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

车站很快就到了，上车后，他才发现，车里比他来的时候还拥挤，车站到县教育局有一个多小时的路程，幸亏小翠翠想得周到，不然他至少要蜷着身子站一个小时，他把被子强行塞进行李架后向车外招了招手，车开出好远，小翠翠和“马老师”还站在那，突然，小翠翠背过身子去，在她前面的“马老师”走到她身旁扶住她在跟她说些什么……

他也觉得鼻子酸酸的。

“老歌老歌，再给我要一首老歌，越老越好。”刚刚唱完一首“我们年轻人”，王局长意犹未尽地对黄主任说。

“这首怎么样？”黄主任调出了一首“革命人永远是年轻”，看来他很善于揣摩王局长的心思。

“好极了，我是个喜欢怀旧的人，在六十年代，这些歌曲曾经激励过那么多热血沸腾年轻人去追求他们的革命理想。”王局长吐出一个烟圈，动情地说：“那是一个激情澎湃的年代，也是一个充满理想和浪漫的年代。”

“什么叫革命啊？”王局长身旁的小姐象听天书般地、一脸迷茫地看着他，这时，她的眼睛显得格外清澈、单纯。

“革命么……就是改革自己的命运。”黄主任调侃地说：“就好比你在这赚足了钱，回老家去找一个小伙，然后在一起过好日子。”

“那你们都是革命人，都革命成功了啰？”

“哈哈哈……”作东的齐校长笑得连气都喘不过来了，好半天才缓过劲来举起酒杯说：“是啊，大家都是革命人，为革命干杯！”大家举起啤酒杯一饮而尽。

“革命是永无止境的。”齐校长指着王局长对小姐说：“就连王局长这种年龄的人还得继续革命呢。”

“唉，廉颇老矣！”王局长感叹说。

“不，王局长，你这是老当益壮啊！”齐校长赶紧打圆场说。

这时，歌曲的过门响了，王局长一把将小姐揽入怀中说：“来，跟我一起唱这首歌吧，我们一起体验激情。”小姐头向王局长怀里靠了靠，撒娇地说：“人家不会嘛，我先听你唱，跟你学。”

“你是说我老了啰？好吧，我老不老你一会就见识了。”王局长在小姐腰间掐了一把说。

“革命人永远是年轻，他好像……”王局长清了清嗓子，引吭高歌。

王局长的音质很好，浑厚、高亢、明亮，一点不比专业歌手逊色。如果从童年时代就选择了声乐这条道路，他完全可能成为一名出色的歌唱家。

王局长是六十年代中期的大学生，刚入学不久就遇到了那场轰轰烈烈的政治运动，他也不可避免地卷入并参与了那场政治运动。

那是一个很遥远很遥远的年代，他一点也不知道，他只是听父辈们说过，那个时代的人都很愚昧，可以为一些不切实际的理想和追求抛弃一切，财产、地位甚至生命……

王局长唱完歌后，大家一致拍手叫好，王局长把一根鱿鱼丝塞进小姐的嘴里并在她脸上捏了一把说：“走，让我们一起体验激情。”就把小姐带进了小舞池，随手关上了门。

这是一扇奇特的门，明明关上了，可门上的图案却使门看上去是大大敞开的。

里面黑洞洞的，多么奇特的设计。

在唱歌的那一刻，王局长是投入、真诚的，他甚至看到他眼里噙着泪花，他确实在怀念那个激情澎湃的年代，但他毕竟顺应了潮流，拉着小姐一起进了小舞池。

怀旧和创新，王局长奇迹般地把它们融合在一起了。

今天，他和王局长一行去县里一所重点中学验收课程改革成果，听完示范课和汇报后，齐校长做东在一家酒楼宴，随后就来到了这家歌舞厅。

“小韩，怎么了？”见他许久既没说话也没动作，在王局长和小姐汗涔涔地从小舞池出来时，齐校长指着他说：“年轻人，拿出点朝气来！”

“来，自己点首歌。”黄主任把歌单递给他后就和小姐走进小舞池关上了门。

他又一次想到了高坪小学那些衣衫褴褛的孩子们，还有低矮、昏暗的教室。他心里突然觉得很压抑，于是，他选了一首“篱笆墙的影子”。唱完后所有人都鼓掌叫好。

“唱得很到位，唱出了一种心情。”王局长似乎看穿了他的心思：“年轻人嘛，刚踏入社会都是这样，理想和现实总是会发生冲撞，要不断调整自己的心态。”

坐在他身边的小姐见王局长他们都依次和小姐进了小舞池，身子向他靠得更紧了，先是剥了一支香蕉塞进他嘴里，接着又把屁股挪了挪，想往他大腿上坐，他把腿抬了抬，这样，他小腿部分就更高了，正好顶住了小姐的腰部。

没有坐上他的大腿，小姐干脆一只手搭在他肩上，用胸脯使劲顶着他的背，

小姐身材苗条而丰满，模样也很甜美，穿着一件薄如蝉翼的紧身衣，这更突出了她纤细的腰肢和高耸的胸脯。当黄主任和小姐从小舞池出来时，他真有些控制不住自己了。

在这一刻，他突然想起了小翠翠。

小姐头朝小舞池摆了摆说：“走，我们进去跳舞。”

“不，”他用几乎听不见的声音说：“我今天身体不舒服。”

“哼！”小姐嘴一噘，坐到一旁去了。

当他们从歌舞厅出来时，已经是午夜时分了，在学校的“桑塔纳”轿车旁，齐校长一反刚才的态度，拍着他的肩膀对黄主任说：“象小韩这样正派的年轻人现在可不多啊！”这时，王局长已经钻进了教育局的那辆“蓝鸟”轿车，黄主任和齐校长好像交流了一下眼神就钻进了各自的轿车。

（编辑：陈友云　审核：吉庆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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