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维江 || 一方水土(连载之五十一)

何维江
2022-09-05
来源:西南文学网

                     

姜维到校报名的时间是学校规定的最后期限,而且,班里的桌椅都已编了名字和号码。姜维是当天下午由陈老师带他去报的名。这天下午,他忙得屁股没得挨过板凳,疲惫得浑身发软,所以,才铺好床就倒在床上呼呼大睡起来,至到翌日清晨,学校敲了预备铃他才被惊醒过来。姜维连脸都顾不得洗一把,就蓬头垢面跑进教室,寻找自己的课桌和坐位。

同班的学生早就到齐了,姜维如此狼狈地出现,顿时成了全班人谈论的焦点,同班的学生绝大多数是来自城里的,所以投向他的都是瞧不起他的目光。没错,可以肯定地说,在那一刻,这些城里的学生压根就瞧不起他这从山旮旯里来的、穿着破旧而又不修边幅的农民的儿子。

姜维全然不顾满屋的冷眼和叽叽喳喳的冷嘲热讽。他仍在一心一意寻找着自己的坐位。

然而,当他真正找到自己的坐位时,当他千真万确看准了与他同桌的那位冷若冰霜的女同学时,他被惊得目瞪口呆,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是一位什么样的女孩呀!乌黑的批肩发略略有些自然的曲卷,白玉般的冰脸上杏眼圆睁,一对睫毛长而翘,小巧而直挺的鼻梁相当美丽,红润的嘴唇,雪白的玉牙,乍一看倒象个吉卜赛女郎。而最显眼的却是她脸上右下角的那一颗美人痣,被白哲的皮肤一衬托,让人看一眼就刻骨铭心的难忘。白衬衣别在花格背带裙里。白凉鞋套着桔红色的丝光袜——倘若不是这女孩的脸上唇边的那颗美人痣和这身时髦的穿着,姜维差点就想冲口叫她一声江娅了。真的,这女同学的长相太象江娅了。他一时看呆了,不相信这世界上真会捏造出如此与江娅一模一样的女孩来,那长相那身材简直就与江娅如出一碾。他此时不知该如何做,想说话又不知说什么好,他只能一如傻瓜似的凝视着她,惹得那些俏皮的男孩们胡乱起轰:“猪八戒遇到嫦娥喽。”“赖蛤蟆想吃天鹅肉喽。”“鲜花插在牛屎边喽......”

这位女同学立即面红耳赤尴尬起来,她局促不安地看了姜维两眼,低声说:“你坐下呀!”

后来姜维才知道,他同桌的这位女孩名叫梦男,是城里一名小知识分子的千金,在学校素有冷面校花之称。在姜维尚未出现之前,梦男一直在猜想与自己同桌的男生会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呢?直到蓬头垢面的姜维出现在教室里时,不用猜,她想他就是自己的同桌了,因为全班就只有自己身边这个空位没人。于是,打姜维进教室的那一刻起,她就在仔细的打量他。结果,他给她的第一印象是:虽然穿得土一点,虽然长得黑一点,但他的五官十分端正,模样十分英俊,尤其是那双炯炯有神的豆眼,充满着机灵与智慧。是的,她并不讨厌他,她知道如果他穿得好一点的话,并不比城里哪个男孩差。是的,在他大胆而长久的凝视着她的时候,她的孤单和冰冷荡然无存了。怜悯之情反油然而生,她不想让他在众目睽睽之下而招冷嘲热讽,她主动叫他坐下,还冲他芫而微笑。

姜维慢慢醒悟过来。虽然她的音容笑貌都酷似江娅,但他断定这不是江娅,因为真正的江娅已刻骨铭心的装在了他的心里,任别人怎么乔装打扮,都瞒不过他的感觉。于是,姜维很有礼貌地对她点了一下头,神情自若地坐到了自己的位置上,并习惯性地准备着课本。

上课铃响了,陈老师夹着一叠花名册走进教室,他沉稳地站上了讲台。把花名册一放。这使教室里顿时鸦雀无声。

陈老师的目光扫了全班的学生一圈,声音洪亮的说:“同学们,你们都是从全县各小学考来的成绩最好的学生,而且是品学兼优的学生。在上这堂课之前,让我们共同来认识一下,我点到谁的名,这位同学就请站起来,并大 声说‘到’。”

第一个被点到名字的正是姜维同桌的梦男,当陈老师高声叫“梦男”的时候,姜维身边的女生倏地站起身来,声音清脆地答:“到”。从此,梦男的名字就深深的印在了姜维的脑海里,不为别的,只因她长得与江娅形同一人。

因为姜维是最后一个到学校报名的学生,所以他的名字当然就被排在了最后,当陈老师念到姜维的名字时,当姜维站起身响亮地答了一声到时,陈老师并没有让他立即坐下,而是向全班的同学娓娓讲述着他步行赶车来报名读书的故事,而且还介绍这最后一名到校的人是全校的小作家、小文豪,是这个斑迟来的骄傲......

在斑主任的极力渲染下,全斑同学不得不对姜维刮目相看了,那些讥讽嘲弄的目光此时都变成了钦佩、惊讶的目光,不错,在这之前,许多人想不到这土里土气的乡巴佬会是全省小学生作文比赛的状元,而且所做所为是那样的有勇气和骨气。

姜维坐下后,他身边的梦男有些坐卧不安,犹如身边置了一颗定时炸弹似的。她总在姜维不注意她的时候悄悄打量他。而每每此时,姜维又总是自觉不自觉的在打量梦男,两人的目光便时时撞出了火花,撞得他们好不自在,好象身边坐着的不是两个鲜活的人,而是两团火。

接下来的项目便上是选斑干部,在选斑干部时却出了个意外。或许是受班主任刚才的渲染,里许多同学都极力推荐姜维当班长,但城里的那些牛高马大的男生们说,作文成绩好并不等于其他功课就好,还是让陈老师念考试成绩,说谁的成绩最好就选谁当长,以此类推。

陈老师是相当民主的,他采纳了这个意见。于是,他把全五十八个学生的考试成绩都念了一遍,并把考试成绩排在前十名的同学都写上了黑板,这就一目了然了。然而,富有喜剧性的是,全有五名同学双科都考了满分的,梦男、姜维都在其中。无奈,最好的办法只有投票选举。

结果,姜维得票最多,梦男其次。于是,同桌的两位奇才,姜维成了长,梦男成了学习委员。下课后,姜维很抱歉地说:“对不起,梦男,我不知道会是这样的结果,其实斑长应该让你当,据说你的成绩是最好的。”

梦男仍然莞尔一笑,十分坦然地说:“这个结果最好,我已当了好几年的长了,的的确确体会到,当长还是男生当的好,我在这个学校读了六年书,我知道里好些男生跳得很。或许你当长能镇住他们。我们以后可以取长补短互相学习,互相帮助,共同把上的工作搞好。”

梦男的一步一笑,真的酷似江娅。与她谈话,姜维直以为站在面前的是江娅而不是别的什么人。无形中,姜维对梦男就有了一份亲近的感觉,投向她的目光也是那么的柔和,那么的充满爱意。他坦诚地说:“城里的同学对我执有偏见,甚至有的同学很瞧不起我这个乡巴佬,以后还希望你多多关照,多给我出出主意,多介绍些当班长的经验。”

梦男天真地一笑,说:“刚才陈老师还夸你有勇气有骨气呢!咋啦!连自己都瞧不起自己啦!我告诉你班长,你千万别有自卑感啊!人的威信是靠自己培养起来的。既然你知道城里人对你有偏见,那你首先就得清除并改掉你对城里人的偏见,然后言传身教,城里人照样会服你的,不信你去试试,实践出真知嘛!”

果然,经过几个月的努力,姜维终于迎得了全人的信赖,这些努力当然少不了梦男的帮助。同样,几个月的诚挚相处,梦男简直就成了姜维的红颜知己,而他俩的成绩一直是全数一数二的,尤其是姜维的每一篇作文,几乎都成了班里的典范。县里、省里举办的各类中学生作文竟赛,他每次参加,名次都在前三名之列。

其实不用解释,细心的读者就能猜到,梦男就是江娅的孪生妹妹江虹。江虹被姑妈悄悄从夜郎村带到县城后,采取封闭式的哺育办法,直到江虹会走路时,才让她公开露面。江爱英的爱人梦奇飞是县农技局的小知识分子,因为处世乖巧,文革中才辛免于难。江虹到了梦家后,梦奇飞立即就江虹的名字改为梦男,并到处说梦男是自己的小女儿。时间一长,左邻右舍也就信以为真,谁也不知道梦男会是夜郎村地主江发财的女儿,更不知她真正的名字会是江虹。当然江爱英知道此事暴露了非同小可,为吸取水妹暴露了撞亲事件的惨痛教训,她不至一次地去给江发财和水妹打预防针,嘱咐他们别走漏半点风声,无论江娅多大了也不能告诉她,娃娃的嘴封不住。否则,不但两家完蛋,江虹的前途也完蛋。

随着岁月的推移,梦男和江虹一样,越长越水灵,越长越美丽,她简直就成了江爱英和梦奇飞的掌上明珠,在家里可谓是要雨得雨,要风得风。但客观地说,梦家夫妇的家教是很有分寸的,他们并没有让梦男娇生惯养,尤其是梦奇飞,他总以一套知识分子特有的教育方式来培养梦男。每天晚饭后,只要一有空,他总要给梦男讲一段童话故事或者有启迪意义的故事,然后让梦男根据故事的意思,模仿着写出一篇作文,以此锻炼梦男的写作能力。

这天晚饭后,梦男见爸爸情绪很好,便缠着他说:“爸,该讲故事了,今天给我讲林黛玉。”

梦奇飞喝了口茶水,润润咽喉说:“可以可以,但我有个要求,你都是初中生了,为了培养你的观察能力,以后我每次给你讲故事前,你必须要给我描述一段学校里发生的最有趣的事。”

梦男翘着小嘴,撒娇道:“爸,你越来越苛刻了,对我要求咋这样严嘛?”

梦奇飞若有所思的说:“因为 我曾经有过要做个作家的梦想,但我的梦圆不了,只能让你来圆。观察能力对写作很重要,俗话说:‘世事洞明皆学问,人情炼达即文章’。学会观察事物是一个中学生应该做到的,爸对你不苛刻不行。”

梦男被说服了,也终于理解了爸的良苦用心。是啊!自她的生活中闯进了一个才子姜维后,她一反孤傲冷漠的性格,整天乐滋滋的不唱既跳,全然不知道愁是什么。既然爸爸要求她这样,她只得照办,因为爸说的都有道理,于是,她情不自禁的就讲了关于姜维的趣事,她学着说书人的样子,象摸象样的拿了一个架式,捏腔捏调地、有板有眼地、绘声绘色地把姜维如何从夜郎村步行求学,如何蓬头垢面去找座位,如何被老师夸耀,如何与自己竟争长,如何勤奋苦学把自己从一个丑小鸭变成一只白天鹅,自己首先如何与他暗争成绩的高下,继而又如何崇拜他敬慕他等等,毫不保留地把这个自己心目中的伟大人物来了个彻底暴光。

常言道:说者无意,听者有心。随着梦男轻描淡写的趣谈,江爱英的心已经被梦男说的故事越纠越紧,因为梦男已把一个活脱脱的姜维树在了她的眼前。她的心开始扑扑乱跳。这几年来,江爱英怕江发财会牵连她家,所以很少去夜郎村,但江发财时不时的要来县城,他总是悄悄的而又详细地给她介绍姜德山家的一切情况,尤其是姜维与江娅的事情她更是了如指掌。世间的事,你越怕它越发生,当梦男眉飞色舞说学校来了个奇才姜维时,她就已经断定这个奇才肯定是姜德山的儿子无疑,因为夜郎村的后生只有姜德山的儿子才算得上是一个奇才。她的心开始不宁静了,对这个在梦男嘴里滚来滚去的姜维特别的关注起来。其实江爱英最最害怕的是江娅会不会告诉姜维她城中有个亲亲的姑妈!如此的话,不知会惹起多大的麻烦啊!不会的,她想不会的,江发财已经有过惨痛的教训了,他断断不会再会漏嘴,况且江娅根本不知道自己有个孪生妹妹,姜维就更不知道梦男与江娅的血缘关系了。不错,此时的确有一个怪怪的念头支配着江爱英,她十分渴望能见到这位令梦男钦佩得五体投地的英俊少年,说白了也是想一睹这位江家未来的乘龙快婿的风采,看他究竟长成一个什么摸样。这也是一件她挂记已久的大事。

然而,再听到后面,江爱英就觉得有些不对劲了。在梦男赞不绝口谈论姜维如何如何好的时候,梦男也时时流露出一种少男少女特有的爱慕之情,这种情感于江爱英来说是十分敏感的,因为她也年少过,也经历过如此介于懂事与不懂事之间的爱情纠葛。这样的年龄,一旦有了心目中的白马王子或爱慕的偶像,是最容易坠入爱河的,而且会不顾一切地去追求心目中的美好愿望。梦男所发出的信号就是这种危险的信号。为什么危险,因为谁都知道姜维是与江娅碰了天婚的,如今姜维到县城读重点中学,眼光高了,不能说不会移情别恋。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一旦姜维真的这样,这岂不伤透了江娅的心?岂不打破了江发财的远谋深算?想到危险处,江爱英的阿Q精神同时也萌发起来。唉,我这是咋啦,纯粹的捕风捉影,天下本无事,庸人自忧之,何别要如此自作多情呢?他们才十五六岁,问题断断不会那么严重的。

“妈,你怎么了?”梦男见母亲一言不发,而且神情恍惚,便问道:“你是不是在可怜这个小乡巴佬?是不是觉得他应该生在名门旺族之家?”

江爱英正色道:“你别胡说,乡巴佬比城里人那点差了!”

梦男哪知道母亲也是夜郎村土生土长的乡老,哪知道对那里有着深刻的感情,哪知道因偏爱着姜维而不让她说是乡巴佬。见母亲在向着姜维说话,梦男心里顿时惬意极了。她高兴地说:“妈,不用你夸,我早就听姜维说夜郎村风景很美,他的获奖作品多是以夜郎村为题材写成的。有机会我非和姜维去夜郎村看看不可,我就不信我写不出象姜维那样的散文来!”

梦男这不轻不重、自然而然的话,着实让江爱英惊恐起来。那还得了,倘若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傻女孩,真的神不知鬼不觉与姜维去了夜郎村,那不捅了马蜂窝才怪。不说别的,让江发财夫妇看了梦男会作何感想?假如让姜德山夫妇乃至所有夜郎村人看了这个几乎和江娅长得一模一样的大姑娘又会作何感想?一句话,后患无穷。江爱英立即阴下脸来,板着面孔说:“女孩家说话做事要有点分寸,妈经常扯着你的耳朵讲,没有妈的允许不允许和任何人到任何地方去。通往夜郎村的路,都是深山老林地带,这地方猛兽成群、怪雾密漫、是一个女孩子好去的地方吗?”

梦男伸长舌头,扮着鬼脸,说:“哇,有那么严重啊!妈,你是不是太夸张了,吓我别去?你这一说,夜郎村对我的诱或就更大了。”

梦奇飞早已心领神会了江爱英的意思,他觉得她的忧虑并不是多余的,他有责任协助她阻止梦男这一冒险行为。于是,他也正色说道:“梦男,你妈说的都是对的,你听她的没错,女孩子不能乱跑。”

两个大人这一唱一合,梦男还有什么办法。她顿时好没劲地说:“父亲大人,我遵命就是,一定向你好好学习,好好听我妈的话。现在该你的了,给我讲《红楼梦》中的黛玉葬花这段。”

梦奇飞真不明白,原先女儿总让她讲三国,讲水浒,可如今咋就突然要听起红楼梦来了,而且非听黛玉葬花不可。唔,说不定这与女儿的思想发生了变化有关。他并不希望女儿过早的沉浸在“儿女情长”的思想中。于是,他推辞道:“都中学生了,要看这些书,书柜里都摆得有,自己就不会去读啊!非要爸讲给你听?”

梦男嘴一嘟道:“会读啊!可我总觉得没爸讲起来过瘾。爸,你就给我讲嘛!骗人家给你讲了一大堆故事,现在又想耍赖呀!”

江爱英只是心疼女儿,见梦男求得可怜,只好帮腔道:“答应了的话就得兑现。奇飞,你就别卖关子了,给她讲一段吧!不是我夸你,你的评书的确讲得好,连我都听上瘾了。”

既然母女都在拍他的马屁,梦奇飞的虚荣心得到了满足,他立即一拍大腿,进入角色,神情并茂讲了一大段“黛玉葬花”

太感人了,梦男直听得凄凄惨惨、热泪横流。

触景生情,江爱英想起了自己十六岁时暗恋姜德山的事,只因她家是富甲一方的大地主,他家是穷得叮当响的佃户,尽管她爱他爱得死去活来,但还是被爹娘无情地给打开了。如今,社会变了,贫下中农当了家、做了主,而地主阶级却成了社会最低层的人,是人们所说的该扫出历史的垃圾。然而,老天似乎在故意在作恶人、折磨人,上一代人的情债非让下一代来还。但这还得清吗?江娅与姜维的爱情会牢固吗,爱情的悲剧会不会在他们身上重演?黛玉葬花的故事讲完了,然而,江爱英的心事却并没有想完,她总在想着这个由梦男引出的姜维,毕竟他是江家的乘龙快婿啊!无论如何也得尽尽心,给他一份关怀才是,只要不把那层纸捅破了就成。

梦男见母亲今晚一直忧心忡忡的,仿佛装了一肚子的心思。于是,她半撒娇半认真地把身子歪进妈的怀里,问道:“妈,你是不是有心事啊?”

江爱英叹了一声说:“你妈都是徐娘半老的人了,会有什么心事!我只是觉得你今天说的这个姜维,他独自一人在城里求学,举目无亲的。山里人家庭条件本来都不好,这一进城,生活就更困难了。我想,既然你们是好朋友,如果他生活上需要什么帮助,我们实在地应该帮他一把。比如星期天,他一人孤怜怜的,如果他愿意,你可以带他来家里玩玩,吃顿便饭总是可以的。”

太意外了,在梦男的记忆中,妈是不轻易让外人到家里来做客的,这真是个天大的恩赐,看来这个姜维真是个不同寻常的人,他的故事居然能打动她母亲的心,居然能博得她母亲的同情,真是大慈大悲啊!只要母亲能容纳他,这个家就不可能有谁容纳不了他了。梦男按捺着激动的心情,使劲地冲她妈点着头,说:我以前总以为妈很清高,很不近人情世故,原来妈是这样的富于同情,这样的让人感到可爱。

转眼就到了这个礼拜的星期天,梦男起床后,还特意和母亲一道收拾了一下房里房外,觉得满意后才与母亲一道出了门。母亲是去买菜的,临分手时,母亲一再嘱咐正在研读论文的爸爸:“别忘了煮饭!书呆子。”

梦男径直到了学校。按常规,大凡住校的同学星期天早上都是喜欢睡懒觉的。然而,梦男却意外的看见姜维在球场边的绿荫下晨读,那背影着实是太熟悉了。她见左右无人,便萌生了作弄他的念头。她踮着脚尖轻轻走到姜维身后,伸出双手蒙住姜维的双眼,柔声问道:“猜猜我是谁?”

姜维愉快地答道:“傻妹妹,你都说话了还用我猜啊!哎,你星期天不在家里睡懒觉,跑到学校来干啥?”

梦男还是觉得怕有人见他们不好。她急忙松开手说:“这里是你家呀!许你来就不许我来?”

姜维傻眼了:“关键是,今天是星期天啊!”

梦男走到他跟前,瞪她一眼道:“星期天咋啦?那么我问你,星期天别人都在睡觉,你咋不睡?”

“晨读是我的习惯呀!”

梦男也还以颜色:那到处乱跑也是我的习惯呀。

姜维知道,打嘴巴仗他是肯定要败阵的。于是,他正二八经地说:“难得一个自由自在的星期天,我觉得不趁机读点书,时间浪费了真可惜。”

梦男又俏皮地说:“好一个惜时如金的家伙。那么说,万一我要剥夺你这个读书时间,你会不会说我是在谋财害命呀?你会不会赏我这个脸?”

姜维被她的俏皮样逗笑了,说:“没那么严重,你找我有事我敢不效力,你帮我已帮得够多的了。”

梦男立即站起身,说:“那好,一言为定,我昨晚写了篇散文,我的感觉不错,想给《中学生作文》编辑部寄去,但我爸今晨给我润色时说还欠火候,让我自己再改改,可我改来改去总改不出什么新意来?我想,作文这东西只有别人才能挑得出毛病,在这方面,你反正比我在行,所以,我马上就请你到我家去给我参谋参谋。”

姜维顿时受宠若惊,他立即指着自己的鼻子说:“你是说让我去你家给你参谋参谋?”

梦男豪爽地说:“对,请你去我家给我指点迷津。今年我必须要把作文抓上去,写出点力作来,省得我爸老说我的作文没有长进。”

但姜维一听到后面这话,他的情绪很快就冷淡下来,他说:“有你爸在,我不等于是班门弄斧吗?梦男,我看我还是不去的好,干脆你把作文拿出来改吧!再说,你看我这身穿着,我这个样子,跟你在一起怕会让人笑话的,去你家更会让人笑话你,谁不要脸皮啊?我真的怕你会很难为情。”

姜维的情绪如此一徘徊,梦男真的急了,她知道姜维的性格很犟,如果他执意不去就遭了,这样她肯定是无奈的。要真是这样的结果,岂不让她下不了台阶,岂不让妈的好心情得不到好报。但是,顶顶聪明的梦男立即想起了爸爸讲的请将不如激将的故事。于是,她故装生气地说:“你这是托词!你分明是不愿意帮助我。我又不是请你到哪里去赴宴会,你会羞着谁了?谁会笑话我了?得,不愿意去就算了!我这就走人。”

这一激将,效果真的出来了,姜维急得跳将起来:“谁说我不愿帮你了,你帮了我那么多,我时时刻刻都在想着报答你呢!”

“那就走啊!难道还要我请八台大轿......”

姜维一跺脚,说道:“可我这样寒酸,去你家合适不?”

梦男只好伸手拉了姜维一把:“走啦走啦,我家又不是什么豪门富户,我也不是什么千金小姐,你别有什么顾虑。再说,书上不是写了吗,朴素才是贫下中农的本色,有啥不好嘛?昨天才学的南京路上好八连你忘了,人家的格言是‘新三年、旧三年、缝缝补补又三年’。你别看我在学校穿得好,在家里我也是穿补丁衣服的。我是一个大姑娘了,在学校穿得好一点是很正常的。总之,你到了我家就知道我家是什么样的家庭了,走吧走吧,别酸了。”

梦男这一开导,加上她的半推半拉,姜维怕让人看到不好,只得乖乖当了她的俘虏。

诚然,如此一洋一土一对少男少女,往街上这一走,的确是很扎眼的,一个如天仙,一个如土著,弄得许多人伫足行注目礼,回头率达到了百分之百,有些妇女更是指指点点,嘀嘀咕咕。姜维一如芒刺在身,不敢正眼看人,浑身的热汗不争气的往外挤,尽管梦男大咧咧的故意与他说话,可他早就变成了一个木偶,木纳纳地跟着梦男往前走。(未完待续)


(编辑:陈友云 审核:吉庆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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