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来富与李扬这两个排,成了夜郎煤矿眼目下劳动竞赛中名副其实的对抗排,谁胜谁负都是相当引人注目的,因为他们的人员配备相当,地质条件一样,而且两人均是新官上任三把火,正是显示他们的能力和才干的大好时机。
如何把握这个机会,这对于李扬来说,他看得很淡。他满心想到的,只有踏踏实实的去干好每一项工作,他是从不怀着任何目的去干任何工作。然而,对于汪来富来说,那就不一样了。能当上排长是他始料不及的,他知道这是队长、书记对他的特别照顾,是他经常去冯队长、王书记家烧香所起的效应。论实干精神,他清楚自己是远不如李扬的,但论玩脑水李扬是玩不过他的,他能左右逢源,能唬得住他手下的那帮弟兄们。或许,冯队长、王书记就是看中他有经济头脑和不俗的超前意识,才借机锻炼他和培养他,为将来提干打下好的基础。如此一想,汪来富就更加珍惜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了,虽然排长只是个兵头将尾的小官,但他认为,哪个元帅不是从最低层起步呢?既然自己没有姜维耍笔杆子的本事,但从一线硬干上去总是可以的,机遇并不完全偏袒每一个人,关键是怎样去把握。
提起姜维,就会令汪来富的心跳莫名其妙的加快,就会令汪来富想起江娅与姜维在一起的许多亲热场景,也会使他想起自己与江娅在一起时的每一个镜头,更会使他百倍的渴望要得到江娅,百倍的想把姜维比下去,他坚信只要经过不懈的努力,就决没有过不去的火焰山。他不是个唯心主义着,他千百次的鼓励自己要抓住机遇,尽快冲上去,在方方面面把姜维比下去,这样才能变被动为主动。
那一段时间,求功求利成了汪来富干工作的最大动力,在与李扬排的对抗比赛中,他显得极为的活跃和主动,对每个小班的进度咬得都很紧,在关键的时候,他可以一连几个小时盯在工作面指挥作业,他对每一米进度都看得十分重要,倘若哪个小班的进度放了卫星,他会高兴得自己掏出钱来请这个小班的工人在馆子里搓上一顿,以此激励别的小班更上一层楼。
第一个月的劳动竞赛,在汪来富近乎变态的督战下,他的排,当月的生产任务才二十天就攻了下来,如果不出意外的话,本月完成一百米巷道是不成问题的,那就意味着超额二十米完成首月任务,李扬的排纵有三头六臂也是达不到这个数的,汪来富很自信。
然而,意外的事情还是发生了。这天,甲方组织质量巡检,质检员在南大巷找到正在指挥施工的汪来富说:“汪排长,今天质量巡检,你们南大巷共抽查了六个点,但有五个点不合格,无论是表面质量还是内在质量都很差,你们排必须立即停工整改,整改合格后再往前施工。”
甲方质检员走后,汪来富身边的副排长无奈地问:“排长,怎么办?如果停下来整改,我们的进度就上不去了,李扬他们肯定会赶上来的。”
汪来富满腹、满脑子想的还是进度,他咬咬牙根,固执地说:“暂时不要停下来,你们继续干。我想我们抓快速掘进是没有错的,工会写在井口的大幅标语是怎么说的;‘谁英雄、谁好汉、月底比比进度看。’我们现在需要的就是进度、进度,质量可以放在最后去整改。”
在汪来富的错误的指导下,他们当月的任务完成了一百零二米,但验收的结果是合格率仅为百分之五十。而李扬的虽然当月排才完成了八十六米,但验收的结果是全部成巷均为优良,而且达到了国家掘进队上等级水平,不但工资开得高,而且还得了奖金。这一比,汪来富排就惨了,工程质量太差,按甲方的意思是不给验收,不给开资,最后还是单位领导出面说情,才免强收了个合格品,不但没有奖金,工资远没有李扬排的工人开得高。汪来富真的气惨了,想不到辛辛苦苦、日以夜继夜的拼博,却落得这么一个结果,他真气得想去犯罪。是啊,面对战友们的牢骚怪话,他可以打肿脸充胖子,响当当的拍着胸脯说:“这算啥,我们不讲过程,要的只是一个结果。路是人走出来的,咱们下个月再说话。”以他的性格,他当然不会让领导说他是稀屎狗,更不会在职工面前威风扫地,失去斗志,虽然本月质量有点问题,但进度并不丢人啊!只要下个月在施工中稍加注意,他就不信比不下李扬。真的,他想如果连李扬都不如,他汪来富还有啥活法,那岂让人笑掉大牙吗?人活的就是一口气,他要想争回这个面子,就只有把睹注下在下个月了。如果下个月再不能扬眉吐气,他就该考虑这个排长能不能再当下去了。
这些日子,汪来富象个做错了事的孩子,他觉得无颜在小老乡们面前抛头露面,他憋足了劲要报李扬这一箭之仇,所以,他把精力都用在了工作上。客观地说,他的工作是抓得很有起色的,形象进度不但快,而且质量比上月提高了不少。但由于施工进度太快,砌墙扣帽的质量就受到了制约,偶尔就会出现碹体厚度不够的情况,如果甲方质检员恰巧在这样的情况下在现场抓住了把柄,那就糟得不能再糟了。汪来富排就是在这样的情况下被抓住了把柄,让一颗耗子屎坏了一大锅粥,甲方质检员给他出示了黄牌警告。这样的警告,只要一月出现三次,就足以证明你的产品不合格,连验收的余地都没有。
这张黄牌使汪来富沮丧极了,这无疑又给他这个月的工程质量蒙上了一层阴影。从井下出来后,他的情绪很低落,他最怕的就是第二个月劳动竞赛会再度名落孙山。那样的话,他在冯队长,王书记面前就真的不好交代了,诸事都是再一再二不再三的。他想:如果失去了排长这个职务,那你的雄心、你的理想都只能成为泡影了,你就只能举手投降、拱手把江娅让给姜维了。每每想起这些,他就有些不服气不甘心,他汪来富想做的事,不弄个水落石出他是不会回头的。
汪来富从澡堂出来,心情闷闷不乐。他径直来到一家酒店,点了些菜就独自饮起酒来。谁知借酒消愁愁更愁,他越喝越觉得苦闷,越喝内心的火气就越大,总想找一个人吼一架或者打一架才觉得过隐。
不早不晚,对手来了。那就是甲方经常找他茬的那个质检员,专门从他的鸡蛋里挑骨头的那个质检员。他是路径此处的,他无意中发现了独自喝闷酒的汪来富,他本来此时也是有事要找汪来富,在这样的见际遇下,当然他也就怀着想吃一顿汪来富的心情走进了馆子。
汪来富眯着眼,看着这个处处与自己作对的人。或许是酒精在作怪吧,他发觉此人的脸酷似耗子精,鼠眉鼠眼的,就连尖尖的嘴巴上那两撇胡须都象极了耗子,再看那时不时盯着酒菜的神情、看到他那谗诞欲滴的样子,汪来富的气就不打一处上来。汪来富故意耷拉起眼睛,装成没看到他的模样,抓过一只鸡腿,津津有味的撕扯着,细嚼着。
面对汪来富目中无人的样子,那耗子精难堪极了。他总以为汪来富会象别的排长、队长那样敬他若神灵,会热情的请他入坐,给他倒酒,给他夹菜,待他若上宾。然而,他既然进来了,也没有打算要马上出去,谁都知道,他也是很冲的,他也要杀一杀汪来富的傲气,他要教训一下他,让他以后怎样做人。于是,面对冷若冰霜的汪来富,他主动挪过一张椅子,在汪来富的对面坐了下来,话中有刺的说:“汪排长,你好闲心啊!想必是巷道质量整改好了?”
汪来富一听到这刺耳的话,怒火就上来了,他把鸡腿往桌上一扔,脏话也就喷了出来:“你他妈脸皮真厚啊,老子一天忙到晚,好不容易静下心来吃顿饭,你这一来,就他妈让老子反胃口,你还是不是人?”
耗子精顿时也被激怒了,他一拍桌子,也高声骂道:“你他妈说话干净点行不行,老子今天不是来找你打架的,老子是有正经事跟你谈,听不听由你!不听你别后悔。”
汪来富已经把手指向他的鼻尖,他歪着个嘴巴说道:“鸡巴正事。你要再敢谈质量的事,老子今天非揍你不可!”
耗子精也不示弱,他鼓着小眼睛说:“打架我打不过你,但你敢打老子,老子就会整死你。谁不买老子的帐,老子就会让他不得安逸。我告诉你汪来富,你的巷道打得再好,老子也能给你挑出毛病来,只要老子不签字,你和你的排就得去喝西北风,你信不信?你的排长也当不成,你信不信?”
这后面的这几句真是掷地有声、太有威力了,这话,就象一颗重型炸弹落进了汪来富的心里,他被震慑住了,他再也不大吼大叫了,他顿时软巴巴的瘫坐在椅子里。是啊!自己以后还想干队长、区长、主任和书记呢,如果现在只图一时的痛快打了这个狗日的,那么只要他一句话,自己的这个排长也就算当到头了。罢罢,忍得一时之气,免去百日之忧,人在屋檐下,不能不低头啊!
耗子精乘胜追击,他指着汪按来富的鼻尖说:“咋不叫了,你不是很厉害吗。我告诉你,你小子跟老子玩,还嫩了点。本来老子今天是来给你我指点一下迷津的,谁料你他妈狗咬吕洞滨,竟敢在太岁头上动土,抖老子的威风!”
汪来富彻底软了下来,眼下这锁头锁脑的耗子精,陡然变的比四大天王还厉害,他陡然感觉到自己的命运原来是掌握在他的手里的。是啊!他明知道这耔子精是连区长、队长和书记都买帐的,你一个小小的排长算个逑啊!你打架打得再凶有什么了不起,还不如人家放个屁顶用,如果你是个聪明人的话,现在不但不能得罪他,而且还要巴结他,这叫利多弊少。于是,想通了的汪来富顿时装起憨来,说道:“对不起了,兄台,我今天是喝得太多了,加之心情不好,才......”
耗子精知道汪来富也不是个好惹的人物,于是,见好就收,见风转舵地说:“行了行了,我也不是认真的,大家都是为了混口饭吃,出门在外,求财不求灾,遇事肝火不要太旺。”
汪来富终于醒水了,他忙对店老板说:“给我再上几道好菜,再拿瓶好酒来——兄台,你大人不记小人过,我们共喝一杯,算是兄弟给你赔不是了,以后还请兄台包涵着点才是。”
耗子精的嘴角,终于浮出了一丝得意的笑容,他终于攻克了这座最难攻的桥头堡。
两人言和后,就斗开了酒量。酒这玩意,既是好东西又是坏东西,既能解围又能害人,既能办好,也能坏好事。随着时间的推移,两人你来我往,越喝话越多,越喝越亲热,渐渐地,耗子精有了七分醉意,嘴巴开始管不住舌根了。只见他红着一双耗子眼说:“兄弟,掘进这些井下工程,都是粗活,谁也不会象绘画绣花那样去精雕细磨,我这人,只要你对我好,工程嘛,一般过得去也就行了。”
汪来富有些迷惑了,他也红着眼问:“那我们上月的质量,不也过得来过得去的吗?咋就......”
耗子精摇着头说:“那就怪你不会来事了,如果先烧烧香,请请客,结局就不会是那样的了。”
汪来富恍然大悟,他倒吸了一口凉气,惊呼道:“怪不得李扬的成巷会是全优,原来......”
耗子精又摆摆头说:“李扬这人不会搞歪门邪道,他干得工程的确不错,无论内在质量和表面质量都经得起考验,不信你去参观参观。”
汪来富心里又虚了,他试探着问:“哪!你的意思......哎,我真是、真是......”
耗子精捏着官腔说:“我的意思嘛!质量是应该搞好的,但是,与甲方验收组的人搞好关系也应该,质检员、验收组长这一关你总要过的。”
汪来富茅塞顿开,他再痴再呆也该理解了耗子精的话外之音了,何况他本来就有交际头脑。嘿,管他说的是酒话还是真话,毕竟他给他点了水,不妨去试一试,权当投石问路罢了。
意外的收获令汪来富心潮澎拜,他再也不敢怠慢这耗子精了,他知道以后此人对自己大有用处,他决计先从这耗子精下手。(未完待续)
(编辑:陈友云 审核:吉庆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