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浩 || 折耳根

王浩
2023-03-05
来源:西南文学网

“感情深,不怕吃折耳根;感情在,不怕吃酸菜。”这是我老家耳熟能详的顺口溜,对于“过来人”,它是玩笑话、是情感表达,也是情与爱的试探,就好像少男少女情歌对唱:“哥是天上一条龙,妹是地上花一逢。龙不翻身不下雨,雨不浇花花不红”一样,言有尽而意无穷。

我昔日的家乡一直被人嘲弄,“穷山恶水出刁民。”这里的的确确山多、水多、瀑布多、峡谷多、溶洞多、少数民族风情多、动植物更多。折耳根就生长在十里不同天,冬暖夏凉,负氧离子特多的乌蒙山脉中。

折耳根又名鱼腥草,在环境问题日益复杂的今天,受“药食同源”的影响,折耳根从名不见经传的野菜早已登上了富丽堂皇的大雅之堂,还真是萝卜白菜各有所爱。有人背井离乡抛妻别子逃离山旮旯。也有人认定了住惯的山坡不嫌陡,选择了“日出而作,日入而息。凿井而饮,耕田而食”的原生态生活。

过去由于生活物资匮乏,我从小就记得“酸菜辣子水,吃得打飞腿。”农村人成天水一把泥一把,要是赶上抢种抢收的农忙季节,有时肚子饿得扯火闪,喉咙干得冒青烟,回到家灰熄火冷还得忍饥挨饿,先干上一瓢井水“填饱肚子”,然后再去生火做饭,要是在田边地角挖得一把折耳根凉拌或折耳根炒腊肉炒火腿炒鸡蛋下饭,那简直就是过年。如果说人间生活饿了最香,我想这就是常年面朝黄土背朝天农村人的真实生活。

因为我家人多地少。爷爷奶奶、父亲母亲、还有兄弟姐妹八个,全家十二口挨冷受饿、野菜充饥是常事。我干不了太重的农活,割草放牛也就成了分内之事,有次为了挖折耳根,牛跑去把堂哥家的麦子吃了一大片,堂哥凶神恶煞的打了我几耳巴,打得我眼冒金星泪水花花淌,鼻子流血,堂哥嘴里骂骂咧咧“你这个小短命鬼,小贼杀的,挖折耳根挖你的脑壳,田埂被你挖塌了,麦子也被你家牛啃光了……”好像我真的做错天大的事,可能那片麦子就是堂哥一家人救命的最后一根麦草。过了很久,牛吃麦子和我挨打的事被母亲知道了,母亲没有去找堂哥讲理,反而教育我说:“谁让你贪玩不好好放牛,挖什么折耳根嘛!挨打了回来也不哼不哈,没出息。”我满肚子都是委屈,长大后我才知道,“贫穷落后就要挨打。”

父母亲吃尽了农村的苦,上有老下有小,同时也“享受”着儿多母苦的人间烟火。父母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儿女身上,省吃俭用、砸锅卖铁也要供我们读书,好在苍天不负有心人,我们三兄弟都加入了那时七月七日的高考,千军万马且过了“独木桥”,相继“鲤鱼跳出了农门”。

从挖折耳根被打那时起,酸菜辣子水也成了我想尽千方百计逃离农村的助推度器,不是农村人,不知农村苦。就像“可怜身上衣正单,心忧炭贱愿天寒”的卖炭翁一样。现在进了城的农村人教育孩子也常说,谁要是不好好读书,就把他送回农村老家去种地,或者买个背箩让他去捡垃圾。

外面的世界很精彩。出门在外,我可真正感受到了“四川的太阳云南的风,贵州下雨像过冬。”同时也听到了味觉的声音“贵州人不怕辣,四川人辣不怕,湖南人怕不辣。”当我一次次跨过长江迈过黄河放飞梦想时,我也品尝到了甜食面点,青稞酒、酥油茶,鱿鱼、海参。都说上有天堂下有苏杭,可当苏杭人“笑问客从何处来”时,我也挺直腰杆直言不讳的说,我来自“五百年后看,云贵胜江南”的“夜郎国”。   

现在人吃不愁,穿不愁,住房有保障,生活天天像过年。凉拌一盘折耳根都用上了一大堆佐料,什么蚝油、花椒油、辣椒油、芝麻油、酱油、味精、鸡精、醋、白糖、葱、蒜……。可我做梦都想吃母亲手把手教我凉拌的折耳根,折耳根用清水淘洗干净晾干切成小段,泼上水豆豉,撒上盐、葱花、白糖、手搓胡辣椒面即可入口,这样既能吃出折耳根原有的芳香,也能吃到凉拌折耳根酸、甜、苦、辣、咸的本味。

“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对于我这个独在异乡为异客、在外漂泊三十多年的六零后来说,外面的世界也很无奈。特别是近年来多桥飞架南北,天堑变通途。“夜郎自大”成了“桥梁博物馆”、“世界避暑胜地”、“多彩旅游之乡”、“财富盈余之州。”我迫不及待收拾行装,乘坐“和谐号”“复兴号”高铁赶赴老家,怕错过了老家的春天,生怕错过了叶如心形、未出土先有节的折耳根采撷期。

如果有人说乡愁是一张邮票是一张船票是一湾水,我的乡愁则是酸菜辣子水加点折耳根。



作者简介:王浩,男,贵州盘州人。贵州省散文协会会员、六盘水市文学艺术界联合会会员,盘州市文学艺术界联合会会员。作品散件《中煤地质报》《贵州煤田地质通讯》《六盘水日报》《西南文学网》等报刊,供职于贵州煤田地质局一五九队。



(编辑审核:杨 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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