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谢、谢谢！”当狱警通知龙奕翔他们来探望他了后，龙奕翔隔着窗户向他们鞠躬说：“老师，我辜负你们希望了！你们不会鄙视我吧？”

“在老师心目中，你一直都是非常优秀的孩子。”她鼻子一阵发酸，仿佛又回到了幼儿园他童年时代他迷茫、困惑的那一刻，她像在幼儿园一样安慰他说：“从幼儿园开始，你就是老师最心疼的孩子，不管你处境怎么样。”

“在学校你也是老师的骄傲和荣誉。”李老师动情地说：“现在和将来都是。”

“我们最大的希望就是你重新振作起来。”王老师说。

她把几张从幼儿园小班到学前班的毕业照递给龙奕翔，李老师把几张从高一到毕业的合影递给龙奕翔，还有她生日他们给她画的那两幅画的复印件。

“谢谢。”龙奕翔再一次感动地说，她看见他眼圈红红的。

“谢谢你们还像多年前那样体谅我，关爱我。”他发自内心地说：“我这一生最幸运的就是遇到了你们，如果没有你们，我也许会成为街头流浪的那个孩子，也许会成为用毒品毁灭人生的那个歹徒，或者会成为校园里枪杀同学和导师的那个变态狂。”

“不会的，你是那种性格阳光的，对人生充满美好追求的励志少年。”王老师说。

“不，其实我内心深处一直都被阴霾笼罩着，从我爸爸油条摊子被踢的那一刻起，我就知道，我就是一个苦孩子，长大后决不能像我爸那样，我没有任何背景和资本，唯一能改变命运的只有学习一条路，学习成绩就成为了我拼搏的动力。那是一次全国文明城市达标验收前的自查行动，我爸油条摊子明明是按要求和门面一样齐的，城管却粗暴地用脚踢着我爸的油条摊子，说我爸油条摊子越过门面线了，要没收我爸的油条摊子，我爸苦苦地哀求他们，而我那位同班幼儿的爸爸正在不远处接受记者采访，振振有词地大谈这次行动的目的和意义。他是总公司领导之一，分管厂容厂貌、道路建设、市场监管，是这次自查行动的总指挥。虽然最终我爸的油条摊子没被没收，但联系到我在现实生活中的遭遇，人与人之间地位的巨大差别深深地刻在了我的灵魂中。那么多的鄙视、轻蔑甚至是欺凌一直伴随着我的童年，还有失去亲人的痛苦，在舅舅那，我在亲情中又受到了重创。我过早地尝遍了人间的酸甜苦辣，于是我就拼命想把没有得到的那一切找回来，我苦苦地找啊，找啊，终于，我似乎得到了，但又失去了，现在我才知道，那一切是多么虚无缥缈，只有你们才是最真实的，我这一生中最幸运的就是遇到了你们，你们给了我失去的父爱母爱还有亲情。”

“你今天的成就都是你凭自己的努力和智慧获得的，也是很多有背景的孩子不具备的，是实实在在的。”李老师说：“我们为你骄傲，你也有理由骄傲。”

“我最愧对的就是你们和我的父母。我父母最大的愿望就是我不要活成他们的样子，我就因此成了他们生活的目标和受苦的动力。为了我，他们起早贪黑，节衣缩食，当爸爸知道我在幼儿园受到歧视后，用了半个月的收入给我买了阿迪达斯，还有奥特曼，在我念小学时买双排座拉货也是为了攒更多的钱供我将来上大学，为了避免出现在幼儿园一样的情况，爸妈花了三千多元给我买了手表手机，后来又换成了诺基亚手机和小米智能手机，爸后来出车祸也是因为接了太多的活，太疲倦。他伤势非常重，脏器衰竭，弥留之际还对妈说，孩子就交给你了，这个家以后也只有靠你一个人支撑了，不管多困难，一定要让孩子继续念书，看到霍老师她们去医院看望他，他像看到了希望，交代完所有牵挂的问题后才念念不舍地离去，我念高一时，我妈因为被炸油条的油烟长期熏烤，肺部出了问题，开始是剧烈咳嗽，后来瞒着我悄悄地咯血，我发现后就怀疑她患了肺癌，我求她去医院检查，但她始终舍不得把我爸爸车祸的赔偿金拿出来看病，为了给她攒治病的钱，我辍学去装潢店、广告公司打工，她发现后，就拿出早已准备好的剧毒农药，以死相逼，我夺过农药后，跪着哀求她去医院看病，我们母子抱头痛哭，关键时刻你们又一次出现了，使我避免了家庭悲剧，学业得以继续。在你们的劝说下，她去医院检查，确诊了已经是肺癌晚期，当时，我还抱着一线希望，心里默默地念着，妈妈，你一定要挺住啊，你要等到我考上大学的那一天，我要让你自豪有一个优秀的儿子，等我长大了，一定要让你过上体面的生活，带你去最美的风景区旅游，再也不让你炸油条了，还要让你带孙子，享受天伦之乐，可她没等到这一天，但我曾经用能力实现了她的愿望，告慰了父母的在天之灵，现在，这一切又戛然而止，我最大的遗憾就是辜负了父母和你们对我寄予厚望和无微不至的关怀。”

她看见狱警悄悄地背过身子去，用手在擦眼睛。

“老师当初帮助你既没有图你的回报，也没有想过让你出人头地，光宗耀祖，或者是给老师带来什么荣誉。”李老师说：“你能跳出你父母的困苦处境，过正常人的生活就是老师最大的愿望。”

“我现在特别怀念在幼儿园和学校的那些日子，那时，生活虽然艰辛，充满了苦难和坎坷，但却充满了希望，因为我能不断地用能力来证明自己。”他黯然神伤地说：“可现在，我连报答你们的机会都没有了，这是我一生中最遗憾的。”

“可你现在经历了那么多苦难都走了过来。现在我们不是仍然和你在一起吗？还有什么迈不过去的坎呢？”王老师说。

“我们现在最需要的不是你如何报答我们，而是你如何回归正常的生活，这也你对我们的最大安慰。”李老师说：“远离纷繁复杂的名利场纷争吧！我有一位表弟在省城开了一家广告公司，他比我年龄小多了，可能还要干很多年，这家规模倒是比较大，全省不少企业、旅游、扶贫、公益广告都是在他那制作的，我跟他说了你的情况后，他非常乐意地说，你以后随时可以去那从事技术工作。”

“我有一个亲戚开了一家装修公司，效益不错，我们小区一半以上的房屋都是他们公司装修的，你去那从事设计肯定得心应手。”王老师说。

他喃喃地说：“晚了，一切都晚了，我知道，你们怜悯我，同情我……”

“不要这么说，你那么年轻，人生的路还很长。”王老师说。

她哽咽着说：“老师等着你，你一定要健康的出来啊，我相信凭你的一己之力在社会上再次立足一定不难，到时候，我们过普通人的生活，可以去度假，去旅游，看最美的风景，品最美的佳肴。”

狱警走了过来说：“尽管我非常不情愿，但我还是要遗憾地告诉你们，探监时间到了。”她看见狱警的眼圈红红的。

“老师，我可以喊你妈妈吗？我这一生最遗憾的就是没有及时回报你为我付出的。”在他们告别后，龙奕翔动情地说。

在回来的火车上，王老师遗憾地说：“功亏一篑啊！本来省城商调函都发了，等着这边同意，没想到节骨眼上出了问题。”

“既然省委组织部门已经找他谈话了，就说明省委组织部门已经介入这次调动了，安排也好，协调也好，这好理解，由落阳岗市调往省城，应该是高升了，而且这种调动肯定是省委组织部门才有权力发起和审批，说明他备受重用。”李老师说：“突然他又涉嫌严重违纪违法，正接受省纪委监委纪律审查和监察调查，那省委组织部门和纪委监委又是什么关系？到底谁说了算？事情的起因和结果都很微妙，我理解通过巡视组也好，专案组接受调查也好，肯定是有备而来的，查处他也并非仅仅是纪委监委的部门行为。”

回家老彭知道他们探望龙奕翔的过程和王老师、李老师在火车上的话后很感慨地说：“台面上的话永远无法了解真相，永远是个迷。龙奕翔以往在名利场上的强大只是表象，其实内心深处特别脆弱，他感觉在你们面前，他一直就是那个被呵护，被宠爱的孩子，在他最无助，最失落，最绝望的时候，是你们一次次把他从崩溃的边缘上挽回过来的，他甚至对你们产生了一种精神上的依赖，特别是他虚弱的时候。”

他现在是处于人生的低谷吗？的确，她感觉从幼儿园到高中，他的情绪从来没有如此低落过，她感觉心情特别压抑。

她走向阳台，阳光明媚，阳台是面向西南方向，如果天气晴朗，中午十一点以后一直有阳光直射，她打开窗户，一股清新的风扑面而来，阳台右角有一台电脑，这是她和老彭共用的，儿子书房里还有一台，是儿子专用的，但儿子大学毕业去北京工作后，把电脑里的所有资料都拷到笔记本电脑里带走了，那台电脑一直空着。

她打开了电脑，点开了桌面上的图库，里面的图片和视频通过一键换机都一直保留着，见证了龙奕翔的成长，从胖胖的、一脸稚气的幼童到瘦瘦高高的、神情有些忧郁的少年。幼儿园的照片都是她后来用U盘去幼儿园电脑里拷的，她调出一幅她和徐雨琴围在龙启强身旁的照片，龙启强全身缠满绷带躺在病床上，那是龙奕翔念小学四年级时，老彭买了一部佳能数码相机，他爸爸出车祸后，她在QQ上通过龙奕翔问清医院地址后，就和徐雨琴、史建芬去医院看望，医生告诉她们，龙启强是驾车在高速公路上被一辆大货车货厢窜出的一根钢筋刺穿挡风玻璃后从他右肩锁骨贯入后从左腹部穿出，导致肺、肝、肾多个脏器严重受损，情况非常严重，她们走进ICU病房后，只见龙启强身上缠满了绷带，打着点滴，医院还给他上了生命体征监测仪。见她们去，龙启强挣扎要立起身来，她们按住了他，他用微弱的声音说：“谢谢……”

她们搬来小凳子坐在病床边，她拉住他的手说：“龙奕翔的爸爸，你放心，我们会一如既往地关心龙奕翔。”

史建芬拿出她的相机拍下了这个场景。

“老师……他妈要挣钱，照顾他生活，学习……就交给你们了。”他挣扎着艰难地说：“跟孩子他妈说……出院，不要花钱了……钱……留着孩子念大学。”他突然开始大口大口地喘气。

医生走了进来，主持医生看了看生命体征监测仪说：“舒张压不到30，收缩压不到60”，处于休克状态。”给他戴上了氧气罩后对她们说：“我们要对病人进行抢救，请你们回避一下。”接着对助手说：“上多巴胺，准备去肾上腺素。”

一会儿，主持医生向门外探出身子，向龙奕翔妈妈招手说：“病人家属进来。”

她们跟着龙奕翔和段芳娅走进了病房，看见生命体征监测仪上的所有图标都变成了一条直线。主持医生对段芳娅说：“准备后事吧，从医学的角度来说，我们已经无能为力了。”

她扑在龙启强的身上，发出撕心裂肺的哭声：“老龙啊！说好的，我们一块把孩子扶养大，你怎么就扔下我们娘俩自己走了，你心真狠啊……”

她们几个上前拉住了她，陪着一块抽泣，龙奕翔只是在一旁轻轻地啜泣。

交管部门判决结果是大货车全责，大货车司机由于疲劳驾驶，错过了下高速匝道几十米才发现，下一个匝道要多行驶二十多公里，为了节省燃油和时间，他准备倒车驶回匝道下高速，没想到后面突然来了车，他只有加速向前驶去，导致货厢装载的钢筋由于惯性向后面窜出发生了惨剧。由于大货车司机经济困难，最后除了抢救费和用药费，只获得司机和保险公司赔偿15万元。

段芳娅告诉她们，龙启强承包了几个超市和销售商的水果供应，为了提高利润，他联系了优质的水果种植基地，但距离比较远，这给他带来了比较丰厚的利润，但也大大地增加了劳动强度，当时两车距离150米左右，本来他可以及时地把双排座驶入应急车道避险，避免刹车太急使后车追尾，但可能是过度疲劳使反应速度慢了一些，不敢及时刹车导致悲剧发生。

办丧事时，她们一人送了500元。办完丧事后，段芳娅拿出一块腊肉和三副金手镯，让她们一定要收下，腊肉是龙启强自己腌制的，他说准备在两个月后的教师节送给霍老师的，说比蛋糕和鲜花实在，她们一再退让，说她家处于特殊时期，正需要用钱，但段芳娅执意要送给她们，说这是龙启动的夙愿，出车祸后他一再嘱咐，一定要替他办好这件事，并且要替他感谢多年来她们对龙奕翔的关心，他知道龙奕翔经常在QQ上和她有联系。

她在电脑上打开了微信，想把一些图片发到手机里，但接收几幅图片后，手机内存就快满了。她的手机有些老旧了，是六年前买的华为nova3，内存是6＋128GB的，她准备换一部华为Mate60Pro，内存是12＋512GB的，但价格要六千多元。

她在图库里搜出“记忆”相册，里面一幅龙奕翔获得了“神童杯”儿童电脑大奖赛全市第一名的照片后和段芳娅与她的合影和他给她和老彭P的一寸照，照片是在家里照的，龙奕翔轻而易举地就把杂乱无章的背景换成了天蓝色和红色，还有他给许成浩、齐浩帆、程丽莎他们P的在水面行走，在空中翱翔和在水中游弋的照片和视频。

那次龙奕翔获得了“神童杯”儿童电脑大奖赛第一名后她在他放学后遇到他时对他说以后他高考时建议他报考动漫或3D游戏专业，他还是那么诡谲地笑着说：“我才不会报考那些专业呢！”

“为什么？”她不解地问：“那是你的强项啊！”

“你和徐老师、史老师教案写得那么好，课却拿给别人上了，利益和荣誉也让别人拿走了。”他世故地说：“还有你珠心算和美术课上得那么好，却无缘无故地交给刘老师上了，她比你差多了，彭叔叔画画得比幼儿园所有人都好，你们都很能干，但却受着他们支使，他们什么都不用干，但收入却比你们高十倍。”

她无言以对，但感觉他说的又不无道理。

因为学习成绩突出，经历过龙启强车祸后，从小学到高中他几乎是一路顺风。

她调出了他高一时她和他的一段QQ对话截屏，那时，她已经有了智能手机。

“你今天去学校上学了吗？别再做傻事了，你妈妈、霍老师、李老师、王老师都牵挂着你呢！你妈妈治病的事霍老师、李老师和王老师都会想办法，不要担心，你现在最重要的是不要耽误学习。”

“谢谢你们关心，李老师王老师他们这段时间天天都在给我补前段时间落下的课程，我一定不辜负你们的希望。”

那是龙奕翔念高一时，她们幼儿园正在进省级示范幼儿园的验收阶段，忙着整理各种资料，一星期后省教育厅就要来验收，所以她这段时间没有和龙奕翔联系。一天，突然有人加她QQ，说自己是龙奕翔高中的班主任，她同意通过后，李老师就告诉她，他是通过龙奕翔的QQ知道她是他幼儿园的老师，并且通过QQ了解到他们经常联系，接着就跟她说，龙奕翔有几天没去学校了，他妈的小灵通打不通，给他打手机他不接，问她知不知道龙奕翔的下落。并要了她的手机号，告诉了自己的手机号。她心里一紧，跟李老师说这几天工作比较忙，所以一直没有和他联系，她回应李老师说，她会通过QQ，手机了解龙奕翔的行踪，并随时和他联系，她随即在QQ上问龙奕翔这几天去哪了？龙奕翔没有回应，接着又给他打手机，他也同样不接，打他妈的小灵通，提示系统正在维修。一天后，李老师打她手机说，龙奕翔的妈妈刚刚给他打电话说，龙奕翔是辍学去装潢店打工了，是装潢店的徐老板打她小灵通告诉她的，装潢店徐老板说，他对老板说想早点工作，养活自己，减轻妈妈的负担，徐老板多次劝说他回学校念书无果，他从通讯录中知道了他妈妈的小灵通号，就给她打电话，让她不要耽误了孩子的大好前程，孩子学习成绩突出。龙奕翔的妈妈就给他打手机，让他一定要和王老师还有她去劝说龙奕翔不要放弃学业。李老师说，工信部已经发了通知，要求在2011年底前完成900-1920MHz频段的清频退网工作，以确保不对1880-1900MHz频段TD-SCDMA系统产生有害干扰。而这一频段一直以来是小灵通用户所属频段，所以导致小灵通信号不稳，时有时无。

不久，尚士全也给老彭打电话，告诉他，他通过徐老板知道了龙奕翔辍学的事情，让他通过她劝劝龙奕翔，别放弃学业。

于是李老师就和王老师还有她约好一块去龙奕翔家里，他们来到龙奕翔家里时，门虚掩着，他们推门进去后，看见龙奕翔母子抱头痛哭。王老师拿起茶几上的一个农药瓶看了看说：“甲胺磷？是一种有机磷化合物，剧毒农药，也叫多灭灵。”

她上前使劲摇着段芳娅说：“你怎么会想到做这种蠢事啊？你一走了之，龙奕翔怎么办？”

“龙奕翔的妈妈，龙奕翔的爸爸出车祸那么大的事您都扛过来了。”李老师说：“现在还有什么迈不过去的坎呢？再说还有我们呢！”

“龙奕翔辍学的事我们都知道了。”王老师说：“我们正在想办法，病一定要治，否则会影响龙奕翔的学习。”

“徐老板也非常关心龙奕翔。”李老师说：“过几天他也会来看您。”

“我和你爸爸这么多年含辛茹苦、省吃省用不都是为了你不要过像我们一样受穷受苦的日子吗？”段芳娅对龙奕翔说：“你像这样，我和你爸多年的努力不是白费了吗？如果我们想让你长大后过我们一样的日子，你爸会出车祸，我会得病吗？”

他们几个都潸然泪下。

几天后，在他们的劝说下，段芳娅去医院检查后确诊了已经是肺癌晚期。李老师为他申请了金秋助学补助，但因为不符合父母双方至少一方为在职职工的条件被驳回，但学校此时通过李老师王老师发动全校师生为他捐款，理由是虽然他学费全免，但因为他母亲患肺癌导致家庭经济困难，一共获得捐款一万多元，李老师王老师和她每人捐了3000元，许成浩缠着父母捐了500元、齐浩帆和程丽莎每人捐了300元，王大宝张富贵家每人捐了100元，徐老板闻讯来到他家里，不但给了他打工期间双倍的工资，还拿出3000元，执意要段芳娅收下。

段芳娅住院期间，她和李老师王老师轮流给她送饭，去医院看她，后来她咯血越来越频繁，极度消瘦，看到已经花费了医疗费近五万元，段芳娅执意要出院，他们劝说她有一线希望就不要放弃，这也是龙奕翔的希望，否则会影响他学习。

这时，主持医生向他们转达了医院的建议，她的情况不能进行手术，一是肺癌在肺门处，按医学常规能不能手术；二是她已经是晚期肺癌，身体极度虚弱，肿瘤扩散范围比较广泛，手术不能完全切除。做了手术不仅达不到治疗的目的，还能够使患者遭受手术的创伤，给身体造成很大的伤害，降低患者的生存期以及生活质量。病情发展到这种程度，医学上已经无能为力了，建议她出院，减少不必要的花费。

于是，王老师联系了一位民间郎中，开了一些中药让龙奕翔每天放学后熬汤给她喝后就让她出院回到了家里。

一个星期天，段芳娅给她打电话，用非常虚弱的声音跟她说，想麻烦她上她家去一趟，她给龙奕翔高中的李老师、王老师和徐老板也说了。

她判断她可能有重大问题商量，就邀了史建芬一块去她家，还把自己的小米手机交给她，让她根据情况录像、拍照。她来到她家后，李老师、王老师和徐老板已经在那等候了，还有一位陌生的中年男子和一位中年妇女。

李老师自我介绍说：“我是龙奕翔高中的班主任李弋华。”

王老师自我介绍说：“我是龙奕翔高中的化学教师王守义。”

“这是我弟弟段恩泽和弟媳刘婷美。”段芳娅指着那位中年男子和中年妇女说：“今天请大家来，就是为了龙奕翔将来的着落。”

“我的情况你也知道了。”她对段恩泽说：“爹妈早家不在了，我早晚也要离开龙奕翔，我在这只有你一个亲人了，我走了以后想把龙奕翔拜托给你们，他也是你唯一的外甥。”

“姐，我们家的情况你是知道的。”段恩泽说：“小本经营，自己填饱肚子都困难，现在又要增加这么一个光吃饭不干活的人。”

“放心吧！”段芳娅说：“从小到大，姐什么时候让你吃过亏？”

“我就知道姐不会亏待弟的。”段恩泽说：“说说看你有什么打算吧？”

“你姐和姐夫打拼这么多年，也有了一些积攒，本来是为龙奕翔完成学业用的。”段芳娅说：“但你是知道的，前段时间事情突然发生了变故，姐看病花费了一大部分，剩下的就当着龙奕翔老师和徐老板的面交给你了，希望你扶助他完成学业，他将来如果有了出息一定会报答你的。姐相信你，也用不着立字据了。”她从枕头底下拿出了一个用塑料袋套着对纸包递给段恩泽说：“你当着大家的面点点，一共15万。”

刘婷美看着段恩泽数钞票的动作，眼睛泛着绿光说：“看在你们姐弟的份上就答应吧！先收着，孩子正长身体，以后补品、营养品还有学习资料，花费大着呢，走一步看一步吧！”

史建芬拿出手机录下了这一场景。

“龙奕翔的舅舅，这些钱对龙奕翔从现在到高考时的生活费和学杂费来说是绰绰有余的。”徐老板说。

“龙奕翔这孩子很优秀。”李老师说：“学校也很看重他，我们作为她的老师责无旁贷，愿意和他舅舅一块担负起培养他成才的责任。”

“人心都是肉长的，龙奕翔的父母为了他历尽了千辛万苦，我们都相信龙奕翔是一个优秀的、懂事的孩子，一定不会辜负大家的希望。”看见刘婷美贪婪的样子，她判断龙奕翔以后的人生肯定会有大的劫难，于是就试探着说：“我相信龙奕翔的妈妈是对亲情寄托着巨大信赖和希望才做出这一艰难的抉择的，我想听听舅妈的想法。”

“我们也是看在亲情的份上才答应这件棘手的事情，这点钱是能够勉强支撑龙奕翔的生活和学习。”刘婷美说：“俗话说‘天有不测风云’，我们小店的生意也不理想，基本上是吃了上顿没下顿的，还要负担孩子的学费，我身体也不好，看病也得花不少钱，但谁让他是龙奕翔的舅舅呢，只有咬咬牙把这件事揽过来吧！”

史建芬拿出手机又摄下了这一场景。

“希望舅舅一家人言而有信。”王老师说。

她弟弟两口子告辞时，她说：“你们几位老师等一下，龙奕翔还有一些前段时间耽误的作业要给你们看看，你们帮他改一改。”

她弟弟两口子走后，她说：“我弟弟这人我特别理解，从小在家里受宠，娇生惯养，我对他特别不放心。”她接着从床垫下拿出一个用塑料袋包着的纸包递给她说：“这里面有50000块钱，我把它交给你们，你们看由谁保管，万一我弟弟那有变故，还有劳各位，这些钱也许能派上用场，包括他租房子的钱和生活费。”

李老师说：“我建议由霍老师保管，到时候怎么用我们再商量。”又对他们几个说：“你们看如何？”徐老板、王老师、史建芬一致表示同意，她看到了段芳娅除了厚道以外聪明的一面，50000块钱当时在免学费的情况下，作为龙奕翔从高一到高三的生活费是绰绰有余，她给她弟弟的15万其中十几万应该是她表示对弟弟的最后一次帮助，她看见她弟弟一家人的所作所为，心里感到一阵悲哀。

几天后段芳娅就撒手人寰，表面是龙奕翔的舅舅举办的葬礼，葬礼很隆重，实际搭灵棚，接待客人，宴请客人都是他们几个出资出力。

校长、教导主任、办公室主任都来了，几百个学生来到段芳娅灵前给她鞠躬，上香。校长亲自致悼词，说龙奕翔在学校是品学兼优，出类拔萃的佼佼者，学校关心的不仅仅是他的学习成绩，更关心的是他的健康成长，现在他的家庭出现了困难，学校决不会袖手旁观，当即宣布学校给予困难补助5000元，这充分体现了组织关怀，制度优越……当办公室主任将5000元红包递给充当礼仪小姐的漂亮老师时，他舅妈蹿了过去，从礼仪小姐手中一把将红包夺了过去，连声说谢谢。

看到他舅妈的举止言行，他们将准备好的3000元红包收了回去，本来想不送，但为龙奕翔将来考虑，决定一人只送五500。葬礼刚结束，他舅妈就在自己安排的收礼人那将所有的礼金都装进了自己的挎包。

“老师，你们看见我舅妈没有？”龙奕翔对他们几个说：“我都为他们感到羞愧。一想到以后要在这样的环境中生活我就感到恐惧。”

“有老师在，你就放心学习。”她安慰他说。

“只要有问题老师就一定会有办法。”李老师说。

“几位老师都表了态，你就放心学习吧！”徐老板说：“再说还有我呢！”

“谢谢、谢谢！”龙奕翔对他们说：“我一定不辜负的关爱和希望。”

但晚上，龙奕翔在QQ上突然问她：“霍老师，您说学校对我这么好，我留校给了50000元奖学金，这次又给了5000元补助，这一切都是因为学习成绩吗？”

“老师以前就跟你说过，现在你除了学习，什么也不要想。”她说：“再说，你给学校争得了荣誉，带来了生源，他们这么做也是应该的。”

“张富贵他爸得癌症了，米店没时间经营破产了，学校从来没有关心过，还是我给了他2000元。”龙奕翔说。

“你给了他2000元？”她疑惑地问。

“老师，您忘了？从念初中时，我就自己联系了装潢店和广告公司给他们P图赚钱。”龙奕翔说：“到念高中时，已经攒了一万多。不过，现在可能挣不到钱了。”

“为什么？”她好奇地问。

“我舅妈正在给我联系装潢店打工。”他说：“干活的钱可能会被他们全收了，因为他们给装潢店老板说他们是家长。”

接下来几天后出现的情况好像一步步印证了她的担忧。

一天，幼儿园开会，她晚上九点多才下班，在回家的路上，她看见龙奕翔正在去他舅舅家的路上，她问：“你这么晚才回家，不是因为学校吧？”

“不是，是在装潢店加班。”他说。

“你应该拒绝，这样会影响学习成绩的。”她心疼地说。

“是他们跟老板要求的。”他反而安慰她说：“霍老师，谢谢您的关心，您不用担心，我会有办法的。”

几天后，李老师在QQ上非常气愤地告诉她，他昨天去火车站送一位亲戚上火车，在回来路上去停车场经过火车站货场时，看见龙奕翔在和一帮民工卸车，问他怎么回事时，他说他舅妈联系的。李老师说他要向学校和民政局反映，要求民政局解除他舅舅监护人的身份。她想到了那50000块钱，就对李老师说先观察一段时间，收集了更多证据再和他舅舅理论。李老师说他已经吩咐龙奕翔了，每次干活都让老板写了干活的内容、时间和金额还有收款人姓名。

龙奕翔这几天一直没上QQ，她估计是回家太晚要赶作业，没时间上。

不久，李老师告诉她一个更震惊的情况，龙奕翔的舅舅去学校跟校长说，龙奕翔要求退学去打工赚钱。学校于是把李老师召去询问来由，李老师回应说他会去调查后给学校一个回复。

她拨通了龙奕翔舅舅的手机，斥责他把龙奕翔当成为他们赚钱的工具，太卑鄙，他舅舅说龙奕翔是自己要求退学的，他想早点赚钱，她让龙奕翔接电话，他舅舅说他不愿意和他们说话。当时她没有冲动给龙奕翔打手机，而是通过李老师知道了他舅舅下午要去参加他儿子的家长会，一直到下午才在QQ上联系了龙奕翔，龙奕翔说他舅舅想没收他的手机，她让他赶紧上她家来，说李老师和王老师都在这等着他。她接着给李老师打了手机，让他和王老师一块来她家，他们来到她家后，李老师对龙奕翔说：“老师相信退学肯定不是你的意愿。”

龙奕翔点了点头。

“你舅舅说是你要求退学的，一会我们会给你舅舅打电话。”李老师说：“我们会和他当面对质，干活的内容、时间和金额还有收款人姓名的纸条带来了吗？”

龙奕翔说：“带了，还有一些音频视频资料。”

“你要当面说清楚退学不是你的意愿，是你舅舅在你不知情的情况下去学校以你的名义申请的。”王老师说：“我们会对对质的整个过程进行录像。”

“你放心，你妈妈有先见之明，早就把你从现在到高考的生活费准备好了，现在在老师这保管着，如果你愿意，完全可以不依靠你舅舅独立生活。”她说。

龙奕翔露出诧异的表情，说明他不知道这件事。

“现在我开始给龙奕翔的舅舅打电话，核实龙奕翔是否真正要求退学的问题。”李老师说，将佳能照相机放在桌子上按下了录像按钮。为了这次录像，老彭买了一张128GB的内存卡，录制的视频可以通过数据线导入电脑，在电脑通过QQ或数据线传到手机，或者在电脑上拷进U盘。

李老师开始拨打他舅舅的手机，很快就拨通了，她估计初一的家长会已经结束了，他舅舅的儿子现在念初一，和龙奕翔在一个学校。

“我是龙奕翔的班主任，学校让我跟你核实一个问题，龙奕翔退学是不是他本人的意愿？”李老师问。

“这和他本人没有关系，我是他的家长，我让他退学他就得退学。”他蛮横地说。

李老师开了免提，他的声音整个客厅的人都听得很清楚。

“剥夺未成年人的受教育权利是非法的，你知道吗？”李老师说。

“问题是……我们小卖店现在亏本了。”他舅舅说，口气明显软多了。

“你们小卖店怎么样都不是强迫龙奕翔退学的理由。”李老师说：“再说龙奕翔的妈妈去世前交给你的那15万块钱我们当时经过协商一致同意，只能用于龙奕翔的生活费，他的学费学校是免了的，从高一到高三应该是绰绰有余。”

“他一个大活人天天吃喝拉撒都在我们家，那点钱是那什么杯……薪。”他舅妈说，看来她是凑到了他舅舅手机前。

“不管什么理由都不是你们剥夺未成年人受教育权利的借口。”李老师说，“非法让未成年人从事重体力劳动，虐待未成年人，非法利用未成年人获取利益，我们已经在老板那取得了纸质资料和音频视频资料证据。只是从龙奕翔和他舅舅的亲情关系考虑不起诉，否则我们完全可以向民政部门投诉，向法律部门起诉，剥夺你们的监护人资格，甚至可能追究刑事责任。”他舅舅那一端沉默了。

她凑近李老师手机说：“龙奕翔的舅舅，现在让龙奕翔和你通话，我们尊重他的选择。”

“舅舅，卸车和在装潢店的工钱就算我孝敬您了。”龙奕翔说：“我有能力自己独立生活，也为了我的学业能继续，从今天起，我就不打扰您了。”

“让你舅舅照顾你，这是你妈妈的愿望。”他舅妈说：“你口口声声说自己孝顺你妈，你就这样忍心违背你妈的心愿？”

“我妈妈是希望我能享受亲情和温暖，她一定不会希望我受苦受难。”龙奕翔说，她暗暗为龙奕翔的精彩回应喝彩。

挂断电话后，龙奕翔说：“老师，我的生活不用你们操心了，我妈也给我留了10万块钱，这是我的奖学金和转让油条店的钱，而且，我在初中时就开始利用空余时间给装潢店P图，积攒了一万多块钱。。”

“听着！”她像在幼儿园一样严厉地说：“你那十几万块钱绝对不能动，你以后还要念大学，可能还要考研究生，你就听我们安排。”

他们给龙奕翔租了一间带卫生间和厨房房子，面积有四十多平，租金是每月300元，预交了一年的房租，又给他买了双缸洗衣机、笔记本电脑还有餐具、燃气罐、燃气灶、电炉，还有床上用品和洗漱用品还有风扇、取暖炉。

“他不会以监护人的身份跟我们打官司吧？”王老师有些担心地问。

但几个月后，他舅舅一家没有任何动静。

李老师说：“事实证明，我们高估了他的智商。”

（编辑：陈友云　审核：吉庆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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