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维江||一方水土(连载之四十八)

何维江
2022-08-29
来源:西南文学网


翌日清晨,姜维起得很早,他如约来到集结的地方。殊不知别的伙伴来得更早。在他们心里,今天,他们要做一件为民除害的大好事,学校和村里的社员群众一定会拍手称快的。

一切准备就绪,他们雄纠纠、气昂昂的出发了,姜维在前,李扬在后,江娅、李玲居中。

毫不例外,当他们来到桥头的时候,大黄狗唰地从丁聪家的侧房里冲了出来,张着血红的大嘴,长长的两颗虎牙吓人似的呲在狗嘴里:“汪汪”的吠声让人心惊胆颤。十米、五米......

说时迟,那时快,只见姜维迅速从书包里掏出手枪,瞄准大黄,扣动扳机——小伙伴们都不约而同地蒙住了耳朵。

“叭”的一声,枪打瞎了,响的是后座,火药没有被带响。姜维急忙再拉回后座,再扣动扳机,枪仍没有打响。

大黄狗已近在咫尺,他们不得不怆惶逃窜,那份失败后的沮丧,简直狼狈到了极点。

逃过桥去,伙伴们唉声叹气,直恨这枪不争气。这令姜维很难过,他觉得是自己让伙伴们失望了。

上课后,姜维一直在走神。他下意识地望了汪来富一眼,谁知他也在打量他,而且还给他做了怪脸,那份得意直让姜维气得不行,他直恨这支不争气的枪。昨天试几枪都很好,今天这一枪是咋的了?难道是火炮安歪了?难道是火药回了潮?想到这些,他竟情不自禁的又掏出枪,悄悄在课桌后面查找原因。他把后座拉开,取下电池铜盖,轻轻弄正火炮,然后再套到铜管上。恰在这时,舒老师见姜维一直魂不守舍,便在讲台上轻轻咳了一声。这有所指的咳嗽声令姜维慌了神,他的手一慌乱竟把枪的后座给顶了下去。

这下歪打正着了,只听“叭”的一声脆响,子弹直射向讲台,铁砂擦着舒老师的身子而过,密密麻麻地钉在木黑板上。

舒老师吓呆了。教师里炸锅了。女生们被骇得惊慌失措,哭爹叫妈,男生们被吓得瞠目结舌,呆若木鸡。聪明的学生直往桌下钻。

响声惊动了隔壁的教室,熊光海与几个教师接憧而来。见此情景,熊光海急忙走过去下了姜维手中的枪,并把他带到了校长办公室。

学校的课没法再上了,学生们在四下乱吼:“姜维要刺杀舒老师。”

舒泽有些茫然了,他断定这是件不寻常的事,断定姜维不可能谋杀他。但缘何要向他开枪呢?他必须要去弄个清楚。于是,他急忙告诫学生们不许乱说,然后急忙朝校长室跑去。

舒老师一走,教室里便成了汪来富和丁聪的天下。汪来富和丁聪立即冲向江娅,指着她的鼻尖问:“姜维枪杀舒老师,是不是你的主意?你们这一小撮坏分子,到底还有哪些人?快说。”

江娅吓得哆嗦着嘴皮说不出话来。

汪来富见江娅说不出话来,更得寸进尺的逼道:“不敢说是不。丁聪,你去请封二叔来。”

见事态严重了,江娅、李玲吓得哇哇大哭起来,她们的确知道自己也是同谋,这事一查下来肯定脱不了干系,后果真的让他们很害怕。

李扬毕竟是男孩子,他见汪来富派丁聪去搬封二毛、他脑水一转,也机灵地拉了拉李玲说:“你别哭了,他们去找封二毛,这恶棍来了我们要倒大霉你们快去找德山大伯,给他说明情况,让他来保维哥哥出学校,我这就去找校长说明一下。”

姜维真的想不到自己会惹那么大的祸,他也被吓惨了,熊校长把他带到校长室后,无论熊光海怎么诓他问他,他此时已说不清一句伸妥的话,待人越来越多、连窗外都挤满了时候,他更是语无伦次、结结巴巴的了。

李扬来时,这里已挤满了人,他想挤进去说情况,但校长室的门已经关死,学生谁都不让进去。

过不多久,封二毛、汪志和先后赶到学校。汪志和心想:“如果姜维真是要谋杀舒泽,那么这背后肯定有不可告人的背景,舒泽与姜家一度是很好的,如没有特别的隐情,姜家断断是不会对舒泽下手的。”虽然这段时间汪志和有些心慌意懒,但发生这样的事他感到新鲜,也不能不过问,况且这种事是姜德山自己背着锣鼓上门找打,他何乐而不为。于是,汪志和坐上椅子,二朗腿一敲,轻言慢语地对姜维说:“好侄儿,你别害怕,实话告诉大叔,是谁让你这样做的?”

姜维此时最怕的就是,因为这件事会祸及到自己的父亲,他终于强忍住就要奔涌而出的泪水,理智地说道:“大叔,我不是故意的。我做火枪是想打死丁聪家的大黄,这大黄狗太可恶 了,天天都 到路口去咬学生。”

封二毛见风使舵,他估模汪志和又有了想整人的念头,立即黑下脸来,为虎作怅地吼道:“打狗?那么说舒泽是狗了?在教室里去打狗,也是真新鲜啊!你给老子老实说,是不是你老子叫你来谋杀舒泽的?他们是不是又在搞什么阴谋诡计?”

姜维何曾见过这等吓人的场面,他被这一骇一诈,浑身开始筛起糠来,脚也开始发抖。

好在姜德山与李孟益及时赶来,正好听到封二毛这别有用心的话,他不失时机地接过话道:“请你不要妄加猜疑,我与舒老师无冤无仇,情意深厚,我疯了我癜了才会这样做。维儿,别怕,爹已知道事情的真象了,你就大胆地把事情的前因后果说给大家听听,你错不错就一目了然了。如果真是犯了王法,爹给你顶着,爹是你的监护人,有这个责任。”

有爹在,姜维的胆子就壮了起来。有爹在,姜维就象靠住了白马山一样的踏实。他慢慢稳定一下情绪,原原本本把事情的经过说了出来,加之李扬、李玲、江娅也出来佐证,熊光海、舒泽等人的疑云顿时消烟云散。

其实,丁聪家大黄狗吓人的事在村里人人皆知,只是因为汪来富在那里使坏,许多人才敢怒而不敢言,也才导致了今天这场恶性事件的发生。

舒泽愤怒的眼光慢慢移向丁聪,他猝不及防地问道:“丁聪,你说,为何要唆使大黄咬人,你是不是存心要这样做的?”

丁聪这下傻眼了,他想不到祸端竟会烧到自己的身上。他要想推脱责任,就只得把汪来富给抬出来:“这不是我干的,全是来富干的,很多坏事也是他指使我们干的,不信你们可以问他!”

汪来富差点气得昏死过去,他想不到丁聪会如此露骨地出卖他。他愤怒地冲过去给了丁聪一脚,骂道:“你他妈真是个胆小鬼,敢做不敢当。我告你,这事就算是老子干的又怎么样,看谁敢把我的俅吃了?”

汪来富的嚣张气势真是露骨到了极点。众人的眼光不约而同落到了汪志和的脸上,那意思就是:这就是你教出来的儿子,看你管不管?汪来富这一表白,明显就已是大错特错的了。

如此的同仇敌忾,如此的众目睽睽,汪志和尴尬极了。事态发展到这种地步,他还能再袒护儿子吗?如果再不当众教训儿子一次,恐怕难予向众人交待。于是,他顺手给儿子一耳光,骂道:你这个杂种,狗不通人性你他妈也不通人性?经常扯着耳朵给你说学好点,可你好的不学,尽他妈学歪的,你给老子跪下,看老子今天怎么收拾你。

眼看汪志和又要对儿子手脚相加,站在门外的张明翠再也顾不了那么多了,她冲进去紧紧护住儿子,求道:“志和,儿子还是个孩子,他懂得什么?值得你如此发此大火吗?你要打打我好了”

谁知汪来富却拼命挣脱张明翠的呵护,他大声吼道:“你走开,我不要你管,不要你管。”他边说边朝门口跑去,张明翠无奈,但又怕儿子出什么事,只好紧跟着跑出了门,去追赶来富。

汪志和当众这样管教儿子,儿子当众这样顶撞母亲,这在夜郎村人眼里还是破天荒的第一次。不管汪志和是不是做面子上的文章,但毕竟对社员群众有了明确的交待,承认了这事的确是他儿子错了。

然而,悻悻不乐的汪志和此时心中有气,他对姜维也不客气了,他话锋一转冲着姜德山说道:“我家富儿纵狗咬学生确实不对,在这里我给社员群众认个错,是我对儿子管教不严,以后我会好好教育他的。但是,无论如何,姜维不该自制火管枪去打狗,更不该把枪带到学校来伤人。假如今天要真是伤害了舒泽老师,那后果当然是不堪设想的。我认为这件事,是个恶性未遂事件,因此,姜维这孩子的错误是相当严重的,如果不严肃处理,就不能教育其他学生杜绝这类事情的发生。为了学校的安全,对姜维这种危险的学生,我认为不宜再让他留在学校读书,应该开除。”

这更出乎所有人的预料,这样的决定怎能不让姜德山震惊,这分明是想借此机会断送姜维的前途。他想:“无论汪志和出于什么目的,他这样做都是做得太绝的。”他不服,他两眼圆睁地望着汪志和,说:“你这样的决定太欠妥,你知不知道有因才有果的道理,如果不是因为你儿子唆狗咬人,我儿子也不会想法去对付这狗。祸根应该在你儿子那里,如果我们两家犯了错的孩子不能读书,那首先是你儿子,然后才是姜维。所以,我认为他们都达不到被开除学校这样的惩处,孩子读书,就是为了接受教育,让他们学知识、让他们学好,让他们将来更好地做人。”

封二毛又站出来护主了,他说:“汪主任是夜郎小学的名誉校长,他有权利这样决定,谁也无权改变,我是维护治安的需要,我同意开除姜维这个决定。”

在还没有弄明白真象之前,舒泽的确感到茫然。但事情已明摆着是一个意外事故,何况姜维的真正出发点又是正义的,不至于就不能上学读书啊!舒泽本来就是个有正义感的老师,加之他爱才如渴,姜维是他班级里品学兼优的学生,自己在落难时他还不顾一切的给他送过饭水。虽说不上是恩德相报,但要让姜维继续读书的心愿是强烈的,作为一个正直的教师,爱才惜才是自己的师德,他决定去说服汪志和。因而,封二毛的话音才落,他就接上话茬说:“汪主任,我来说几句一分为二的话,我是姜维的班主任,对姜维的品行是了解的,姜维带枪是想教训一下大黄狗,不料却骇了我一下。是的,事前,我也听到过反映大黄狗咬人的事,我没有及时采取措施是我的过失,我当众向大家检讨,现在,我提两点看法,一、村里应出面尽快除掉这条狗,狗虽然是通人性的,但他很护主,别的它不认,所以,不除掉它还会酿成祸端,二、应该说我是姜维的直接受害者,我想只要我原谅了他,就没有谁更不能原谅他了。所以,我同意让姜维继续上学读书,我可以要他保证,以后不再发生类似的事情,姜维本来就是个好孩子。”

姜维是个好孩子,那汪来富当然就不是好孩子了,汪志和一听脸都变了,他吼道:“不行,这样的事情不能姑息迁就,我决定了的事,谁也别想改,谁也别想说情。”

这话伤了舒泽的自尊,他也寸步不让的说:“我并非向你求情,我当了很多年的教师了,我知道姜维和汪来富一样,都还是没有行为责任的孩子,达不到开除学籍的程度。如果你硬要坚持开除姜维,那我就立即放下教鞭去种地,反正我是个没有资格教书的人,你就另请高明。我的祖辈也都是农民,我也种过庄稼,我是不怕吃苦的。哼,我连留一个学生都留不住,我这班主任还有什么价值?我走人好了。”

事态闹大了,也闹翻了,姜维急忙跑过去拉着舒老师的手,恳求道:“舒老师,就听汪大叔的吧!为了我,害了你不值,我求你啦!”

舒泽伸手摸了摸姜维的头,坦然一笑说:“孩子,你真的没有错,你能手下留情、保住老师这条命,我已万辛了,教不教书、当不当老师无所谓,做人做得要有骨气,活要活得坦然。”

姜德山不能不说话了,他严肃地说:“舒老师,不必赌气,你明明知道夜郎小学没有几个教得好的老师,你一甩手走人,这学校就名存实亡了。学校有那么多学生嗷嗷待哺,等着你们给他们传授知识,我不忍这学校这么快就垮了。所以,我斗胆提个要求,舒老师不能走,我的儿子也不能开除,夜郎村小学算得上是我创建的,我提这点要求不会过分。”

没有好教师的严峻现实提醒了大家,姜德山没有说错,学校几个班级的课,主要科门全由舒泽老师顶着,他要真的撒手走了,这学校就等于放羊了。熊光海急忙把汪志和拉到一角,嘀嘀咕咕说了许多话。终于,汪志和点了头。

汪志和当然要给自己一个漂亮的台阶下,他走回原位,一本正经地说:“既然熊校长也求情,我就给了他这个面子。姜维可以继续上学。但是,作为孩子的监护人,姜德山没有及时发现和阻止孩子的不良行为,必须要写出深刻的检查交到村革命委员会,保证姜维不再破坏捣乱。否则,再发生类似的事,就别怪我手下无情了。”

话一说完,汪志和背着手就走了。封二毛今天没有发成威,也没有拍上马屁,只得夹着尾巴跟着汪志和走了。

舒泽对姜维,一如再生父母,所以,等人一走,姜维就感动得一下扑进舒老师的怀里痛哭起来。老师对他的爱护他是永生难忘的,老师的铮铮傲骨令他终身敬佩。(未完待续)


(编辑:陈友云 审核:吉庆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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