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德山直忙到深夜才回家里,奇怪的是玉兰没有睡,她一见丈夫回来,急忙神秘兮兮地把大门一关,把他拉到睡屋,指着桌上的一袋米面说:“今天怪得出奇,我一进门就看到了它,我直以为袋里装的是分给我们的野菜,想不到里面竟是上好的米面。你知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这东西在咱夜郎村早就绝迹了,群众把他看得比黄金还贵,难道是老天......”
“别说了。”姜德山轻轻打断她的唠叨,走到桌边,抓起一点粉面捏了捏,再放到嘴里尝一尝,这的确是上好的米面。他也迷惑不解了,开始在屋里踱步,他首先怀疑是汪志和干的,因为汪志和常跑公社,难免会捞到些小油水,觉得怕一人吃了心不安才发善心送点过来堵他的嘴。又怀疑是汪志和想陷害他而故意送来的,这样汪志和就会让妻子四处去张扬,说他姜德山家里有米面吃才故意不分粮种,好让群众矛头指向他姜德山。这样一想问题就严重了。他怕此时会突然闯进几个群众来,那他姜德山真的就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他吓得把这袋面粉一提,意欲找个地方藏起来,然后再做计较。
然而,正在他封袋口时,无意中发现面粉表面似有硬物的轮廓,他用食指去探,真的就凸出了一个信封,牛皮纸的,和江发才给他的信封一摸一样。不用猜又是这狗日的干的好事,让他姜德山虚惊一场,他让高悬着的心慢慢落到实处,才冷静地坐到床边借光看信:
兄台:你好!
见了这袋米面你肯定吃惊不小,还望海函,也希望你别乱猜疑,
我是可怜我那宝贝侄儿饿得差点病死才这样做的,我不忍心他小小年
纪就承受这样大的折磨。他正是需要营养的时候。
别奇怪这米面的来路,近来村中的娃娃不断的饿死,我怕我们的
小江娅也会饿出个不测,我才悄悄去了趟县城,四处求人才弄来两
小袋米面,目的也就是每日能熬点糊糊喂养两个娃娃,让他们度过这
劫难,不用我提醒,你也知道姜维的命运是和江娅维系在一起的,只
要有小娅一口吃的 ,我就不会让维儿饿着。大人抵抗力强,怎么挺也
能挺一挺,但娃娃如虫一样嗷嗷待哺,没点养份怎么行?
别眈心会有人看见,我江发财一向做事小心谨慎,加之这 个院子
我了如指掌,我是神不知鬼不觉给你送过来的,你就放一万个心好了。
信尾没有落他江发财的大名,但姜德山知道江发财是故意摆出一付亲密无间的架式,暗示他俩已到了心有灵犀一点通的地步。要是在正常关系下,这点米面,在这勒紧腰带过日子的紧要时刻,这当然是雪中送炭。但此时,姜德山的心里却总不是味,此时他觉得手上犹如捧着一块鲜红的火炭,自己俨然和旧社会一样在接受地主老财的施舍。这一想,姜德山内心就有一种犯罪的感觉,这种感觉从撞亲后的第一天就有了,此时已更加强烈起来。与江发财的这层不白不黑的关系,倘若让外人知道或者上纲上线的话,轻则定你个搞封建迷信的罪,重则可以定你个立场不坚定、叛党叛社会主义的罪。客观地说,他姜德山也是个食人间烟火的凡夫俗子,是生活在现实中的人,他总希望此事象没有发生过一样平静,总希望此事能永远的天知地知。是啊!他是共产党员,是夜郎村的党支部书记,他把面子和荣誉看得比生命还重要,从江发财给他摊了底牌的那一天起,他已不敢贸然去得罪江发财,他根本没有勇气更没有胆量去扯破这层关系。
恰在此时,熟睡中的儿子仿佛又在被病魔折磨着,干秕的小嘴不住的呻吟,薄薄的鼻翼急促的翕动,瘦削的小脸全无血色。可怜天下父母心,善良的本性又回到姜德山的心里,怜悯之情油然而生,村中的孩子饿死病死不少,想保住姜维生命的欲望于他是相当强烈的,他知道目前粮食比什么良药都好,只要孩子营养充足,什么病都是可以抵抗的。于是,他不再犹豫,他沉沉地叹了口气,对彷徨不安的妻子说:
“你没想到吧!这米是江发财送来的。从本意讲,我们一万个不该收受他的东西,但又不能与他深奥下去。唉,为了维儿,就权当我们借他的吧!以后再还他一袋。违心就违心,只要你给我好好守住这个口,千万不要让任何人知道我们家有米面就行。熬粥给维儿吃的时候躲着人,包括你妹妹玉香,否则,非出乱子不可。”
玉兰天生的胆小慎微,她当然知道这个利害。她点着头说:“我不是猪,我比你还害怕。”
就这样,小姜维一连到医院打了七天针,瘦瘦的屁股蛋上被针头扎烂了,留下了黑黑的针斑,从此经常会隐隐着痛,好在病全好了,身体恢复也快,这当然也有江发财的米面和二妞奶水的功劳。(未完待续)
(编辑:陈友云 审核:吉庆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