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维去省城党校学习的那天清晨,虽然他横着心走了,但一路上对江娅的那份揪心揪肝的挂念,就不用提有多难受了,他最怕江娅会有个三长两短。是啊,生气归生气,但无论如何,姜维是丢不下江娅的,他之所以要这般狠心地对待江娅,目的就是想给她敲敲警钟,让她断绝与汪来富的这层不正当关系。
在省城面授的这个学期,姜维可谓是人在曹营心在汉,课堂上满脑海浮现的只有一个江娅的影子。实在憋不住了,他就提笔给她写信,在信中向她道歉,向她问安。但每每写好这样信,他又控制不住自己对江娅、汪来富怨恨的情绪,就立即又把这些信撕它个粉碎,向窗外一撒,让自己的思绪随着满天飞扬的纸片飘荡。他硬着心想:索性来个一不做二不休,让江娅好好反省反省,让她真正感悟到失去才觉得珍贵的道理,只有这样,待他考完试回到单位、两人确实言归于好以后,他们搁久了的情愫才会更加醇香。
然而,姜维的这些想法,不过是他一厢情愿罢了,夜郎煤矿诸事的发展和变化却让他感到震惊。他党校毕业从省城回来的时候,汪来富摇身一变,已成了煤矿享受正科级待遇的掘进工区党总支书记,江娅也已从矿灯房调到汪来富的工区机关当了电台员。而他自己,人才刚刚进宣传科办公室的门,龚科长就笑吟吟地对他说:小姜,你到我办公室来,我有事要告诉你!”
以前,龚科长找他,多是有采访任务。所以,他莞尔一笑道:“我的大科长,我的屁股都还没有挨椅子呢,你就不能让我喘口气啊。是不是又有什么大新闻,急着让我去采访?”
龚科长和蔼地答道:“也算是新闻吧,但这新闻是发生在你自己身上的新闻,想听就快过来吧!但不准吃惊。”
姜维顿时有些心怵,他不明白地问:“我的新闻?什么新闻?”
龚科长神秘地一笑,深沉地点着头说:你过来就明白了。
姜维感觉有些不妙,他跟着龚科长来到办公室的内间,神情难免有些紧张。此时他最怕听到的就是,有关他与江娅、江娅与汪来富的事情,这些事早已在矿区闹得沸沸扬扬。于是,他人还没落坐,就眼吧吧望着龚科长问:“龚科长,到底是什么事啊?看你神兮兮的,弄得我好紧张,告诉我吧,我自己会有什么新闻?”
龚科长这才神情严肃地说:“你的调令早就压在我的办公桌上了。你看,处长、书记都签了字,他们要调你到汪来富的工区去给他当秘书。”
这的确是个爆炸性的新闻,也是姜维所始料不及的。他立即把刚坐下去的身躯又弹了起来,急急地说:“我在宣传科干得好好的,搞宣传报道也刚刚才入门,领导们怎么会......。”
龚科长抬手往下压了压,示意姜维坐下,然后轻言慢语的说:“你别激动,听我慢慢讲。当时黄书记来跟我商量调你的事时,我是极力反对,因为你的专长和才能最适合在宣传科工作,可以说宣传科正需要你,也少不得你这样的笔杆子。可黄书记说他想让你下去锻炼锻炼,让你成为多面手干部,以后好排上用场,他命令我必须无条件放人,这一死命令就让我无招了,官大一级如泰山,我想留你也留不住,只好把调令给你收下了。”
姜维沉思了一会,说道:“我想肯定是汪来富去找黄书记要人的。”
龚科长点了点头说:“汪来富现在是处长和书记的大红人。他新官上任三把火,拢络些人才是有可能的。我想他硬要你去当他的秘书,无非有两个出发点:一是想好好报答你把他给捧红的大恩,随时给你一些好处,比如提高你的工资、奖金收入啊,给你多调级啊等等!二是调你去再好好的当他的吹鼓手,再给他抬抬轿,经常在报纸上吹吹他的丰功伟绩,为他再往上高攀夯实基础,为他呐喊助阵。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你就要有思想准备,好自为之!”
看得出,龚科长的这些话是带有不少讥讽含意的,也看得出他对汪来富这个风云人物是不怎么感冒的。姜维试图再求龚科长,说道:“龚科长,实在话,如果让我选择的话,我是一万个不情愿到汪来富那里去工作的,你就再到黄书记那里给说个情,让我继续留在宣传科干吧!只有在这里,我才能充分发挥我的写作能力,还可以学点其他知识。”
龚科长猛吸了两口烟,长叹一声,说道:“汪来富现在干的工程,是我们处的省、县重点工程,我们的口号是:大干一百天,确保工程按期投产。所以,处里说人、财、物都得大力支持,他们是要人给人,要钱给钱。我一个小小的科长,位低言轻啊!姜维,别怪科长不留你,我听书记的口气,你是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了,还是高高兴兴去吧,好儿郎志在四方,哪里都可以干事业的。”
姜维不再说话了,虽然这样的调动简直没有道理,虽然他心不甘情不愿,但他又能怎么样呢,连科长都说没办法,他岂不只有叹气的份。
龚科长见姜维情绪如此低落和消极,只好以长辈的口吻给他打气:“小姜,别叹气,也别灰心。其实调离机关也是一件好事。在机关工作,除了生活条件和学习环境好一点外,别的也没多大意思。有些人没在机关工作过,认为蹲机关了不得,可一旦时间呆长了,也会感到心烦意乱。我是个老机关了,对此深有感触,初到机关时,样样感到新鲜,工作积极主动,深得同事们的好评。可是几年下来,我就发现了问题,机关是人才济济的所在,比你资历深、比你有能力的人多的是,你工作再出色又咋的,到评先进时、评职称时、调级时、提干时都的靠边站,眼巴巴望着本该属于自己的名份落到别人的头上,顶多你有不满情绪,顶多你就发发牢骚,但机关就是一个人际关系比较密切、比较复杂地方,那些关系网,你想扯也扯不破,弄不好还会碰你个头破血流。小姜,我说的这些,不过也是发发牢骚而已。我是个鲁迅似的人物,对见不惯的事也是横楣冷对的,前些年就因我爱写些标枪似的小杂文而得罪了不少人,许多人还给了我小鞋穿,我一个中文系毕业的大学生,混到这把年纪了才混了个科长。象你这一没文凭,二没资历的小青年,在机关混又能混出个什么名堂来呢?虽然我偏爱你的文彩才把你调来,但人家又要把你调下去我又有什么办法呢?去吧,大胆的去,别有任何想法,如果汪来富真的对你好,你就要求去李扬的队当个党支部书记。凭你的才能和刻苦精神,将来还怕混不到一个党总支书记当当?说不定过几年你比我还干的出色,我这个科长角色也会让你来干干的!”
龚科长的这些话都是很客观的。机关的这些不正常现象,其实姜维也略知一二,只是没有那样深奥罢了。尤其是龚科长最后说的这几句话,多少消除了姜维的一些顾虑,姜维第二天就去采掘工区报到了。
或许这正中了“山不转水转,人不转路转”的那句古话,汪来富、姜维、江娅、李扬又转到了一块,所不同的是他们三人仍象儿时那样,他们又归到了汪来富的旗下,他又成了他们的大王。
姜维的归来,使江娅有一种起死回生的感觉。正如姜维料想的那样,江娅扑在姜维怀里足足哭了四个小时。她才不管姜维对她如何冷淡,她早已认定了这一辈子死活都是姜维的媳妇,她哭啊哭啊,把这段时间所有的委屈和怨言都倒给姜维,这一哭还真把姜维的心给哭软了。
看着怀里象水一样爱哭的心上人,姜维直心疼得给她长时间的揩泪。他能不听她哭诉衷肠吗?这是一个女人受了委屈后积攒了好几个月的情绪啊!不说出来会憋出病来的,这样的病纵然华佗在世也难治啊!惟有心上人才能相互治好。
哭完了,诉完了,江娅的心也就落到了实处,她靠在姜维的胸口上沉沉欲睡。
姜维爱怜地捧起她的脸,用舌尖添去江娅挂在腮上的一颗泪珠,问道:“娅妹,我如此苛刻地对你,你咋不责怪我呢?”
江娅倦怠地摇摇头,说:“你自有你的道理,我没有理由责怪你!更不会无端的恨你!我知道你是我心中最可以依赖的人,你会永远理解我爱护我的。我会很好的听你的话,等着你娶我。”
姜维长叹一声道:“虎到平阳遭犬欺,我比被下放来改造的人好不了多少。江娅,看来我这辈子只有当平头百姓的命了。”
江娅最怕的就是男人没有骨气时的这种神情。她立即睁开眼睛,安慰姜维道:“人是三节草,不知哪节好。你绝不能丧失斗志,男子汉大丈夫应该能曲能直,应该象诗中写的那样:‘宠辱不惊,看庭前花开花落;去留无意,望碧空风卷云舒。’你何必这样患得患失呢?”
姜维轻轻一笑道:“你啼啼哭哭时,让人想到你是这样的一个凄惋墟弱的女人。可是,一但做起起人的思想工作来,却让人感觉到你是一位多么富于哲理而又能鼓舞人积极进取的政治家。娅妹,我可不是那种容易丧失斗志的人,但人的工作环境是相当重要的,工作仅仅只是一部份,上司有各种各样的上司,同事有形形色色的同事,你工作能力再强,管理水平再高,如果上司不赏识你,提携你,你说你何时有出头之日?伴君如伴虎啊!我已隐隐有了不祥的感觉,所以我才有要做平头百姓的思想准备,但你放心,纵然我一辈子做个平民百姓,我的理想和追求是永远不会放弃的,我一定要当一个作家。”
江娅笑了,说:“那我才会感到自豪呢!”
姜维抱紧江娅说:“我先干着再说吧,如果汪来富对待我的境遇真的很糟的话,那我就潜心去学习写作,我的专长昭示着我只能走这条路了。江娅,如果我当了业余作家,那我的业余时间恐怕都要牺牲在写作上了,家务事我可帮不了你,结婚后就真的累你了。”
江娅眼眶里立即闪现出几丝光芒,她激动地捉住姜维的手,高兴地说:“你放心好了,我一定当好你的贤内助,只要你的事业能成功,再苦再累我也觉得舒心。”(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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