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后,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一帆再也没有接到莲香电话,一帆以为再也见不到莲香了,很多次在心底想起莲香一家,总是在心里默默为她和孩子们祈祷,希望她们能找到一个好人家,不再有流言蜚语,不再颠沛流离,希望她平安幸福。六年后的一天,进县城工作的一帆下班时步行经过县城八角亭花园,突然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一帆!”一帆转身一看,是一个环卫女工,戴着斗笠,口罩几乎遮住整个脸部,她放下斗笠,解开口罩,是莲香!人变瘦了,也变沧桑苍老了,命运坎坷的女人,青春是如此的迅急!几年不见,一帆几乎不敢相信曾经天生丽质的莲香就是眼前的莲香!一帆心头涌起很多很多的话语但不知从何说起,莲香对一帆说她们一家已来县城两个多月了,因为没文化,与福旺共同找了这份又苦又累又脏的工作,现在天主教堂边租房子住,感谢一帆曾经的帮助,不曾想会在这里遇上一帆!在那样的场景一帆的思想虚荣而卑下,他不敢再跟莲香多说话,害怕不认识的人看到一个干部模样的人和一个扫垃圾的人聊天于己不雅,更害怕有熟人看到自已和一个环卫女工在街上长时间说话产生流言蜚语,一帆借口有事急匆匆离开了莲香,尽管一帆在心里是多么的不舍!心中有好多好多问题迫切需要得到了解,有好多好多的担心迫切希望得到莲香解答。
第二天下午下班后,一帆来到天主教堂边等福旺和莲香下班。这个县城天主教堂距今已有百余年历史,西方的传教士带来法式建筑,和民国建筑风格相融合,教堂坐东朝西,顶上有一个半圆的帽和一个大大的十字架。在这个地方后来聘请了当地有名望的人办起了正道小学、桑茶女子学校,天主教堂成为县城重要的历史标志性建筑之一。只是多年来信教之风式微萧落,教堂边上建有些民房楼渐空了,渐渐有些拾荒捡破烂的、流浪的、做小本生意的人就到这里来或是低价租住或可能的免费暂住,这些矮楼从楼上到楼下尽显破败,门窗破损,一帆偶见一些老鼠的楼前垃圾不少的空地间出没,一帆的心一阵紧似一阵,他太着急想知道莲香她们一家离开龙场到邻县后的生活状况怎么样?孩子都读上书没有?是什么原因导致她们一家到县城来?
莲香回来了,一身疲惫,看到一帆很意外也很高兴,一帆:“我想看你们一家现在生活的情况怎么样?这几年的情况好不好?”莲香:“家里很脏很乱!你不要上楼了,楼梯很陡光线不好,这里有好几家在这里租房子,房间小卫生不好,臭臭的味道难闻,你知道我们一家住这里就行了!”一帆执意上楼,光线昏暗,楼道狭窄而险陡,光线极差,楼上每一小间都租有不同的家庭,脏乱狭小的空间上下弥漫着刺鼻难闻的味道。在一个窄小的房间,一帆突然看到一个十四五岁女孩子直接睡在地铺上,面容惨白,头发梳得很干净,一床很旧很土打了很多补丁的旧红花棉被盖过颈部,旧床单下垫着厚厚的稻草。莲香面容平静声音很轻:“这是连弟!出门碰上鬼缠身,病了好几个月,用了好多药,也请了好多鬼师,一直没好!”一帆问:“到底是什么病?你拿到县医院看过了吗?这么严重不要去小医院看,确诊是什么病就对症下药,人命要紧!”莲香:“离开紫竹寨后,连弟身体一直不好,但没有今年这么严重。”一帆:“不要再相信迷信了!赶快拿去县医院看看,好好对症下药!”莲香:“已经送到中医院看过了,也开了一些药,神药两解吧!可能是碰上哪个坏人的阴魂了,我听先生安排,好多次一直背着她在夜里走山路,一走差不多都是一整夜,先生说也差不多好了!”一帆的心一阵阵如鞭抽打般疼痛,莲香用简短的语言回答一帆的追问:在邻县找了一户人家,年轻人是上班族,母亲在家居住,那一家人疑神疑鬼心胸狭窄特别难处,说好的事情说反悔就反悔,没到几个月,矛盾纠纷不断就离开了。离开之后又在附近两县好多地方寄居,像无根的浮萍一样到处辗转漂泊,因为福旺性格不好受不得一点气,一喝酒就容易与房主发生口舌之争,矛盾逐渐升级,最后都是不欢而散。连弟生病了就拿到县城来医治,顺便在县城找份活干,找钱给连弟治病,春生也不读书了。也许是太多的坎坷让莲香的心麻木了,她语气缓慢平静,一帆却再也忍不住落泪抽泣,一帆在心底呐喊:“为什么老天要给莲香那么多的苦和灾?为什么她和孩子没能拥有一个美好的未来?为什么我的祝福就不能够得到上苍的眷顾,万能的上苍啊,你为什么还不开眼睛让莲香早日得到幸福?”莲香拉着一帆:“一帆,你哭什么呢?我都没流眼泪了你哭什么呢?你不要哭了,连弟会好的,我们会慢慢好的!”“莲香,我的心好疼!像刀割一样!”“晓得了!晓得了!不要哭了!让别人听见了不好!”“嗯。”一帆渐渐控制住悲伤。火越弄越熄,家越搬越穷,一帆想每一次搬家,对于莲香及孩子们,那是多么沉重的失望与打击,一帆摸了摸口袋,将仅有的二百元钱递给莲香,要莲香给连弟补充一点买药治疗,莲香再三拒绝,拗不过一帆之后收下。福旺回来了,一脸的热情,接着春生也回来了,春生穿着破旧,好似城市中流浪儿童,疑惑彷徨胆怯看着有些熟悉又有些陌生的一帆。一阵寒暄之后,一帆道:“福旺哥,你们还是想办法重新找其他干净卫生一点的房子租住,这里租的人太多太杂,环境卫生太差了,这样不利于连弟的康复,县城要租房子的人家还有很多。”“好好,我们刚来,觉得这里租金便宜,就先在租这里了。”福旺答道。一帆走下阴暗的陡楼道,一路迈着沉重的步履回家,内心的疼痛久久难以止息。
周五下午,一帆开车找到莲香扫地的路段。
“莲香,你明后天休息吗?”
“我明天下午休息。”
“好,明天你和我去森林公园给连弟烧几柱香吧,让连弟早点好起来!”
“嗯!”
第二天下午,一帆接着莲香,开车朝着城西约两公里的森林公园方向驶去,莲香穿着一件旧白衬衣和黑色长裤,她此时的脸色比一帆刚见她时好多了,脸上也渐有了笑容。
车停在森林公园门口,一帆和莲香进了公园。这森林公园就在县城旁边约两公里处,是几年才开始规划建设完成,总面积一万五千余亩,是一个天然大养吧,有不少珍稀的植物和野生动物。林中绿荫如盖,有郁金香等名贵花木众多,漫步密林幽径,古木参天,间有油桃园、布朗李园、黄花梨园等水果园林 ,组成林海、花海等季相不同的森林景观。草地生机盎然,水声潺潺、涧流溪唱,泉水清纯,湖光山色,秀丽峻美,构成一幅动态美和静态美和谐相融的自然森林景观。森林公园中有一“慈云庵”,“慈云庵”不大,庵大门联:“静宝凝神化万物,空灵清明照内心”,有一层两小间庵寺,供奉观音菩萨,常年住一约六十余岁比丘尼慈尼,此为清净持戒正法道场,是静心修行的理想处所,常有些善男信女到此燃香跪拜。一帆领着莲香,进了“慈云庵”,慈尼双手合十:“阿弥陀佛!施主是许愿来了?”一帆答道“是的。”慈尼给一帆与莲香每人递过三根香,二人点燃了土香插在案上,在观音菩萨案前黄色蒲团垫跪下,闭上眼双手合十,默默为连弟祈福!一帆心中默念:“慈悲万能、救苦难众的观音菩萨娘娘!我求你保佑莲香一家!让连弟早日康复!让春生健康成长,让莲香一家早日脱离苦海!早日找到一个好的住所!早日衣食无忧平安吉祥!”慈尼站在旁边亦双手合十闭目诵经默佑。二人慢慢在佛前磕了三个头,起身后一帆在案边布施盒中放下百元钱,慈尼道:“施主慈悲,愿有所成!”一帆与莲香谢过慈尼出了“慈云庵”,一帆带着莲香在森林公园逛了一圈,向她介绍森林公园的一些情况。
“莲香,每当我有什么不顺心的心事,我就会一个人来这个森林公园里走走,看看这些大树、草地、溪流,听些鸟叫,好像就会忘记了那些事情,走着走着,心情就好了!人生一世,草木一春,来如风雨,去似微尘,开心不开心都要过,那我们就尽量开心过!”
“嗯!嗯!”
“你们做环卫工作的,一定要注意讲究卫生,一定要帽子戴口罩戴手套,平时多买一些生牛血吃!”
“我们每天都换衣服,每天晚上都要洗头洗澡的。”
“环卫是接触脏东西多易感染的高风险职业,一定要保护好自己的身体!”
“知道了一帆。”
莲香一路微笑,露出了久违的舒心笑容。
一帆深深惭愧,因为工资也不高,进城房贷车贷每月都要按揭还贷,他所能给予莲香一家帮助的,实在是微不足道微乎其微难以启齿,偶有顺路时带一碗米粉早餐,问一问福旺、连弟、春生一些情况,给一些八九层新的旧衣物,在莲香急用时偶有百元左右资助,帮助填报困难申请社保审批表等等,他深愧着每一次莲香叫他“一帆”时包含亲情的声音……
莲香是勤劳的,她将根声的活一并拿下,让福旺向别人转了一个人力板车,在城内帮人送货拉东西,夫妻二人收入每个月三千元左右,租房和生活基本解决。他(她)很快从天主教堂旁边矮房子中搬了出来,中途换了两次家,环境越来越好,听莲香说自“慈云庵”许愿后,连弟也渐渐好了!一帆心中甚是宽慰。莲香要了一帆的手机号码,有时问问一帆父母亲身体健康和兄长经商情况,问问一帆女儿的学习情况,向一帆咨询一些事情,要一帆帮助一些填表之类她认为的“大难题”,一帆惭愧着自己微不足道的有限帮助。常在心底为他们一家默默祷告,希望她们一家人团结勤劳苦干,相信她们一家的生活会越来越好。一帆常常凝望华灯初上的县城,内心涌动着深深的温馨,他想这灯光,也一定温暖着莲香受伤的心,抚慰她疲惫的身体与心灵,五颜六色喧嚣热闹丰富多彩的都市繁华,也一定让莲香单纯的目光流露笑意,慢慢缓解治疗莲香一路走来的孤单与疼痛,她会渐渐阳光健康,重焕光彩。
(编辑:陈友云 审核:吉庆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