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汪来富心中无底,不敢断定江娅肯定会来,但他还是急忙回到自己的宿舍,换了套时髦的西装,抹了一头亮亮的发油,在脸上擦了一厚厚的雪花膏,收拾得差不多了,才急急的朝俱乐部赶去。
到了售票的小屋,只见售票房的窗口边人山人海,购票的人排成了长龙,如果硬去排队,不知要排到哪个时候,而且不一定能买到好座位。汪来富顿时想起票房里小琴的男朋友和他有点交情,而小琴的男朋友常在小琴忙的时候来帮她,如果他在,估计可以开开后门的。于是,他怀着侥幸的心情来到后门窗口。这里也有不少人,都是来开后门买票的。汪来富只好挤到窗边,往里一看,果然见小琴的男朋友马康在里面帮她分票,汪来富眼珠一转,马上摸出一包好烟,抽出一元钱别进烟盒口,高声喊道:“马康,给我来两张好位子的。”他边说边就把香烟丢了进去。这一招是管用的,意思是你愿意不愿意都得给办的。
果然,马康接了烟后,只瞟了汪来富一眼,就笑眯眯的给他扯了两张票递了过来,是十排二、四座,属于最好的票。
汪来富得意地退了出来,又到小买部去买了许多好吃的点心和零食,然后就在路口专心致致的等着江娅。不错,他是非常珍惜这次与江娅独处的机会的,他要好好陪着她度过这难得的夜晚,他甚至都已想好了要与江娅谈及的话题和话题以外的活动,他要让江娅感到他汪来富是个很优秀的男人,是女人心目中最理想的白马王子。
然而,让汪来富深感意外的是,他盼星星、盼月亮盼江娅到了电影院门口,殊不知她却急忙要过汪来富手中的电影票,毫不犹豫的就退给了别人。这弄得汪来富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于是,他摊着手问:“这票是我好不容易才弄到的,而且是最好的票,你这是......。”
江娅望了一眼西装革履、油头粉面的汪来富,嫣然一笑说道:“我们大家不是说好了,明晚一起去看的吗?”
汪来富有些失望,他争辩道:“我们先看一场又何偿不可,反正明天我们又不会食言。”
江娅正色道:“你别吼,不是说好了今晚我们是谈事情的,那电影院里,前后左右都是人,我们怎么谈?何况,我现在穿着一身工作服,怎么配得上与你这西装革履的人出出进进、坐在一起,这太扎眼了。”
诚然,汪来富这才个时候才猛然想到:江娅是在演戏,而且这高招的演技不但骗了他,连姜维、李扬都被她骗得服服帖帖。说实在的,汪来富并没有觉得江娅穿着工作服会难看,象她这样漂亮的女孩子,无论穿什么都很好看。就说现在吧!她虽然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工作服,但却浑身透出一股朴实的美,这种美比华丽的美更容易让人接受。此时,汪来富压根就不在乎她穿什么,只要她愿意跟他在一起就谢天谢地了。其实,汪来富现在最怕的就是,江娅会退了电影票后马上领着他回去,那他煞费苦心的心机就算白费了。他只能傻傻地望着她,小心翼翼地问:“那么,你的意思......我们.......。”
江娅不想在大庭广众面前与他打什么哑谜,她只得明明白白的告诉他:“我们到夜朗湖边去散散步吧!边散步边谈心是最好不过的,你说呢!”
汪来富一听,顿时来了精神,这是他求之不得的呀。从小到大,夜郎湖畔幽静的芦苇丛中,那些地方几乎成了江娅与姜维约会的专利地。今晚能属于他和江娅,这是上天恩赐的呀。不错,自夜郎煤矿上马后,三线建设的战鼓把全国五福四海的建设者们云集到了这里,几千建设工人使提百马山下、夜郎湖畔变得热闹非凡,而黄昏时刻,夜幕初临之际,夜郎湖边简直成了恋人的世界,在那里,两人完全可以无拘无束的卿卿我我,亲亲热热,甚至......汪来富激动的内心有些发慌。
江娅见汪来富遐思翩翩,总是不想动身,她便故意激他一激,说:“是不是不想去?如果你不愿意去,那我就只好回去了。”
汪来富顿时回过神来,忙说:“我随你便,随便你。那我们走吧!我再买点吃的,散步挺累人。”
江娅看他手里已提着不少吃的,便小声说道:“别买了,你手里的东西,足够我们吃一天的了。”
这时的汪来富,出奇的听话。他见江娅已动了身子,急忙紧走几步与她并肩前行。这并肩一走,汪来富就立即发觉,他们所走之处,四周就有不少双陌生的眼神投向他们,那是一双双羡慕和妒忌的眼神啊!这样的眼神他也曾多次投向别人,包括投向姜维与江娅。他此时真的陶醉了,他巴之不得太空和宇宙就在此时定格,让他们永远永远的就这样走下去、走下去,也巴之不得这人世间所有的人突然就消失得无影无踪,就只剩他和江娅重新来缔造世界。就这样,他无限地体验着两人世界这神奇的心境,全然不知道他们从哪里来、到哪里去。直到江娅重重的撞击着他的手拐,他才猛然省悟过来,才看到眼前已是波涛微澜的夜郎湖了,也才看到在他们的四周有影影绰绰的情侣的身影。
江娅瞧了汪来富一眼,故意问道:“咋了,哑巴了。平时你不是能说会道的吗?说吧!从现在开始,你想说啥就说啥。”
“想说啥就说啥?”此时,汪来富的内心世界,可谓是波澜壮阔,他真想大声地对江娅说:“江娅,我爱你,彻头彻尾的爱你。我要娶你做媳妇,一辈子地呵护你。”但他不敢这样说,他怕这样说了会立即吓跑了江娅。
前面就是一簇一簇的芦苇丛了,但见那些个恋人们隐隐约约的相依在一起,甜笑声轻轻的捣鼓着他们的耳膜。江娅知道不能再前行了,毕竟她与来富是来谈心的,而不是来谈恋爱的,所以她停住了近乎滞步不前的脚步,在湖边一块开阔的草地上坐了下来,她说:“坐吧,既然你不主动说话,我只好随便问你了。你坐下呀!”
汪来富是渴望再往前走的,那幽静的情人世界才是他所神往的地方。但既然江娅止了步,他当然就不能再往前,他只好紧挨着她坐了下来。此时,皎洁的月光淡淡的筛落下来,来富静静地凝视着江娅玉盘似的面容,他觉得,朦胧中的她比清晰中的她更美更让人心绪驿动。
江娅卟哧一笑,问道:“你今晚是咋了?神秘兮兮的,天天看我还看不够。看你那傻样,不痴不呆的。”
汪来富严肃地说:“我不是在等你发问吗?”
江娅嗔道:“明摆着要谈的事,你还等着我问,你是犯人啊。”
汪来富顿时苦着脸,唉声叹气地说:“唉,那事情真的很难启齿,我一想起就心寒,一想起就感到后怕。”
江娅温和地说:“对我也难予启齿吗?”
“不,江娅,我早就把你当成我最知心的朋友了。可以说我不能告诉我爹我妈的事,我也要告诉你。你就问吧!你想知道什么,我都告诉你!”
江娅紧紧抓住时机,问道:“你现在最苦恼的是什么?为啥对甲方的质检员又怕又恨?”
汪来富已感觉到江娅体温的热度了。他情不自禁地拉过江娅的手说:“江娅,按说,我当了队长应该高兴才是,我官升一级,责任和权利也就大了许多,但你不知道,现在工作起来我才知道很难哪。其实,我也很想象李扬那样刚正不呵地去生活和工作,但现在搞工程,你不来点邪的人家不买账,也根本吃不开。说实话,我真的给他们送了不少钱和礼物,工程验收也顺利得多,可现在,验收组的吞口越来越 大,我每月不去向他们进贡,我全队的工程就难予验收签字。唉,这都是我当排长时种小的恶果啊!细细想来,我这个人真有许多卑鄙和无耻的地方。在工人面前,我可以趾高气扬、不可一世,但在那些人面前,我又是那样的低三下四、矮人三分,有时只差向他们下跪,喊他们爷爷和奶奶了。不错,我有时也很想走出这些生活与工作的误区,但残酷的现实又使我无法超越自己,我毕竟要在自己的位置是工作啊!我只能违心的去做这些违心的事,只能违心地去做这些肮脏的交易。”
江娅在肯定了这些事情的真实性之后,她沉思着说:“那你每月要支出那么多的一大笔钱去请客、送礼,靠你的那点工资收入,不是车新杯水吗?你的这些资金支出怎么来解决?难道你们队部设有小金库?”
汪来富点点头道:“设小金库谈不上,但我每月均要从工人的工资里背出一些钱来,做这项活动的经费,”
江娅一针见血的说:“这还不是等于在吃工人的血汗吗?这可是犯法的呀,要是工人告你咋办?”
汪来富理直气壮地说:“这叫羊毛出在羊身上,我取之于民,用之于民,我是在用小钱去换大钱,虽然每月花出去几千元,但能找回几万元,几十万元甚至上百万元,这帐就是让一个憨包来算,他也觉得不会吃亏的。”
听着听着,江娅被汪来富的歪道理给激怒了。她猛然抽出自己的手,阴冷着脸,冷冰冰地讥讽道:“你行啊!看来你真是生财有道了。好吧!你好好去继续发你的财,把财发大了,以后才能用这些钱去呼风唤雨,也才会官运亨通。”
江娅这不冷不热的话,顿时让汪来富心悚起来。他急忙又拉过江娅的手,苦着脸求道:“江娅,我可什么都告诉你了。我知道你听了肯定会不高兴的,你就别冷嘲热讽我了,你给我拿拿主意吧,我这队长以后该咋当才好?”
江娅毫不含糊地说:“你应该把李扬提起来当跟班队长,让他给你管生产和质量,只要你们的施工质量过得硬,你就可以理直气壮的等着他们来验收,你千万别去再去请客送礼了。哼,人正不怕影子歪,我才不信他们再会给你小脚靴穿,如果甲方验收不公正,完全可以请局里的质检员来验证,我想好的产品是经得起检验的,皇帝的女儿还愁嫁吗?”
就象一个小学生在聆听老师上课一样,汪来富真得听得很认真,而且也很受鼓舞,他觉得他从江娅身上得到了一种力量,一种男人需要的力量。(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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