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兵压境入滇难   虚晃一枪进盘县

且说奉命去陡山坡阻击国民党中央军郭汝栋纵队的红二军团五师十三团和十五团，两团于三月二十六日九点钟到达指定位置。十分巧合的是，红军一到便与国民党先头部队的两个连相遇。遭遇战在两方都毫无准备的情况下打响。

俗话说：两军相遇勇者胜。为了保证宣威争夺战的顺利进行，十三团团长刘汉卿和十五团团长李文清率部包抄围剿，只用了一个时辰就全歼了这股敌人，缴获各类枪支二百余支，俘敌七十多人。

初战告捷，全军兴奋。但他们并没有被胜利冲昏头脑，而是清醒地意识到敌人的大部队马上就会跟来，所以，李文清和刘汉卿商量好对策，立即把部队分散到几个山头，设置关卡，决心不惜一切代价把郭汝栋的中央军堵在老南山一带，不让他们跨进宣威城半步。

十点过钟，郭汝栋纵队的大部队蜂涌而来，对老南山一带红军占领的几个山头发起了疯狂的进攻，敌军试图用强大的攻势撕开老南山之门，好按龙云的命令开赴宣威城去参加围剿红二、六军团主力的大会战。

然而，让他们想不到的是，英勇的红十三团和红十五团，凭借着一座座山峰的天然屏障，先后打垮了敌人十几次的进攻，硬是把郭汝栋的纵队钳制在了老南山一带，使其不敢贸然挺进，这给宣威城主战场的红军减轻了不少压力，胜利地完成了这次阻击任务。

但糟糕的是，奉命去石垭口阻击孙渡纵队的红二军团六师却扑了个空。路程较远是其因素，但最主要的原因是孙渡接到龙云的命令后，部队连夜赶了路程，据当地老百姓说，孙渡的部队已经从石垭口过去了三个多小时，而且走得风风火火，速度之快，让人一看就知道他们是接到了十万火急的作战命令。

红六师师长郭鹏气得一击手掌，愤愤地说：“这下糟透了，让这狡猾的老狗给溜了。通讯员，赶快通知部队，火速追击，否则，让他们赶到宣威城，贺总他们那里会弄得措手不及的。”

不错，此时的孙渡，已把他的纵队带到了宣威边境，距虎头山阵地只有二十多华里。为了稳住宣威城的紧张局势，他先找到一个有电话的地方，给县长范查政通了电话，查询具体情况。

范查政听到孙渡的声音，竟激动得哭了起来，他带着哭腔说：“孙司令，你赶快来救救刘正富的王牌旅、来救救宣威城满城百姓吧！刘旅长的人马已在虎头山与共匪激战了三个多小时，伤亡惨重啊！而红军还在不断增兵，刘旅长恐怕已经支撑不住了，宣威城已危在旦夕，孙司令，你赶快伸过手来救救我们，救救满城百姓免遭生灵涂炭啊。”

孙渡暗自庆幸自己用兵如神，要不是果断赶了这一夜的山路，那就真的是远水救不了近火了。在他想来，既然刘正富这支王牌军已经和红军激战了三个多时辰，那么红军的元气也会被大伤的，倘若此时趁热打铁，对残喘的红军大打出手，说不定会象快刀斩乱麻一样，把他苦苦追击了好些天的红二六军团共匪一举消灭掉。所以，孙渡急忙对范查政说：“范县长，你现在给我一字一句地听着，你马上派人去通知刘正富旅长，就说我的全部人马已经到了宣威，很快就可以赶到虎头山协助他们作战，让他无论如何振作精神，顶住共匪的冲锋。同时告诉他，郭汝栋的中央军也将马上赶到，让他务必全力配合我们全歼贺龙、萧克于虎头山下。听清没有？”

范查政急忙说：“听清了，听清了，我立即派人去虎头山，请司令放心，我也将组织全城百姓，协助司令你奋力抗匪的。”

孙渡不耐烦地吼道：“别罗嗦了，不是抗匪，是剿匪，你快去吧！稳住军心民心是最大的事。”

孙渡说完，重重地放下了电话，他立即招来五旅旅长鲁道源和七旅旅长龚顺壁，带着得意的神情说：“他妈贺龙和萧克也真是胆大妄为，竟不顾自己的屁股后面有滇军和国军几万人在追击他们，还敢在虎头山和刘正富的王牌军摆开阵势较量。这下好了，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我们可以趁郭汝栋尚未赶到之前，把胜利果实给摘了。道源、顺壁，现在该是你们两位大显身手的时候了。我命令：鲁道源率五旅全速前进，去增援紫灰山，龚顺壁带七旅全速前进，去增援虎头山，我带大部队随后来接应你们。”

且说刘正富带着他的警卫连怆惶逃进宣威城后，正好遇着要派人去给他传达命令的县长范查正。此时，他早已没有了昨晚的骄横和狂妄，整个语气倒有了巴结范查正的成分，因为他清楚，如果虎头山失守，那宣威城就是他的第二道防线，假如范查正因记恨他而不帮他死守城池的话，那他刘正富就只有夹着尾巴逃命了，从而宣告这次征战他不但毫无战功，恐怕连昔日的辉煌和一世的英名也将随之消失。所以，他一看见范查正，就软声软气的说：“范县长，都怪我听不进你的提醒，看来虎头山真是守不住了。唉，我怎么也想不到红军的战斗力会如此之强。如果虎头山失守，那共匪随时都有可能攻城，所以，当务之急是增强战斗力，请你立即组织城里的武装力量，配合我们坚守城池，共同防御共匪的合围。”

看到刘正富此时这付低三下四、有求于他的败将模样，范查正真想好好嘲弄他一番，如此的势利之徒，昨晚还那么的不可一世，一夜之间却变成了这样的哈巴狗，真他妈是个变色龙。然而，范查正毕竟是个有修养、识大体、顾大局的读书人，眼下战事正吃紧，应该精诚团结、渡过这一难关才是。古人云：君子报仇，十年不晚。等这一劫过后，要报复他刘正富这一介武夫并不难，只要在龙主席那奏他一本“临阵逃脱”的罪名，就一定会让他吃不掉兜着走的。于是，范查正冷冰冰地说：“刘旅长，我请你还是赶快带着你的人重返虎头山阵地的好，假如等孙司令到了虎头山而见不到你在战场上指挥战斗，这恐怕对你不利。至于宣威城，我想有我范查正在，我的宣威城就稳得很，更丢不了。”

刘正富脸色一变，被吓得鼓起他的蜻蜓眼问：“你是说孙渡的纵队已到了宣威？那郭汝栋的纵队呢？”

范查正仍冷若冰霜地说：“对，都来了，刚才孙司令给我打了电话，问了你们王牌旅的战斗情况，也问了宣威城的情况。他让我转告你，要你不惜一切代价顶住共匪的进攻势头，拖住共匪，形成对共匪的合围之势，将共匪贺龙、萧克之主力消灭在虎头山下。可是刘旅长，此时此刻你却不在主战场，而退缩到我的宣威城里，等着共匪打下虎头山，再来攻打宣威城，这说得过去吗？”

刘正富是个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人，他被范查正的这番话弄得心里发毛，顿时后悔不已，觉得自己不应该那么草率。他昂天长叹：“天老爷，我这是中的那门子邪？咋做出这等混帐加三级的蠢事来。马连长，快让警卫连火速返回虎头山，要是让共匪把虎头山夺去了，那我们就真的难辞其咎了。”

但刘正富还是去晚了，当他带着他的警卫连跌跌碰碰攀上虎头山阵地时，孙渡纵队已赶到虎头山，孙司令正威风八面立于虎头山阵地上，他一手提着盒子枪，一手举着望远镜，目不转睛地观察着虎头山四周红军的进攻动态。在他的望远镜里，他的部队和前来增援的友军部队正与红军展开争夺阵地的拉锯战。

刘正富知道自己现在扮演着什么样的角色，他胆颤心惊地走到孙渡身边，近乎哭一样地喊道：“孙司令，我……”         

孙渡拿下望远镜，狠狠地盯了刘正富一眼，用非常刻薄的话语说道：“好一个王牌旅，不过空有虑名，竟他妈是属兔的。刘大旅长，我得好好感谢你，虽然你临阵逃脱跑到城里去避风了，可你的手下很称职，他们并没有拱手把阵地丢给红军。”

刘正富的脸色已变得铁青，他知道虽然没有他的好果子吃，但他更知道他的王牌旅不归孙渡管，所以他极力狡辩：“我是赶去布置城防的，在做着两手准备，万一你们赶不上增援我，我好退守城中，不能再把城池丢给共匪。当时龙主席给我的命令就是死守宣威城，不让共匪进入滇中地区。”

孙渡越听越来气，他把脸一沉，大声断喝：“别抬出龙主席来压我，我不是白痴。你他妈心里明白得很，虎头山就是宣威城的天然屏障，连虎头山都守不住，更别他妈想守住宣威城了。何况军队主外，地方武装主内，城防有范查正的保安团。你他妈别在老子面前装神弄鬼，知趣的话赶快去组织你的残兵败将，听我统一指挥，如果你能协助我全歼贺龙和萧克匪部，这功肯定是大于过的，以后我保证不对任何人提及此事。”

能得到这样一个漂亮的台阶下，刘正富当然是心领神会的，他立即给孙渡敬了一个标准的军礼。说道：“请司令放心，我会尽我的全部力量去消灭共匪的。”

敌情的变化，太出乎贺龙的预料了，自孙渡纵队援军全部上了紫灰山和虎头山后，敌军力量陡然增加了两倍，优势兵力加上强大的火力，迫使在阵地上激战的红军部队一支接一支退下山来。整个战场的形势发生了根本性的变化。

为了扭转被动局面，萧克亲自到前沿阵地指挥战斗，并集中十三个团的优势兵力分别向虎头山、紫灰山同时发起强有力的进攻。

然而，经过几次拉锯式的冲杀，虽然也消灭、杀伤了敌人大量的有生力量，虽然也多次取得局部性的胜利，但红军付出的代价也越来越大。红二军团四师在紫灰山与敌军鲁道源旅争夺高地的激战中，眼看就要攻下敌军的主阵地了，但鲁道源狗急跳墙，下令用迫击炮乱轰双方仍激战着的山勃梁子阵地，造成敌我双方大量人员伤亡，红十二团团长钟子廷中弹壮烈牺牲，许多红军战士也倒在了血泊之中。

敌军的残酷手段顿时激怒了早已杀红了眼的红军指战员，他们视死如归，纷纷从战壕里跃起，怒吼着向敌军主阵地冲杀过去。瞬间，整个战斗进入白热化阶段，阵地上喊杀声、枪炮声此起彼伏，响彻云霄，其悲壮场面可谓惊天地、泣鬼神。在这次激战中，红军十一团政委黄文榜、五十三团政委殷兴寿、十六师组织科长唐辉、十七师组织科长罗辉、五十三团二营长马秋德、五十二团连长徐迎生以及三百多名红军战士先后英勇牺牲，谱写了一曲红军万里长征途中又一壮丽诗篇。

由于伤亡太大，作为中央指定的军分会主席的贺龙，他骑着战马亲自到阵地前沿一高地上，用望远镜仔细观察整个战场形势，认为此时的敌军至少还有四个旅，而且占据着相当有利的地形，如果继续战斗下去，取胜虽有可能，但红二、六军团将付出惨重的代价。为了保存红二六军团有生力量，贺龙果断地对身边的萧克说：“这样的消耗战决不能再打了，我们决不能上敌人的圈套，他们拖住我们的目的就是为了吸引来更多的敌军包围我们，吃掉我们。李达参谋长，立即传达我的命令，所有红军部队，立即变进攻为防守，与敌军形成对峙，伺机撤出，摆脱敌军。”

萧克和几位军团首长一致同意。萧克、李达立即到前沿阵地指挥部开了个诸葛亮会，传达了军团首长的作战意图。

通过周密的战略部署，红军部队边打边巧妙地将部队撤回到了山脚，借助掩体与敌军对峙。

利用与敌军对峙的宝贵时间，贺龙又组织召开了一个军事会，研究目前的对敌策略和红二、六军团下一步的行动方案。贺龙分析说：“敌孙渡纵队能这样快的赶到宣威城是我们所始料不及的，这说明他们不但赶了夜路，而且根本没有受到我二军团六师的阻击。他们的到来，直接打破了我们要吃掉刘正富、打下宣威城的计划，目前虎头山和紫灰山的敌军，少说也有四个正规旅的兵力，只要他们死守着虎头山、紫灰山这两道天然屏障，我们要想尽快全歼他们，攻进宣威城已是很困难的事。我红二、六军团自长征以来，有生力量消耗很大，战斗力已越来越弱，再也经不起更大的消耗了，况且，国民党中央军郭汝栋纵队随时都有可能突破我红三团、五团的阻击赶到宣威城来打援，这样，我军将更加被动。所以，我认为宜早不宜迟，必须放弃攻打宣威城的计划，另谋别的办法。”

萧克心情压抑地说：“是啊，这样与敌对峙下去，情形对我们极为不利。这一仗，我们的伤亡已经很大了，虽然敌军的伤亡几倍于我们，但我们实在打不起这样的消耗战，保存实力是我们当前最迫切的事，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所以，我同意贺老总的意见。三十六计，走为上计。”

任弼时点点头，也果断地表态：“那就立即摆脱敌军的纠缠，按贺总在奎香制定的计划，向盘县进军，打下盘县城，在南北盘江广大地域内开创新的根据地。”

李达却忧虑地说：“但我军现在被敌军缠得紧紧的，我们怎样才能干净利索地撤出。弄不好敌军会趁机搞我们一下的，这样会更被动。”

萧克站起身子，先仔细看看地图，然后再看看手表，把目光投向贺龙，毅然决然地说：“贺总，我看长痛不如短痛，既然我们决定要撤，就必须快刀斩乱麻，天一黑就撤，在撤走之前狠狠打他几下，让他们顾头顾不了尾，我们趁机撤走。”

贺龙点着头，轻轻拍着桌子说：“行，这个方案再好不过，请大家分头准备，天一黑就撤，部队撤出阵地后，立即挥师东进，直取盘县城和滇黔要镇亦资孔。要想在南北盘江流域站稳脚根，这两地必须要紧紧握在手中，据考证，盘县和亦资孔历来都是兵家必争之地，尤其是亦资孔，地处滇黔咽喉位置，又是盘县旧县址所在地，如今仍住有国民党的一个保安团，因而，我们必须要夺到亦资孔才有主动权，有亦资孔在手，上云南下贵州才如游鱼飞鸟，随心所欲。”

萧克禁不住捂嘴而笑，然后指指贺龙说：“好你个贺老总，又想撵我了。你不用多说，我已明白你的意思，看来红二军团、六军团又得兵分两路，各取一地了。”

贺龙会意地一笑，肯定地说：“对，我们必须分头行动，要抢在敌人没有搞懂我们的意图之前，一举拿下盘县和亦资孔，让他们后悔都来不及。萧克同志，今晚部队撤出后，你速带红六军团经平彝（今云南省富源县）、后所、胜境关直取亦资孔。我率红二军团经田坝、土城、盘关、两头河直取盘县城。记住，越快越好，两路人马力争在三月二十九日以前夺取两地。六军团打下亦资孔后，要尽快把部队分散，占领和控制几个制高点，预防敌人反扑，争夺亦资孔。二军团、六军团取胜后，请立即互相通电告知，并随时保持联系。”

说来也怪，当天的战斗令人纳闷。在红军边打边撤时，敌军并没有向红军进行大规模的反扑和追击，而是稳扎稳打、步步为营。敌军缓慢的行动给红军最后一次猛攻创造了条件，天刚刚擦黑，已万事具备的红军主力集中所有火力，向虎头山和紫灰山突然发起猛烈轰击，直打得毫无防范的敌军鬼哭狼嚎，龟儿子似的躲在掩体内好长时间不敢露面。

在猛轰敌军阵地时，红军主力部队已井然有序地按计划撤退，兵分两路向盘县、亦资孔开发。等孙渡明白真象后，他后悔得破口大骂，骂他的手下都是饭桶，把责任一推了之。

（编辑：陈友云　审核：吉庆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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