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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久实 || 月到梧桐上（034）

李久实

2019-09-18

来源：西南文学网

（三十四）

“姐姐快来呀，这里有好多呢。”闻倩发出兴奋的尖叫声。她跪在刚刚推出来的炉灰边，拼命地挥舞着手里的耙子，身后堆起了一座小山，“快过来吧，这里的煤核个大。”

闻慧闻声跑了过来，她一把拉起挥汗如雨的闻倩，从她手中夺过耙子，说道：“二妹别拣了，袋子都满了，没地方装了。”

闻倩极不情愿向四周瞅了瞅，三个塑编袋子已经被闻慧系好了口，她一下子就流出了眼泪，哭道：“姐姐，我都拣这么多了，咋办呀。”

闻慧往四周看了看，天色已经黑了下来，她没有看到能装煤核的东西，不由得叹了口气，只好说道：“不要了，明天再拣。”

“我要，我要。”闻倩灵机一动，弯下腰，抓起煤核就往口袋里装，“装兜里，兜里还能装呢。”

闻静也跑了过来，姐妹三人把闻倩拣好的煤核装进口袋里，闻倩瞅着地上剩余的煤核，不无遗憾地说道：“还有呢。”

“哈哈哈，”闻静突然大笑起来，“姐姐你看，二姐都成花脸了。”

“还说我呢，你也是。”闻倩也哈哈大笑起来，“姐姐也是。”

姐妹三人面面相觑，你瞅我，我看你，禁不住捧腹大笑起来，笑声掠过了夕阳的余晖，压过了山边。

笑过了一阵后，闻慧便催促妹妹们回家，三人一人背一只袋子，吃力地往回赶。“咔嚓”一声，闻静摔到了，塑编袋炸开了一道大口子，里面的煤核散落一地，她“哇”的一声哭起来：“姐姐，我背不动了。”

闻慧放下肩上的袋子，转过身扶起哭咧咧的闻静，拍打了几下她身上的土，又检查了她的胳膊和腿，见她胳膊肘已经流出了血，便心疼的掉下了眼泪。说道：“你别背了，姐姐背。”说完，蹲下身子就开始拾掇起散落在地上的煤核。

“姐姐，我也背不动了。”前边传来闻倩的喊声，“咱们还得上桥呢，背不动了。”

“桥上有人，我让他们帮忙。”闻慧迅速朝桥上跑去，爬上旋梯，她喘了口气，犹豫了一下，便怯生生向前面那两个人走去。

那两个人是王爷和陶喜娟。

王爷刚刚把陶喜娟打了一通。打她的原因其实很简单，就是陶喜娟屡次犯规，竟然不把他的话当成圣旨，偷着去看孩子。那时，陶喜娟实在忍耐不住思女的心结，趁着王爷在屋里睡觉的空挡，跑出去见孩子。但她没想到，闻海生早已搬离了那个家，孩子没见到，却被赶来的王爷抓了个现行。王爷是个一言九鼎的人物，他不能让任何人坏了他的规矩，陶喜娟也不会例外。打完以后，他严厉地训斥道：“你以为就你有孩子吗，舍不得儿女情长就别出来做大事，跟你说多少回了，舍得舍得，先舍后得，还不明白吗？”

陶喜娟痛哭流涕了，她哭诉道：“天下有不想孩子的娘吗，慧慧都该上学了，倩倩和静静也都六岁了，她们现在啥样我都不知道，我还有什么资格做她们的娘啊。”

王爷满脸怒气，他上午把来要钱的儿子打了一顿。儿子都12岁了，张口闭嘴就要钱，连爸爸都不叫，还居然喊他“嘿”。他指了指桥下汹涌的河水，没好气地说道：“你要是再想不开就跳下去洗洗脑子，别以为长个漂亮脸蛋就觉得自己了不起，实话和你说，三条腿的蛤蟆咱们找不到，但大闺女可有的是。”

陶喜娟愕然了，她饱尝了王爷的拳脚，却没想到王爷现在说话一次比一次狠毒，还没等她再搭腔，身后就传来脆弱的声音。

“阿姨，帮帮忙行吗？”闻慧站在他们身后怯生生地问道。

“干啥？”陶喜娟没回头，却没好气地甩过一句话来。

“求求您，帮我们把煤核抬上来好吗？”闻慧说话的声音变小了。陶喜娟甩过来的那句话，使闻慧鼓足不了勇气。

“哪来的野孩子呀，都脏死人了。”陶喜娟转过身来了，她借助路灯只能看见一个瘦小的身体，一对大眼睛和一付雪白的牙齿。闻慧的脸是黑色的，上面抹着横七竖八的道道。“滚一边去，脏死人了。”陶喜娟匆匆忙忙地拥着王爷，快步朝前走了。

闻慧看见了，也听见了，那个面容，那个声音，简直就和妈妈一模一样。她低声喊了一声：“妈妈”，便朝前紧追几步，又停住了脚。那个女人和男人钻进了路边的汽车，走了。闻慧紧咬着嘴唇，泪水在眼窝打着旋，她迟疑着，注视着汽车远走的方向，“妈妈、妈妈。”她低声地喊着，“我是慧慧啊。”

闻慧闷闷不乐地回到妹妹身边，任凭闻倩和闻静怎样发问，她就是不说话。

“姐姐你哭了，为什么哭，她们打你了吗？姐姐别怕，有我们俩呢，我们帮你打他！”闻倩把手叉在腰间说道。

闻慧一屁股坐在塑编袋子上，捂着脸呜呜地哭起来：“你们知道什么呀，知道什么呀。”

“二姐说的对，咱们是三个人，能打过他们，爸爸来了，就把他们扔到桥下去。”闻静走过来，她掰开闻慧捂着脸的手，然后帮姐姐擦拭着泪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