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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久实 || 月到梧桐上（017）

李久实

2019-09-03

来源：西南文学网

（十七）

闻海生已经做完了饭，他和叶玲说笑着，三个女儿围绕在桌子旁，每人手里都搂着碗，把一个米粒又一个米粒递进嘴里。桌子上摆着一个大汤盆，里面是水煮萝卜片，旁边放着一个小盘，盘里盛着绿色的韭菜花。闻海生催促道：“赶快吃，明天就给你们吃美味芥菜丝。”

“不就是咸菜吗，我们不吃，我们要吃肉，奶奶家有肉吃。”闻慧争辩道。

“我们也要吃肉，别人家菜里都有肉。”闻倩和闻静也跟着嚷嚷起来。

“闻慧这孩子都吃狂了，菜都不愿吃还吃什么。”闻海生埋怨叶玲说：“到你们家不能总惯着她。”

闻慧在叶玲家住了半个月，今天才被叶玲送回来。孩子们要肉吃的声音喊的她心里难受。她站起身来说：“你们等着，我给你们买火腿肠去。”

闻海生拦住了她，说道：“太贵了，你别去。”

两人正推辞间，陶喜娟推门进来，见他们正推三阻四，便揶揄道：“不好意思，我应该敲门的”叶玲脸一红，便说道：“我要给孩子们买火腿肠，海生不让。”

“你甭去，她们天生就是吃萝卜的脑袋，守着这么一个没出息的爹，他们还能吃啥？”陶喜娟想起了自己刚刚吃过的那桌菜，禁不住眼圈红了起来，说道：“我去。”转身便走了出去。

“有火腿肠吃喽，有火腿肠吃喽。”三个孩子欢欣雀跃起来，“妈妈好，妈妈有钱。”

“吃大萝卜顺气。”闻海生给自己找了一个台阶，他苦笑着，“这些孩子都惯坏了。”

陶喜娟很快就回来了，她买了很多吃的，摆到桌子上，然后，又从坤包里拿出二百元钱递给叶玲：“还你的。”

叶玲笑了笑，推回了陶喜娟的手：“我根本就没想过要你还，拿着吧，给孩子买点吃的。”

“你哪来的那么多钱啊？”未等陶喜娟说话，闻海生就沉不住气了，他要让陶喜娟把钱的来路说清楚。

“大风刮来的，行了吧。”陶喜娟挤兑道：“有钱你也害怕。”脸上露出不屑的表情。

“我虽然穷，但决不沾脏钱。”闻海生说道。

“怎么说话呢，这钱怎么脏了，你说。”陶喜娟气愤地把坤包摔到桌子上，“玲玲，你见过这么龌龊的人吗？”

“海生，这就是你不对，你还没把事情弄清楚，怎能随便下结论呀。”叶玲批评道。

“还用弄清楚吗，女人学坏就有钱。”闻海生嘟囔道：“天上能掉馅饼吗？”

“你无耻，你缺德。”陶喜娟呜呜地哭起来。

“闻海生，你这么说话我都不爱听，你这个人咋这样啊。”叶玲大声喊道，接着又劝起陶喜娟来，“看看你们俩，说话总是呛着说，都让着点，不就没事了吗，还像孩子似的天天吱吱喳喳的，多没劲啊。”

“他不是人，他没能耐还怕别人超过他，什么玩意呀，”陶喜娟呜咽道，“守着那点死工资，这些孩子还不饿死啊，你看看她们吃什么啊。”

“我生的起就养的起，吃好吃赖我不会让他们到大街上讨饭吃。”闻海生梗了梗脖子，“我这辈子都不会给钱当孙子，人要是没骨气，什么丑事脏事都干得出来。”

“就是脏钱了，是我卖肉的钱，咋了。”陶喜娟气愤至极，从坤包里抽出剩余的钱，狠狠地摔到闻海生的脸上，“就是脏钱了，你说咋的吧。”说完，扑到叶玲怀里，嚎啕大哭起来，“玲玲，我不跟他过了，我再也不跟他过了。”

“我说啥啦，我没说啥呀，她咋这样啊。”闻海生委屈地摊开双手，哭丧着脸冲叶玲抱怨道：“我这不是为她好吗，好心还当成驴肝肺了。”

“你还想说啥，你都要把别人的心剜出来了。”叶玲喑哑着声音说道：“喜娟能咋样，你这样伤她干嘛？”说着，眼泪就流了下来。她把陶喜娟扶到床上坐下，拉起哭成一团的孩子，赌气地说道：“你们俩打吧，想打到什么时候就打到什么时候，我把孩子带走。”

闻海生拉住了叶玲。“我走，我走还不行吗。”说完，便走了出去。

叶玲叹了口气，她一边给三个孩子擦眼泪，一边对抹着眼泪的陶喜娟说道：“你也是的，说那么粗的话干嘛，甭说是你们家海生，连我都接受不了。”

“我就是看不惯他，本事没多大，花花肠子倒不少。”陶喜娟抹着眼泪说。

“你不能那么说人家，你一下子就拿出那么多钱，他能不问问吗。”叶玲开导道：“把事情说开不就得了吗，还至于发那么大的火，看把孩子吓的。”

“玲玲，我跟你说，他这个人就是心理不干净，他见不得别人好，我早就跟他过够了。”陶喜娟擦干了眼泪，挪下床把闻倩和闻静抱到桌子旁，说道：“玲玲，我不怕你笑话，他怕别人沾上我，白天不好好上班，有事没事地看着我，晚上他从来就没有闲着的时候，天天做那种事，你说我白天要上班，晚上还要带这三个孩子，他从来就不考虑我的感受，实话跟你说，他根本就不知道我需要什么。”她又呜呜地哭了起来。

叶玲被陶喜娟的话窘红了脸，她假意教训道“你不许胡思乱想，谁两口子不打架啊。”。

“你甭光说我，告诉我，你个人的事儿啥时候解决？”陶喜娟“扑哧”一声笑了：“都三十好几了，你不想啊？改明儿我抓个壮丁把你嫁出去。”

“你甭瞎操心，我就自己过，像你们这样天天吵天天闹的，我可受不了。我呀，有这三个干闺女就知足喽。”叶玲捂着嘴呵呵笑起来，“不许往歪道上想我。”

陶喜娟呵呵笑起来，“都把自己糗成老姑娘了，我看你还能糗到啥时候。”

叶玲娇嗔道：“你别气我好不好。”

“好、好、好，我不气你。”陶喜娟说完几个好字，接着便把那一千元钱的来龙去脉讲了个清清楚楚，然后，又把自己要辞职下海的打算告诉给叶玲，“玲玲，我已经下决心了，就自己干，谁看不起我都行，但我不能自己看不起自己，这三个孩子眼看就要长大了，花钱的时候还在后头呢，那点死工资连我自己都养不起，还怎么养孩子，闻海生愿意受穷让他自己受去，我可不跟着。”

叶玲瞪大了眼睛：“你那钱就是工资，这么多？”

“是这个月的工资，预支的，学校办起来以后比这还要多。”陶喜娟十分肯定地说。

“现在的工作就不要了？进你们那个门多难啊，再说，工资拿的是少点，可那是铁饭碗呀，到什么时候都有保证。你这会儿拿一千块是挺多的，可学校要是黄了怎么办，原单位再不接收你，你不就是失业了吗？别介儿，我看这事有点玄，还是和海生商量商量吧。”叶玲忧心忡忡地说道：“千万不要感情用事。”

“你别总说丧气话好不好，学校还没开呢你就跟我吹冷风，你鼓励鼓励我还不行吗。”陶喜娟在叶玲的大腿上掐了一把，“不许你拖我后腿。”

“我是担心你以后怎么办？”叶玲满脸都是顾虑。”

“玲玲，你别劝我了，现在这个世界就是谁受穷谁狗熊。我托你一件事，你可一定要答应我。”陶喜娟十分认真地说道。

“什么事，说吧。”叶玲也认真起来。

“我要是死了，你照顾这三个孩子，她们不能没有妈。”陶喜娟脸上的表情好像马上就要英勇就义似的。

“你别胡说八道，活得好好的，瞎说啥呀，再胡说我不理你了。”叶玲不高兴了，她怎么也不会想到陶喜娟会说这样的话。

“真的，玲玲，我可是认真的，答应我，求你还不成吗？”陶喜娟使劲地摇晃着叶玲，“点头啊。”

“行，我答应你，甭说你死了，就是发烧感冒我都替你管着，行了吧。”叶玲“扑哧”笑道，“净胡说八道。”

“真是我的好姐妹。”陶喜娟啵的在叶玲脸上亲了一口，嘱咐道：“说到做到，不许放空炮。”说完，让孩子们跪在地上，“记住，以后就叫叶妈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