似是不堪重负。随着时光缓缓流淌，它渐渐演变成半墙青瓦之态，那青瓦宛如岁月的鳞片，镶嵌在老宅的身躯上，见证着岁月的更迭。每一丝一毫的变迁，都像是一首饱含深情的史诗，每一个章节、每一个段落，皆凝聚着父母辛勤劳作时挥洒的晶莹汗珠。那些汗珠，如同璀璨的珍珠，在阳光下折射出父母为家庭付出的艰辛与执着，每一颗都蕴含着无尽的爱与奉献。

父母以勤劳为笔，坚韧为墨，在岁月那浩渺无垠的长卷上，精心勾勒、细腻描绘。那一笔一划，都是他们对我们深深的爱意；那浓墨重彩之处，是他们为了家庭不屈不挠的坚持。就这样，他们为我们兄弟三人筑起了一座温馨之家，一座宛如避风港般的堡垒，能无畏地抵御风雨的侵袭。无论外界是怎样的狂风骤雨、电闪雷鸣，只要踏入老宅，便是温暖的港湾。

在那些渐行渐远的往昔岁月里，生活仿若一杯清苦的茶，那苦涩的滋味弥漫在日常的点点滴滴中。然而，就在这清苦之中，温馨与希望却如同一缕神奇的茶香，馥郁芬芳。这茶香，不似花香那般娇艳浓烈，却有着一种能渗透灵魂的力量。它悠悠然地弥漫在老宅的每一个角落，从那斑驳的墙壁，到那简陋的桌椅；从那吱吱呀呀的门窗，到那洒满阳光的小院。每一寸空间都被这茶香填满，恰似父母的爱，无处不在，润泽着我们的心灵。

岁月悠悠，我已离家数载，再回时，老宅已在岁月的侵蚀下变得破败不堪。它宛如一座古老的遗迹，散发着孤寂冷清的气息，默默地诉说着往昔的热闹与如今的落寞。老宅，那曾是我生命之根的地方，在岁月那残酷无情的利爪下，宛如一朵在狂风中凋零的花朵，变得颓败荒凉、孤寂冷清，仿若被世界遗忘在黑暗角落的孤儿。

白泥筑起的墙体，在岁月的洗礼中撕开一道道触目惊心的裂痕，摇摇欲坠，似乎在狂风中随时都会倒下，像一位老人在生命的最后时刻，艰难地支撑着，却又无法抗拒命运的安排，只能在悲凉中等待着最后的坍塌；屋内杂草丛生，肆意地在这片古老的空间里蔓延，紧紧缠绕着老宅的每一寸土地，把曾经的欢乐与温馨彻底埋葬，每一根杂草都像是死神的使者，带来了绝望与压抑，让人在这老宅中感受到一种无法言说的沉重，仿佛生命在这里被按下了暂停键，只剩下无尽的荒芜和悲凉；屋顶青瓦七零八落，宛如一幅破碎的拼图，再也拼凑不出曾经完整的画面。每一片破碎的青瓦，都像是一个失落的音符，曾经共同奏响家的温馨乐章，如今却只能在风雨中独自飘零。每当雨滴飘落，它们便顺着瓦片的缝隙，如断线珍珠般滑落。那雨滴一滴一滴地落下，在屋内积成了一汪汪水洼，仿若一滴滴悲伤的眼泪，汇聚成了一潭深深的哀愁，倒映着老宅的凄凉；门窗早已腐朽，摇摇欲坠，它们像是两位忠诚的卫士，在漫长的岁月里履行着自己的使命，直至耗尽最后一丝力气，在风雨的侵蚀下变得千疮百孔，轻轻一推便发出令人心碎的嘎吱声，仿佛是它们最后的叹息。那扇扇窗户只留下空荡荡的窗框，像是失去了灵魂的躯壳。只要一阵微风拂过，它们便会化作腐朽的木屑，消散在空气中，只留下一片寂静，仿佛在诉说着老宅的终结。

然而，即便老宅已如此破败，它却宛如一位忠实的老友，常常在夜深人静之时，悄无声息地潜入我的梦境。在梦里，我仿佛变成了一位执着的时光工匠，怀揣着对往昔的眷恋和对美好的向往，精心修葺这座老宅。我拿起工具，小心地修复每一处破损。我一块一块地拼凑着青瓦，就像拼凑着那些散落在岁月长河中的记忆碎片；我一寸一寸地清理着杂草，仿佛在清理岁月留下的阴霾；我修复着门窗，如同找回那些被遗忘的温馨时光。我一心想把那些逝去的美好时光逐一找回，让它们重新在老宅中闪耀，让这座承载着我灵魂归宿的老宅再次焕发出昔日的光辉，成为我心中永恒的温暖港湾。

老宅，宛如一座承载着神圣使命的“生命之舟”，温柔地庇护着我们兄弟三人茁壮成长。它是岁月长河中一座熠熠生辉的情感灯塔，见证了我们从天真无邪、懵懂无知的孩提时代，一步步迈向那青涩稚嫩却又满含憧憬的少年时光。在那里，每一寸土地都如同古老的史册，深深烙印着我们歪歪斜斜却充满活力的足迹。那些足迹，是我们童年的音符，跳跃在老宅的每一个角落，奏响了一曲纯真与欢乐交织的乐章，恰如“儿童散学归来早，忙趁东风放纸鸢”所描绘的那般无忧无虑。

母亲用她精巧的双手，精心编织出一个个竹栈，为我们圈出了一方充满梦幻与希望的小天地。在这个小小的世界里，我们有着属于自己的秘密，有着对未来天马行空的幻想，恰似“少年心事当拏云，谁念幽寒坐呜呃”中所蕴含的壮志豪情。

冬日的寒风，裹挟着冰雪的气息，透过竹栈的缝隙呼啸而来，在不经意间，轻轻开启了我内心深处那扇通往神秘世界的大门。在那扇门后，是我对诗与远方的朦胧向往，如同繁星闪烁在深邃的夜空，从此成为我灵魂深处最璀璨的光芒，引我踏上追逐梦想的漫漫征途。

母亲尚在之时，老宅宛如一座温暖的烟火之巢，处处弥漫着温馨的烟火气息，那是独属于家的、令人眷恋的味道，是灵魂深处最柔软的慰藉，似那涓涓细流，滋润着我们生活的每一寸时光。然而，当母亲溘然长逝，老宅仿若失去了灵魂的躯壳，恰似母亲坟头那萋萋而生、肆意蔓延的杂草，荒芜得让人心碎，凄凉得如同被世界遗忘的角落。每一寸墙壁、每一片砖瓦，都似在无声地诉说着往昔的欢乐与如今的落寞。

岁月如滔滔江水，无情地奔涌向前，它肆意地冲刷着世间万物，试图带走一切过往。可无论岁月如何挥舞它那冷酷的魔杖，让世间沧海桑田、变幻无穷，老宅却始终如一座永恒的丰碑，深深扎根在我的心间。它是我那如藤蔓般缠绕、斩不断的乡情，是我心头那如影随形、挥之不去的珍贵记忆，宛如夜空中最璀璨的星辰，在我生命的长河中闪耀着永不磨灭的光辉，时刻召唤着我、温暖着我。 它是我对故乡深深眷恋之情的灵魂寄托，是我漂泊灵魂永远的宁静归宿。即便我远在他乡，老宅的轮廓依然清晰如画，仿若近在咫尺。它宛如一颗光芒万丈的璀璨星辰，在我心灵的浩瀚苍穹中闪耀着永不熄灭的光辉，照亮我那通往故乡的漫漫归程。

作者简介：莫益，贵州独山县作家协会会员，独山县文创部会长。

（编辑审核：陈友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