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诗萱 || 红杏,红杏(下)

何诗萱
2021-02-01
来源:西南文学网

那天郑嘉和刘艾薇分手后,立即就到舅舅宁力家,把刘艾薇对自己讲的事原原本本地对宁力讲。

宁力叫郑嘉找刘正河,说他们家不想娶刘艾薇了。郑嘉对宁力说,刘艾薇的意见是让舅舅亲自对她叔叔说,不仅要说不要她不娶她,还要劝告刘正河不要再用婚姻逼迫刘艾薇,婚姻之事,由她自主。

宁力听了郑嘉的话,直觉大事不妙。这么多年来他真是小瞧了这个说话细声细气看上去娇柔怕事的姑娘,办事妥帖,从不多言。对他和刘正河吩咐的事,总听她答好,是。

尽管宁力相信,如果他去找刘正河按照刘艾薇的要求做了她希望的事,刘艾薇会保守住他们的秘密。因为这些秘密一旦泄露,刘艾薇的叔叔,秦娇的父亲都会受到牵连,刘艾薇不会不顾及。但是宁力觉得这件事如鲠在喉,如芒在背,让他寝食难安。思虑再三,宁力觉得目下最要紧的是赶快告诉刘正河,放弃婚事放弃对刘艾薇的逼迫,先稳住刘艾薇再说。

宁力约了刘正河,对刘正河说郑嘉改变注意,不想和刘艾薇好,因为他觉得他以前错爱了刘艾薇,新近的约会相处,刘艾薇不是他想要娶的人。所以要请老朋友原谅。伙计呀,我们还是不要多管年轻人的事了,现在的年轻人,你见过有几家是爹妈包办得了婚姻的,由她们去喽!你逼急了,上吊投河地给你演上一出,你还悔恨不过来呢!

刘正河不明就里,心想,好不容易劝说好刘艾薇同意,你家又不干了。但碍于宁力的情面,也不好多说,只是不停地道:没关系,好是缘,不好也是缘,大家还老朋友,老关系,不影响,不影响。

刘正河别过宁力,回到家中,告诉刘艾薇郑嘉的事情吹了。刘艾薇听了叔叔的话,一声不吭,也没什么反应,刘正河看了看刘艾薇,以为刘艾薇难过,顿时觉得对不起她,心虚地接着说这事都怪叔,没想到这小子一会儿非你不娶,一会儿又你不是他想要的,他这是干什么呀!这个狗日的。刘正河还要骂

刘艾薇把刘正河拉着坐在沙发上给刘正河和揉肩看,生什么气呢?人家不干就不干呗!刘艾薇站在刘正河身后高兴得意地边揉肩做怪样边装着忧伤悲戚的声音说他们家这样,叫我情何以堪,心里伤痛一时难以平复,林西现在是我的伤心之地了。叔,我不想呆在这里了,我想出去散散心。

好嘛!出去玩几天再回来也好。

刘艾薇定了9月29号林西到上海的火车卧铺。这一年是中秋国庆同一天,刘艾薇要到上海去和秦娇还有她们没有出生的孩子过中秋。这趟列车始发站是春城,到林西火车站的时间是凌晨。凌晨2点,刘艾薇拖着行礼箱站家门前等候公司陈师傅来送她到火车站,昨天约好的时间。不一会儿,一辆和刘师傅车一样的车子停在刘艾薇前面,副驾驶位车门拉开,刘艾薇边上车边说陈师傅谢谢了,更半夜的害你觉都睡不成。”没有回答

刘艾薇还没坐稳,车子飞快地开起来。刘艾薇一惊,才转头借路灯灯光看见开车的人不是刘师傅,还蒙着面。刘艾薇正准备喊,蒙面司机一脚刹车,一条毛巾迅速堵住刘艾薇的嘴,一条绳子紧紧地把刘艾薇捆绑得结结实实。车子飞快地驶出市区,开到林西东面的洪山水库,蒙面司机把刘艾薇扛到水库边,解开身上的绳子,然后取下刘艾薇口中的毛巾,在取下毛巾刘艾薇还来不喊叫的时候在刘艾薇身后猛踹一脚,刘艾薇只是,啊!了一声在水中挣扎了几下,就没声没息了。那晚,月亮很亮,水面荧光闪闪,水库边的树林里不时随风飘过桂花的芳香。

公司陈师傅按照约定时间来接刘艾薇,不见刘艾薇路边等,就去家里敲门,刘正河开门,以为孩子睡过了头。待打开刘艾薇房们,房间收拾得干干净净,没人,行李箱也不见,刘正河和陈师傅以为她心急打的走了。打刘艾薇电话只是响着不在服务区的提示。两人认为是刘艾薇上了火车,火车在路上没有信号是常事。两人各回各家安心地睡了。

九月三十号下午,秦娇一次又一次地打艾薇的电话,刘艾薇的电话一直响着不在服务区的提示,以为她在路上手机没电了,就安心在医院等,到点了没来,以为是火车晚点,继续等,再等还没来,秦娇以为刘艾薇没赶上这躺车,计算着第二天可能会到,第二天等到时间,刘艾薇还是没到。秦娇着急了,自己不好直接问刘叔叔,忙给还在安徽淮安的刘强打电话,说刘艾薇没到。刘艾薇的电话打不通,请刘强问一下刘正河叔叔,刘艾薇是不是离开家来上海了。

接到刘强的电话,刘正河知道刘艾薇没有如约到达上海,想着刘艾薇离家时的情况,只有一个解释,刘艾薇失踪了。失去联系已经四天了。刘正河报了警,警察调了刘艾薇离家那晚的监控,看到一辆和刘正河公司陈师傅开的一样颜色枣红色同一款的马自达在路边停了一下,车无车牌,没看到刘艾薇在路边等车,也没见到人上车,刘艾薇经常站着等车的地方和副驾驶座这边正好是个死角,监控不到。

接着调查这辆无牌照的枣红色马自达,当晚这俩车到过洪山水库,在一片草地上看到马自达的车痕,有一个男人的脚印。这里也是监控死角。没有从监控中发现异常。继续追踪,无牌枣红马自达最后停在广场停车场边的一棵大树下,再没行驶踪迹。警察赶到,枣红马自达还停在树下,打开车门看到一块毛巾包着两快车牌。通过车牌找到一家汽车租赁公司。这汽车租赁公司家几天前报过案,有一辆枣红色马自达被盗。被盗的马自达找到了,但刘艾薇却消失得无影无踪。

   刘艾薇失踪,刘强通知了秦娇。刘强想这会儿秦娇一定伤痛欲绝。刘强也很难过,但为了安慰秦娇,就对秦娇说,你不要急,只是暂时联系不上,应该还是有希望的,也许她是在中途下车旅游了,去了西塘还有乌镇或者其他顺道又喜欢的地方,过两天就来找你了。在电话里安慰了一番,刘强觉得自己现在应该在秦娇身边。

刘强决定马上从安徽赶到上海。刘强知道自己对于现在的秦娇起不到任何安慰的作用,秦娇心中只有刘艾薇,但是刘强觉得,这个时候,就算是秦娇的普通朋友,在她身边陪陪她也是应该的,何况他还是她合同丈夫。

下了飞机,刘强就打了的士赶到医院。秦娇没在房间,刘强到院前花园中,看到秦娇失神地坐在树下的休闲椅上。一动不动,肩上有几朵枯萎的桂花。看样子秦娇在这棵桂树下已经坐了好久了,刘强不禁鼻子一酸,眼泪不由自主地流出来,但他赶忙稳住神,用袖头搽干净眼泪,走过去,默默地坐在秦娇身边。当然,就是在这样的时刻,刘强也没忘记和秦娇保持着身体之间的距离。秦娇不喜欢和男人有任何肢体上的接触,哪怕是握手拍肩这样社交场合常有的男女之间最基本最常见的肢体接触,她都避讳。

她上班时,她的同事都知道。在家里,父亲也是她尽量不见,见了也不会让父亲触碰到手呀头呀的。妈妈可以楼抱她,父亲拉拉她的手,她都不让。她是父亲唯一的孩子,父亲也想她。父抱怨,有着浓厚封建意识的奶奶对此却大加赞赏,女孩子自重,是对的,对父亲也不例外。

坐了一会儿,刘强一时也不知道该说什么,索性静静地闻着桂花的清香,深深地想嗅着想找到一丝丝那怕是一丝丝青杏的味道。秦娇终于转过头来看着刘强你怎么来了?”

“事情办完了,来看看你。

天不早了,还没吃饭吧,我陪你吃饭去。该吃饭了是啊该吃饭了,我不饿,我的孩子会饿,我们要继续等艾薇呢!

   刘强和秦娇走到医院饭厅,秦娇领了医嘱规定的营养套餐,刘强吃了普通简餐,吃完,刘强陪着秦娇到院子里散步。走着走着,两人又走到院中那棵桂花树下。坐在树下的休闲椅上,刘强告诉秦娇,自己为什么要假装和秦娇谈恋爱,是为了守护自己青春年少时深爱的那个人。

   我们一起在一个院子里在一个家里生活了三年,我和她每日用眼睛互相深情地对望,在和他相处的一千多个日日夜夜,我感到从没体验过的温暖和幸福。我抱过她,亲吻过她,我还把我青春懵懂的第一次给了她。但是在我外出读书一年归来,幻想着一打开家里那扇院门,就会看到她清纯晶亮的眼睛,就会闻到她身上清甜的青杏的味道的时候。她不见了,五年了。她没有任何的音讯,我到处找她,都没有找到。但是我深信,她没丢,她还在,在什么地方读书或者做工,她今年有二十三岁了,我想他应该不会忘了我,应该在一个什么地方等着我找到她。这么多年来,我在心里苦苦地守护她,想她,等她。刘强说到动情处静默着没了声息。

刘强,谢谢你!我知道,你是在换着方法劝我,你是想说艾薇也只是暂时失去联系,她会回来的。秦娇幽幽地说道

   是呀!没有消息,就是好消息,常言道,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所以你要安心保你和孩子平安,艾薇回来时看到你们都好好的,才是好结局嘛!

刘强还想再说道什么,电话响了,一看是刘正河打来的,心中咯噔了一下,忙站起身秦娇说我父亲电话说着走到远处接听电话。

刘强喂!了一声,就听到刘正河哭着说艾薇走了,在洪山水库投水死的,偷渔的人捞起来的。你们不要找她了。

   按下电话,刘强难以掩饰心中的伤痛,想着温婉可人的刘艾薇,远看坐于树下的秦娇,想着没有音讯的红杏,会不会......刘强蹲在地上,无声地哭起来。

   秦娇远远地发现了刘强的异常,以为刘强家里发生了什么事,走到刘强身后,轻声问道:怎么了?家里有什么事吗?

刘强听到秦娇问,悄悄抹干眼泪,背对着秦娇,站起来,深深地吸了口气轻轻地吐出来,调匀呼吸,才转过身来对秦娇说:父亲说煤矿上变压器停运,输电线被盗。你说烦不烦。好几公里哩!

刘强决定先把刘艾薇的死讯瞒着秦娇。秦娇为保腹中孩子健康,还会在上海这家医院再住一段时间,等她回到林西时,刘艾薇的事情应该不会有人再热议了现在的人,更关心自己,别人的事,风一样,过了,就没影儿了。刘家秦家的人会讳莫如深,更不会提及,所以,等秦娇过了这一阵,时过境迁事情要好办得多。

   秦娇安慰着刘强真是好烦,不过偷都偷了,你着急难过也没有用了,新项目兴建时再恢复,就是增加些投资。秦娇换了另一种幽幽的口气钱能解决的问题,都不是大问题。有些事,有再多的钱也没用。接着用轻松些的口气对刘强说谢谢你来陪我,我现在没事了。你累了一天了安徽上海地赶,回酒店休息吧!

   侠义大气的秦娇,决定接受刘艾薇失踪的现实,好好保住腹中的孩子,慢慢地等待刘艾薇的重现。刘强等心上人的异于常人的坚韧,打动了秦娇,现成的榜样。秦娇决定向刘强学习。

武孔鸣和刘秀兰带着小午子到春城体检中心体检,因为小午子就要上小学了,武孔鸣听做环评的张工介绍,决定让小午子上春城红黄蓝国际双语学校。这个学校是英国一家办学机构在中国办的,从小学到高中,封闭式管理。从高一开始,每学年到英国交流上课三个月。入学前要提交孩子的体检报告。

到了体检中心,武孔鸣看到中心门口立着的告示牌上写着,体检大优惠,一人深度精确体检8000元费用升级为家庭套餐。武孔鸣有些不明白,拉着走过身边的护士问。护士说,就是以前8000元只给一个人体检,现在8000元可以给你们一家三口体检。

那一个人体检多少钱呢武孔鸣问。

护士接过武孔鸣手中的学校要求的体检项目说这样的体检也是8000元一位。小孩子也一样。

武孔鸣对刘秀兰说这样的优惠合算,我们也做一次体检吧。现在有点岁数了,又闲下来了,没事当然好,有病早治,钱不缺,条件也好。刘秀兰听小午子一个人做是这些钱,她和武孔鸣一家三口都做也是这些钱,就同意做这个体检了。一家三口忙活了半天体检完。体检中心让他们三日后再取体检报告。

   第三天,武孔鸣自己到体检中心拿体检报告。武孔鸣和小午子,身体健康,特别是小午子,骨骼,血液,微量元素,大脑发育各个方面都非常好,是个体格健康的孩子。学校要求的各项指标都正常。武孔鸣放心了。武孔鸣看自己的,也是各项指标都正常。刘秀兰的体检报告武孔鸣没拿到,问窗口护士,护士把武孔鸣带到主任办公室。

主任叫武孔鸣坐在他对面的椅子上,问你是刘秀兰什么人

我是他丈夫。

主任在桌上找到刘秀兰的报告对武孔鸣说你妻子的情况有些严重你来看,子宫癌晚期,并且癌细胞已经转移到肝上,肺上,还有卵巢上,淋巴和血液也被侵犯,已经失去救治机会和时间了。

这个会不会搞错,我家那个高声大气冲冲打打的,没听她说那点痛过,怎么就会一下子成救不了的病了

主任起把武孔鸣扶着坐到沙发上,握着武孔鸣的双手你冷静冷静,我们不会搞错的。你妻子是有反应的,只是她不以为然,比如流血,她以为是月经量增多时间延长,不在意。接下来,她会疼痛会浮水会消瘦,然后危及生命。没多少时间了,医治也没有任何的办法,你就趁她还没有发展得太严重,有什么想去的地方,带她去看看,有什么想吃的想玩的想穿的,尽量满足她。

武孔鸣就象当头遭了一闷棍,头晕目眩,主任握紧武孔鸣的手你要撑住,我看你是一家三口来体检的,你还有孩子要照顾,你可不能有什么闪失呀。

谢谢,我会挺住的。

武孔鸣从主任手中接过刘秀兰的体检报告主任,我不想让我的妻子知道她的病情,你可不可以给我出一份刘秀兰健康的体检报告

夫人的文化程度?

初小。

这个没问题,报告上都是专业术语,就是你都看不懂,我不告诉你,给你这个报告,你还是一样不知道。你要瞒她,好办,你就把报告拿回家,对他说都正常就是了。还有,母亲最在乎的是孩子,你就说孩子的好,她光顾高兴,不会纠结自己的。武先生,就这样,为孩子想挺住。

武孔鸣走出体检中心,想着为了小午子,打开车门,坐进驾驶室,靠在方向盘上想着自己在困囧中成了刘家的上门女婿,娶了这个女人,十多年来,她虽然粗疏,情急,保守,传统。但心地善良,能干勤快,大事小情拿得起放得下,生孩子这样的事她都是独自处理,没有为了家务事孩子的事拖累过自己。对自己更是嘘寒问暖尽量照顾周全。武孔鸣想着刚才主任的话,刘秀兰时日不多了,三月两月再长不会超过半年吧。想到这些年自己对刘秀兰,只是尽了做人的本分,对她忠诚,谦让,宽容。但从来没有给过刘秀兰丈夫对妻子,男人对女人应有的温情和呵护。以为她会一直硬朗如初,健硕如初,开朗如初,乐观如初,会一直高声大气地呼喊自己,会一直带着溺爱训斥自己。因为自己的疏忽,以至她已经病得无法救治了都不知道。这一刻武孔鸣陷入深深的愧疚和悔恨的情绪中。

靠在方向盘上歇歇良久,才缓缓地开着车回家。在路上武孔鸣决定,不让儿子在春城上学了,就哄刘秀兰说小午子是外地户口,外地户口的孩子入学,必须年满七周岁,小午子今年才五岁多一点,学校不收。全家搬回大塘老屋,陪刘秀兰度过她生命的最后时光。对于外面的事,刘秀兰只要是武孔鸣说的,深信不疑。

   第二天,武孔鸣和刘秀兰高高兴兴地带着儿子刘继发从春城把家又搬回大塘镇。

   红杏毕业了,但注册会计师报考要两年以上财会工作时间才能报名,算上在校期间打工的时间,还差一年。红杏觉得等考到注册会计师证,再去应聘银行或者会计师事务所或者其他大企业会计。在三江公司继续工作一年,边工作边备考。以后看情况再作打算。还好,公司也欢迎她继续工作,还给她安排了宿舍。知道她要备考,没有对她的工作进行调整。

   红杏还在仓储部做三级帐会计。老主任还是一有事就叫红杏帮忙。其间多次到新海律师事务所给郭毅律师送文件,拿判决,和郭毅律师慢慢地熟悉了。这天,红杏到律师事务所来给郭毅送和福建鑫达食品厂的违约诉讼相关文件。

郭毅律师第一次没坐在电脑前敲敲打打,而是清闲地坐在沙发上,翘着二郎腿,也没有象平时一样一身板正的西装,领带打得一丝不苟。

今天郭毅律师穿了条浅灰色休闲裤,一件浅蓝色体恤,一件领口和袖口点缀两道红边的乳白色休闲外套,白色休闲鞋,修长的身材看上去青春灵动轻盈。郭毅知道红杏要来,等的不是洪春花送的文件,就是在等春花。郭毅在和春花的接触中,喜欢上她,暗暗地爱上了她。但一直怕惊扰了春花的平静影响她的学业,几个月来,郭毅一直没把对她的这份情感表露出来。甚至有好多次他想请她吃顿饭喝杯咖啡,问问她,她说他象她的一个故人,这个故人是她什么人?这样的想法都被郭毅遏制住了。

今天,郭毅要好好地问问春花,要认真地请求春花作自己的女朋友,当自己的恋人。郭毅谈过恋爱,有过爱得死去活来的经历,两个山盟海誓海枯石烂不变心的深爱的人,最终还是没逃过分手。女友要出国发展,郭毅要留中国。结果多年的爱侣一拍两散。女友去了澳大利亚。郭毅离开家乡北京,远道西南,在黔州工作三年了。

三年中,郭毅只谈案件,不谈恋爱,快三十了,还单身。洪春花的出现,让郭毅觉得耳目一新,仿佛轻雨洒轻尘,蒙在郭毅心上的失恋尘埃顿时涤净。这是这个时代一个特别的女孩,稳稳当当,安安静静,认认真真,踏踏实实,还聪聪明明朴朴素素但又不失漂亮娇美。她就是郭毅喜欢的人,就是郭毅梦寐以求的人生伴侣,今天再不说,郭毅生怕错失良机,与这个特别的女孩失之交臂。

   郭毅正想着,红杏已经推门进了办公室。

   郭毅起来迎着红杏文件给我,你不忙走,今天留下帮我一个忙。

红杏不明就里我能帮你什么忙?

郭毅看着红杏说一个大忙,不!不是帮忙,是你欠我一个解释,好久了,今天你要把这个解释还了。算是还债吧!

   郭毅看着红杏时,红杏注视着他的眼睛,蛮子哥一样,红杏一下子又有些不自在,忙移开视线我,欠你什么解释?红杏记起好久以前说郭毅律师象自己一个故人的事。要解释,红杏将如何讲述她和蛮子哥哥的故事?口难开啊!所以尽量装着,抵赖着没有吧,边说边后退着准备逃出门去。

   无奈郭毅已经紧紧地挽住了洪春花的胳膊好,不说解释的事。你多次为我送资料文件,我一直没谢过你,今天请你吃顿饭,我也是一个人在外乡打拼,身边也没有亲人,今天难得有闲,我邀请你和我共同享受点好吃的,你不会拒绝吧!郭毅这么说了,红杏还好意思说什么呢?半推半就地随郭毅律师进了他的宝蓝色轿车,到了一个叫格子间的饭店。

   在格子间一个优雅的包间,郭毅听了洪春花与她的蛮子哥哥纯真的爱情故事,被深深地打动了。郭毅律师最终没有对红杏说出他对她的爱恋。而是真诚地劝说着春花放下负债感,欠武婶的钱可以慢慢还,与蛮子哥的爱情不能等。郭毅劝洪春花,五年了,你的蛮子哥也是二十五、六岁了,你还不回去找他,万一他等不到你和其他人结婚生子了,你就没机会了。

郭毅讲的话,让红杏下决心,向公司请了几天假,决定先到姐姐家看看妈妈,再到大塘镇看武婶找蛮子哥。红杏一路火车,汽车,搭了一两三轮车才到下屯桥的姐姐家,到了姐姐家红杏才知道,妈妈三年前就去世了。埋在泊凹村父亲的坟边。红杏对姐姐说她给家里寄过信,好多封,但没收到过回信。想着姐姐姐夫是因为没文化,找不到人代读代写信寄给自己才不回信的。不回信应该是一切都好。但想不到妈妈已经不在了。但姐姐说从来没收到过红杏的信。姐夫说,邮政局早就没有人到村里送信了。红杏姐姐陪着红杏到泊凹村给父母上了坟,红杏就要往大塘镇赶。

姐姐留红杏住几天,红杏拒绝了。没父母没了家,和姐姐年龄悬殊,和姐夫只见过两三次面,姐姐的家生分得很。红杏和姐姐在那棵老杏树下分了手,一个朝南,回下屯桥的家。一个朝东到大塘镇武婶家。

红杏边走边思量着见到武婶时要先给武婶鞠躬谢谢,再把银行卡交还给武婶,里面有红杏这一年打工攒下的一万五千块钱。请武婶先收下,以后她会定期在卡里存钱直到还清武婶的钱。

见到蛮子哥会怎么样呢?他还会和从前一样喜欢自己吗?他不知道孩子的事,郭毅律师建议她第一次和蛮子哥重逢,不要提及孩子,等以后找机会看情况再说。但这件事情不说不行,因为武婶知道。郭毅律师还是建议,后一步再说。那今天见面就不说这件事了。

   红杏走着想着,终于看到武婶家的楼房和院子了。那棵杏树长高了,正值盛夏,枝叶繁茂,绿茵如盖,此刻在树下一定阴凉得很。走近院门,红杏心中还是有些忐忑,犹豫再三,才敲响了院门。

门被敲得很响,但没人应答,红杏有些怯怯地叫起来武婶,武婶,开门呀!我是红杏。没人应答红杏换了大些的声音继续高声地喊有人在家吗?开门呀!还是没人应答。红杏朝四周看了看没人,想找个人问问,也没看见有人。红杏心想是不是到矿上忙去了呢?

   红杏到镇上,找了一辆三轮车到昌盛煤矿。

那开三轮车的师傅一听你到那里做什么,矿都关了大半年了,冷清得鬼都打得死人,你去做什么?

红杏一听愣住了刘秀兰和武孔鸣还有她们的儿子刘强都到那里去了?他们还住在这里没有?

他家大儿子好久没看到了,武老板和婆娘带着小儿子前一久从外面回来,住了一阵,前几天才走的,走前到前面羊肉粉店吃羊肉粉,后就没见了。

他们到那里去了?还回来吗?

三轮车师傅摇摇头,发动车子后对红杏说要不你到羊肉粉店去问问。武老板跟店主很熟看他知不知道。

   红杏到羊肉粉店,又累又饿,这碗羊肉粉也是红杏魂牵梦绕想吃的家乡味道。吃着热辣辣香喷喷的羊肉粉,红杏知道武婶一家去北京旅游去了。不知道为什么,红杏不好意思打探刘强的消息。红杏只是想,矿没有了,刘强是不是也到别的地方打工去了。只要武婶他们还回来,就不愁找不到她的蛮子哥。红杏当晚,坐夜车回到省城,第二天就又开始了她朝九晚五读书记账忙碌的生活。想着等过段时间再去找武婶,找到武婶就能找到蛮子哥。红杏相信蛮子哥一定会等她的,一定不会和别的女人结婚生子的。

秦娇孕育的孩子已经三个月了,发育非常好。现在已经没有流产风险,可适当运动须加强营养了。刘艾薇还是杳无音信。秦娇虽然思恋她,想她,但为了孩子,还是乐观面对,尽量不去想艾薇,就当她出差了,旅游了,或者出国了,总有一天会回来。

刘强前几天接到家里电话,说是有急事,回林西了。秦娇买好上海到林西的软卧,准备坐火车回家。

收拾好行李,秦娇给刘强打电话,说自己乘坐明天的火车,后天下午到林西。问刘强家里发生了什么事处理好没?

家里没什么事,是父母还有小午子要到北京旅游,老的老小的小,都没出过什么远门,要陪他们现在已经到北京了。

   武孔明带着刘秀兰和儿子回到大塘镇家中,思来想去,还是打电话把刘强叫回家来。刘强接到养父电话,知道事情肯定严重,多年来,养父是一个遇事沉得住气的人,这么急吼吼地让他赶回去,一定是大事,但矿都没了,莫非是有什么新的投资契机。刘强猜想一阵,想不出来家里会有什么急事,后来干脆想,就当是小午子想自己了。走得急。但刘强还是在机场给小午子买了一架波音737的飞机模型。刘强有半年多没看到小午子了,还真的有些想他。   

   刘强紧赶慢赶,到家时,养母和弟弟都睡了,养父武孔明坐在客厅等他。放下行李,武孔鸣拉着刘强,轻轻地走到院子中,把刘秀兰的病情告诉了刘强。

   刘强听了心里好难过,养母把自己领到这个家里,抚养长大,虽然她外表粗粗拉拉,大大咧咧,但是冬天的棉衣厚被,夏天的单衣薄褥从来都是齐齐整整地备好,平日里好吃好喝从来都尽着自己,三病两痛时她急的儿呀宝的叫。

刘强叫她妈时是真的把她当自己亲妈怎么就没多长时间了呢?我妈是不是起不来了?走不动了?我上去看看她。

武孔鸣一把拉住刘强蛮儿不急听我说。

武孔鸣示意刘强坐下小声地说从云南回来,我看她没什么异常,反复问她有那点不舒服没有,她都说没有。医生说她这个病会大流血,我问她,她也说是正常的,还是一天忙进忙出高声大气的,饭量没减,性情没变。怀疑是不是医院搞错了,但那么好的医院,百把块钱可以做的体检,要近万元,设备和器械应该是不会出错的。想了又想,可能她还没有爆发,一旦爆发就严重了。我是真怕呀!象身边埋颗定时炸弹。把你叫回来,是想一家人趁她还动得,好好在一起团团圆圆地过几天,陪陪她,等她那天走了,不枉自她为这个家操劳了一生。

刘强已经泪流满面。忧心地问养父爸,我一定好好陪我妈,爸,要我做什么,你吩咐。

蛮儿,现在我们要做的就是把病情瞒着她,就象从来没发生过一样,我们高高兴兴乐乐呵呵地和她好吃好喝好玩地度过她人生最后的时间。几天前问她,想到那里去玩玩,她说她想到北京去看看皇帝住过的地方,看看皇宫有好大,然后去看看大海,就可以了。蛮儿,你一定记住,要瞒住你妈的病情,千万不可说露嘴。还有你不可再象刚才那样淌眼泪,你一哭,你妈会疑心的。

刘强不住点头答应。

武孔鸣唉!了一声,一边用手替刘强擦眼泪,一边说你妈这个人也是的,知道她病了,我对她多照顾点,对他温柔点,她那天正儿八经地问我,老武,你实话告诉我,你现在突然对我这么好这么周到温柔是不是我要死了?我得了什么不治之症?把我吓了一大跳,以为她知道自己病情。我吃惊地望着她不知说什么好。她哈哈哈!地大声笑起来说,看把你唬得,逗你的。我才把心放下来。你说你妈她是个什么人呀!一个一辈操心劳碌的命享不惯福。所以我们还是尽量自然一些,家事让她安排听她铺派,看着她陪着她就好。走,回去睡觉,你也累了。如果你妈问你为什么回来了,你要想好怎么把话说圆。

这个好办,你放心我会说的。不会泄密。

第二天一大早,刘秀兰在做早饭,刘强醒了还没起,小午子就来叫门了哥哥!哥哥!开门,我想你了。

刘强在里面逗小午子午子不是想哥哥,是想礼物吧!

小午子在门外着急地说真的是想哥哥,快开门呀!

刘强开门把小午子高高举起,放在脖子上骑着在房间里转了一圈又一圈。两兄弟笑着闹着。

小午子举着刘强给他买的新飞机,拉着刘强的手在院子里玩开了。小午子高兴清脆的笑声让老刘家的老房子老院子撒满了欢乐。

刘秀兰在厨房忙着,武孔鸣在旁边帮忙,刘秀兰笑着说嘿!这阵奇怪了,太阳从西边出了,你还喜欢来摸锅摸灶。来,把碗拿出去,再把汤端出去,鸡汤馄饨,蛮儿最爱吃的。喊儿子们来吃喽。

以前,刘秀兰也不太会做吃的,但自从有了小午子,她就对吃的讲究上心了,一做就做得很好。

吃饭时,刘秀兰问刘强秦娇还好吧?有没有怀孕?

刘强自然不敢把秦娇怀孕的事情告诉两个老人,虽然这件事情以后瞒不住,但刘强觉得现在还是不说的好,这事的复杂程度,现在说反而以后无法交待。

妈,秦娇现在还不想要孩子,说想考在职研究生,等研究生读完再要孩子。

这些城市人就是不省心,一个女人结婚生子是一生最重要的事。等她去研究够了,人家的孩子都会跑了。唉!想不通。蛮儿,你回家怎么不带秦娇一起来,你回来有事?

妈,秦娇要在杭州多耽搁几天,她大姨妈在杭州,快过八十寿辰了,她过了才回来。我是急着回来办理新公司注册手续。因为国家现在鼓励种养殖,投资种养殖业有政策上的支持,还有专项资金对口帮扶。先办先得,晚了就没份了。

   刘强的这些话不是编的,刘强只是强调它的时效,瞒住了自己回家的真相。

   刘秀兰对外面的事,刘强和武孔鸣说的她都相信。

   吃完饭,刘强抢着收拾碗筷,刘秀兰不让奇怪了你们这爷儿俩怎么突然变了,喜欢摸锅摸灶的了,去!去!这几个碗我收拾用不着你夹叉打棍的。

刘强怕刘秀兰起疑心,忙忍住泪拉了小午子要到院子里玩,但小午子不去,对刘强说哥哥,我不玩了我要看书。

看书对!午子长大了,今年五岁多了,是大小伙子了,懂事了,不贪玩了。来,让哥哥看看,我们午子都喜欢看什么书,以后哥哥好给午子买。刘强拉着小午子到小午子游戏玩耍的以前红杏住过的房间

小午子拿起一本书对刘强说哥哥,来,我给你讲故事。

“呵呵,让我看看是什么故事。

长袜子皮皮

刘强一屁股坐在地上双腿一盘好,哥听。

小午子绘声绘色地讲起来,刘强一边想着心事,一边应付地嗯!嗯!地答应

小午子发现刘强心不在焉,生气了,把书一放不讲了,哥哥不好好听。

刘强赶紧道歉哦!对不起,哥昨晚回来得没睡好,走神了,哥好好听。

小午子拿起书,看着继续讲故事,这回刘强不敢走神,认真地听着这个瑞典儿童文学家的著名童话故事。

听完,刘强问老师教的?

小午子点点头。刘强拿过书翻开看,书中只有几幅插图,不是用图画讲述故事的书。

问小午子老师讲过你就会读了?小午子又点点头。

你认得上面的字?

认得。你说让我认哪个?

刘强翻开书,随意指书上的字问小午子,小午子竟然都认对了。随手拿了另外的书让小午子认上面的字,好多都认识。遇到不认识的,刘强教他,过一会儿,再让他在别的书上认,他还记得,不会认错。识字能搬家。真是好记性。

刘强不认识一样看着眼前这个只上过幼儿园中班的弟弟,心中第一次起了疑惑,这个弟弟是养母亲生的吗?还没读小学,常用字差不多都认识。好聪明!再说这个弟弟刚才讲故事的神情,让刘强有似曾相识的感觉,和红杏读书的样子好像啊!刘强回想起自己走过红杏窗前看到红杏读书写作业时的情景。刘强沉浸在回忆中。武孔鸣推门进来都不知道。

   武孔鸣来叫刘强,到楼上客厅和刘秀兰一起说说办新公司的事。因为刘秀兰想知道。

刘强详细地把自己在安徽考察,在上海找资料,到有关部门请教咨询的情况,详细地给养父养母作了汇报,也把自己了解的林西,大塘,昌盛煤矿原址的土地,气候,水资源,现有种植现状,环保要求,国家对发展种养殖业的相关优惠政策等情况,告知养父母。

刘强知道,自己的想法能否兑现,还要看养父母的意见,特别是养母的意见。在这个家,她有一票否决权。做煤矿是她们家的老本行,她做主,没得错。但刘强以为这次应该是养父能说了算了。刘强就把新公司的规划简要地说了说,把昌盛煤矿矿界内流转的山地圈起来,山上的马尾松和大棵的映山红保留,灌木丛间伐,有规划地保留,种植核桃树、板栗树、梨树。

这三个树种在夹皮沟一带都生长很好,核桃油分大,皮薄,板栗又面又甜,特别是梨子,以前的老人称为朱砂梨,个大核小水分足带蜜香因皮上有深红色小斑点而得名。以这三种经济果树为种植基础,以后视情况再增加。养殖以当地土鸡为主,放养于林中,林下生长的土鸡,市场前景非常好,效益也高。武孔鸣和刘秀兰都没有说话。

刘强继续说我觉得先把这两项做起来,投资不大,反正地是交了钱的,我们不用政府又不会把钱退给我们,房子水电都是现成的。

武孔鸣和刘秀兰相互对望着,还是没发表什么意见。武孔鸣以为刘强就是在打消对刘强急急忙忙赶回家的疑虑,刘强是真的把自己的真实想法和计划告诉二老,只是刘强知道养母的病情,并不急着去实施,说说这些事,分散分散大家的注意力,活跃活跃气氛。

   只有刘秀兰以为,刘强急着办新公司,急着投资新项目。她认真地考虑着,对刘强说蛮儿,你说种树养鸡,我是同意的。但有一件事情你要想清楚,你说的这些事,钱整进去,往回赚慢得很。你把树种上,不会一种上就结果丰收吧,三年两载的要等,等结果了,就算你年年都丰收,但你一年才收一次,就是你忙一年到头,只有一次回报,我还不说遇到天灾人祸。你一年丰收的核桃板栗梨子又能多少钱除掉坏的烂的,车运人背损失掉的,真的没多少。养鸡也是一样,比起树来,养鸡成本高。时间短,不好吃,八个月到一年的鸡才好吃。是,蛋还可以卖,价钱也不低。但是鸡到了出栏时间耽搁了卖,每天吃进去的都是钱,你再卖时,本就陪光了。你想清楚,如果你还想做,你找三叔和你合伙,他出力就行,让一半的股份给他,钱我们出,一、两百万就够了,带着人把事情开了头。头开了,地界有人守着,你分身出来,再寻思另外的事情做。

   刘秀兰一席话,让刘强心中只有钦佩的份儿,养母的商业天赋刘强叹为观止,为自己刚才竟然冒出聪明的小午子不是养母所生的荒唐念头而感到羞愧。没什么文化的刘秀兰清晰地对刘强新项目分析之后的决定,武孔鸣赞成。刘秀兰找出昌盛煤矿的相关文件和证书交给刘强,让他先去注册新公司,公司名字就叫继发生态种养殖有限责任公司。

   刘强应付性地带着资料到市里转了一圈,想着养母的病,根本没有心思办什么公司。在网上查了查癌症病人的饮食宜忌,到商店买了新鲜水果,买了平时家里很少吃的鱼虾,(因为吃鱼虾,刘秀兰不会做,又嫌麻烦),买了几种有机蔬菜,买了酸奶牛奶,还买了杏仁碧根果松子榛子等坚果,因为网上说,癌症病人吃这些可以减缓癌细胞的生长。

   刘强回到家,武孔鸣正在和刘秀兰商量,趁小午子放假,带母子俩到北京旅游的事。刘强在网上给他们预订了机票,也把北京的酒店预订好,说走就走,时间是后天中午12点的航班,清早出发到黔州机场正好赶上,不用在黔州过夜。

   第二天,刘强开车送。小午子高兴得一路上一会儿讲故事,一会儿唱歌,还讲脑筋急转弯,大人们不想笑都被他逗笑了。车到机场国内出港门前,刘强抱下小午子取出行李交给养父。后面有车等着,他们的车不能停留。来不及告别,只是对小午子拜拜手就把车开走了。

刘强把车停进机场停车场,从后背箱里拿一个背包背上,跑着进了机场国内出港大厅办理登机手续,刘强要陪养父母到北京,和他们乘坐的是一趟航班,只是他们是商务客票,刘强是普通客票。他怕养父母拒绝他陪伴照顾,所以,就用了这招,反正来都来了,赶我我也不走,玩回来,车在机场,正好回家。结果正入刘强所料,小午子最高兴。

接到秦娇要回林西的电话时,他们一家人已经在北京玩了好几天了。故宫颐和园,天安门,北京动物园,十三陵,长城。准备一个挨着一个地去看去玩。订酒店时,刘强问过秦娇,秦娇推荐了这家晖盛阁家庭度假酒店,并且找一个在北京搞旅游的同学拿了会员价。一家人住了个套间。

酒店装修温馨,实施齐全,游泳池,桑拿房,健身房,书吧,酒吧,水吧,儿童阅览室游乐室。套间内配备厨房及用具,冰箱,洗衣机,烘干机。酒店是一个印度人投资的,管理也非常到位。

住了两三天,刘秀兰就感慨道一辈子,总算过了几天好日子。

问房费,一家人每天才一千二百八十元。刘秀兰连说合算合算。在这皇城,人家那个免费早餐,三、四十种吃的喝的,在外面吃一次也要千把块钱才吃得下来。武孔鸣就是想叫刘秀兰满意高兴,刘强就是想让操劳了一生的养母好好歇歇,享几天福。

秦娇回到林西,休息了两天就去上班了。由于刘强没回来,刘艾薇不在,秦娇就暂时回到父母家住。

父母知道秦娇怀孕了,都很高兴,毕竟,有第三代是喜事啊!但两夫妻都忙,一个行长,一个社区书记,没功夫照顾女儿,只有交代保姆照顾好秦娇。

保姆照顾得了我?我的妈呀!我也不是要人照顾的主,我自己会照顾好自己的,保姆把她自己该做的事情做好就好,我的事情不劳烦你们操心了。秦娇对正在交代保姆的母亲说。还是一样的我行我素,结婚也没改变,秦娇老妈遗憾地摊着两手对保姆抱怨。

   快下班了,秦娇想着今天买条黄花鱼来红烧,提着包往菜场走,才走到菜场口,接到刘强电话。他们家出大事了。武孔鸣一个小时前,在北京飞往黔州的飞机上突发急性心肌梗塞去世了。刘强央求秦娇帮忙,在丧事上扮演好儿媳妇的角色。

这突然的变故,出人意料,到现在看着躺在机场安排的救护车上白床单盖着的养父,刘强还是不敢相信,养父已经走了。一直把照顾重心放在养母身上,养母没什么异常,但上飞机二十分钟前,养父也没什么异常啊!飞机起飞才二十分钟,发现养父不舒服才两三分钟,空姐知道情况在广播里请是医生的乘客来施救,三、四分钟,那位从德国回黔州探亲的医生到养父身边判断是急性心肌梗塞时,已经晚了。人生无常,须臾生死,刘强心都要碎了。这个他叫了十几年,对他如同亲生的父亲,才几分钟的时间,就撒手人寰与他阴阳两隔。

养母和小午子哭得死去活来。刘强却不敢哭,不敢伤心,不是不想,是不敢。去世的养父,躺着再也动不了了,小午子那么小,还没有当年自己父母去世时大,养母病着,万一伤心过度一下子病倒怎么办?把一家老小安全地送回家。是现在最大的事情。刘强冷静下来,劝慰养母,刘秀兰是一个知道轻重的人,忍住悲痛,搂着小午子,听刘强安排。刘强已经通知三,叫他在林西找几个哥们带车来黔州机场接。在等林西人来的时候,刘强和养母商量了办理养父后事的事情。

   刘秀兰要把武孔鸣接回大塘镇,要热热闹闹地办丧事。她要把武孔鸣安葬在刘家祖坟山。刘强按照养母的意见,安排丧事。以前昌盛煤矿工作过的人,都来帮忙。

   灵车还在路上,家里院子旁边的空地上,灵堂已经搭好了。几个大大的帐篷也支好,一炉大大的炭火已经被点燃。桌子凳子陆续送来,秦娇也从林西到大塘镇。

   篾香。蜡烛。纸钱。苍松。翠柏。纸人。纸马。雪白的纸花。锣鼓。锁喇。开路。过殿。绕棺。超度。唱孝歌。诵经文。作法事。收掩。一应大塘镇一带乡间过去的,现在的时兴的丧事规矩合不合的,好不好的,刘秀兰都用在了武孔鸣的葬礼上了。

   刘强磕头膝盖都磨破了。

   绕棺时,孝子拿着一根点燃的篾香,在先生诵经文的声音中间或锣鼓的敲击声中,绕着棺材走到棺材正面放灵牌和引魂幡前跪下磕头作揖起来再走,回环往复直到当天规定的经文诵读圆满。连续三天。

   过殿时,请来做法事的先生把写好的通关文书和香烛纸钱在一通锣鼓一通念诵之后,把天庭地狱所有关卡一一打通给亡灵开路。在这时孝子也是一路跪拜。过殿是整个丧事至关重要的一环,孝子从始至终不能离开。刘秀兰给两个儿子拿了枕头垫在膝盖下。两兄弟跪在在棺材前灵牌下。从晚饭后跪到法事结束,要到深夜十二点。

   小午子人小,跪着跪着就蹲在地上玩,他总找得到可以玩的东西,一根小木棍,一颗小石子,一个小蚂蚁,披着宽松的孝帕跪着或者蹲着没人看得清。刘强跪在养父棺材前,虽然听不懂先生通关过殿念的经文。但知道他们是给养父提前买好路条,好让养父一路畅通无阻顺顺利利地到达西方极乐世界。

刘强在心里想,养父何需通关过殿,养父早就到达西方极乐世界了,他一定没有任何阻碍。一个一生在黑黢黢的地底下挖煤掏炭的人,在万米高空阖然长逝,安然离去,没有痛苦,没有忧伤,走得干净利落,了无牵挂。不是诸神开关迎接,是什么呢?几分钟时间就安然长睡不醒的养父慈祥的面容总在刘强的眼前。

和养父相处的日日夜夜,在家里在矿上的事情,桩桩件件都历历在目。做昌盛煤矿技术员,做昌盛煤矿矿长,做昌盛煤矿法人代表,无论身份怎么变,武孔鸣在矿上上班的时间大多都是在井下。对家里人对手下的管理人员,对工人都和和气气,从来没见他发过什么人的脾气。对犯错的员工大多是从轻发落,给改过的机会。不会一棍子把人打死。这么好的人他是被飞机这只大鹤送到西天的,诸神接引,百鸟来朝,祥云铺路。

   刘强跪着想着,多天来萦绕于心的痛苦悲伤慢慢地散开。人死不能复生,养母刘秀兰和弟弟小午子还需要自己照顾。继而又想撑过这几天,还不知道养母会出现什么状况,痛苦悲伤还没散尽,担心焦虑又压在心头。法事还在继续,小午子已经睡着了,刘强把小午子搂着让他靠着自己斜跪着睡。

秦娇还是没在丧事上帮上刘强的忙,请来做法事的先生宣布,有身孕的人不能参加葬礼。要回避。刘强不得已告诉养母秦娇怀孕了。

没等刘强一家到大塘镇,秦娇就回林西了。秦娇父母,刘正河,和昌盛煤矿交好的单位都来人参加了葬礼。武孔鸣走得突然,大家都深表惋惜。武孔鸣的葬礼很热闹,大家又都为武孔鸣高兴,说老武值了!

   安葬了养父。第三天复山,带着供品纸钱香烛到新坟祭拜。第七天烧七,在家供饭烧纸钱。第十五天上午躲回避。

   躲回避的时间是先生推算的,在家按照先生的吩咐供上饭,在炉灶上放上青苔,在家门口放荆棘,在家里撒细灰,还要煮熟一个鸡蛋放锅里但只放一支筷子在旁边。说是养父惦记家里人会被允许这天回家来。这么做是让他看到以为家人都不在了,家里好久都没人来,家已经不是家了。然后断了回家的念头,不再打扰家人。因为阴阳两隔,死去的亲人回来打扰,活着的人会有病灾。

   烧七,是七天一次,要烧七七四十九天。真正地办完养父的丧事,刘强一家忙了两个月。当全家静下来,才感到一种无法言说的虚空和落寞。刘秀兰不再大声地呼来喊去,小午子也多是安静玩他的乐高拼图或者看书。刘强带着他们到林西公园游乐场商场去逛,去玩,回到家也还是一样觉得空空落落的。提不起兴致。

   刘强觉得这样下去不行,要想办法改变。刘强就和养母商量,妈,我们把午子送到林西北大培文寄宿学校学前班吧。刘秀兰没说话,自言自语地一个劲儿说,你爸是想让他在春城读那个英国人办的学校的,说着眼泪就流出来了。

   刘强忙安慰养母,妈,我知道,但是爸爸不在了,我不放心你一个人带他在春城,爸爸已经走了,我们一家人不要再分开了。我们就让午子去读这个学校,也是双语教学,老师也是从外面高薪请的,每周接一次,星期五下午四点接,星期天下午四点送回学校。每周我们一家都可以在一起两天时间,学校条件好,小学初中高中连着读。刘秀兰点头同意了,蛮儿,就依你吧,午子认得好多字了,聪明得很,让他快点上学,别误了他。

把小午子送到学校,回到家,刘秀兰更觉得无所适从,走出一趟,走进一趟,甚感无聊。在院子中转悠了半天,想了又想就对刘强说蛮儿,午子不在家,妈也没事做,秦娇快生了吧,干脆妈到你家去照顾她。

刘强一听,想着他和秦娇假结婚的事情再瞒着,反而把事情搞复杂,干脆一股脑儿,把事情的原委前前后后的经过都对刘秀兰坦白了。

刘秀兰可能是因为武孔鸣才去世,所以听到刘艾薇投水自杀,顿时泪流满面连说好可怜的姑娘。

这个有着强烈的传统观念的女人,对儿子干的荒唐事竟然没有半句埋怨,还不停地问艾薇走了秦娇怎么办?怀身大肚的?

我们大家都没把刘艾薇去逝的消息告诉她,她只知道刘艾薇只是暂时联系不上,总有一天会回来的。

   刘秀兰边抹眼泪一边说天!艾薇和你爸一样,走的是不归路,回不来啦呀!

刘强拉着养母的手妈妈见到秦娇时,你可千万不能说露嘴。

不会!不会!刘秀兰点点头说

   刘强轻轻地长出了一口气,坐在刘秀兰旁边关切地问妈,这段时间爸爸的事情累着你了,你身体上没有觉得那点不舒服嘛?刘强实际担心的还是刘秀兰的身体,他一刻也不敢离开她的身边。

听到刘强问,刘秀兰说除了心里想你爸爸不舒服,其他的,没觉得不好过。

哦!除了心里难过,其他都好的哈?我知道了。

   刘强接着把自己的打算告诉养母妈,我想把新公司办起来,把地界先圈起来,做围栏,开荒,定树种。一开春就把板栗树,核桃树,梨树种上。树种上之后,再建一间智能鸡苗孵化室。改建鸡舍。在农家先收土鸡蛋来选,不用母鸡抱窝,用孵化室孵化,先孵几百只出来,挑出种鸡,单独喂养,再选种蛋继续孵化新的鸡苗。把树林分成四片,按时间先后成片放养雏鸡,就可以分批出栏,一年四季都有鸡卖了。妈,你答应投资二百万元的,你没变卦哈?

   刘秀兰笑了,武孔鸣去世后第一次被刘强急眼的样子逗笑了嘿!我儿,才两百万,不变!

刘强见刘秀兰笑了也特别高兴。趁机说那,妈,你是老板,事情我办,不对的你指教,按你的意见改,但是从今天起,你和我一起出去办事,你动嘴,我动腿,把咱老刘家的基业做起来。

刘秀兰想都没想好,在家也是瞎想,就和我儿到矿山上透透气。

   秦娇在林西妇产医院生下一个七斤八两重的女孩。出院后回家坐月子。满月后和刘强结束了合约夫妻关系,对自己的父母说是性格不合分居了。反正这年月,离婚不是什么稀奇事,况乎分居,更没有人在意。

   两人在第一次相亲见面时的茶楼分了手,秦娇一再对刘强称谢,又拱手又鞠躬的,搞得刘强都不好意思。

   刘强拿到秦娇交还给他的钥匙,想走回家看看。还没到家,才刚分手的秦娇就追上来。

   刘强等我,唉!人家说生个孩子笨三年,看我,差点忘记了,我还有些东西放在梳妆台的抽屉里,我和你一道去取一下,钥匙给你了,再来拿,还要麻烦你来开门。不好意思。秦娇气喘嘘嘘地追上来。

   两人相跟着,进了房间。刘强看看厨房卫生间,检查开关龙头,看了看窗栓门锁,坐在沙发上等秦娇拿东西。那本他看过的《读者》还在茶几上,刘强拿过来翻开,又看到那一篇他读过的文章,苦笑着摇摇头把书合上放回茶几。

   等了好一会儿不见秦娇出来,刘强走到房间门前敲敲门好了吗?我们走吧!不见回答。

   刘强推门,看见秦娇蜷缩成一团,在梳妆台和床之间的地毯上泣不成声。

刘强急忙问怎么了?是不是不舒服,我叫救护车。

秦娇仰面泪眼看着刘强你是不是也知道艾薇她,她不在了她被人害死了,你说!你说!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你,一直瞒着我!艾薇,亲爱的,你回来,我们的孩子都一个月了,你来我带你看她。

   刘强以为秦娇看到和艾薇一起住过的房间,睡过的床一时间难过,才这样的。

   刘强继续装着无辜的样子我什么都不知道,你不要乱想,你还要照顾孩子,别哭坏了身子。

秦娇听到刘强这样说,接着问你真不知道?

我不是一直和你在外面的吗?就算有什么,也不会我知道而你不知道吧!

   秦娇把手里的笔记本递给刘强你看吧,艾薇可能已经不在了。

   刘强接过笔记本,打开第一页扉页上写着:娇娇,如果你看拿到这个笔记本,看到这一页,说明我已经不在人世了。我真笨,为了摆脱郑嘉家,竟然说漏嘴。这个笔记本所记录的就是这个秘密。亲爱的,交给你。如果我不在了,你把它烧了吧,上面的事情曝光。害我的人会伏法,但我叔叔和你父亲也是要承担法律责任的。

   刘强赶紧把笔记本合上递给秦娇,也坐到地毯上,给秦娇不停地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我只知道刘艾薇去逝,究竟发生了什么,接电话时,没敢多问。没告诉你是因为你当时情况特殊,我不忍心让你已经失去心爱的人了,还要失去自己千辛万苦才怀上的孩子,当刘叔告诉我艾薇已经去世时,我对你隐瞒。刘强接着如实地告诉秦娇,刘艾薇是死于落水,公安的结论是自杀。遗体是失踪第四天被偷偷打鱼的人打捞上来的。

   秦娇瞪大眼睛,抽泣着看着刘强多冷啊!好湿啊!我可怜的艾薇。啊!天啊!艾薇!我等你等得好苦啊!艾薇!秦娇哭着,叫着,蜷缩着,颤抖着。

   刘强急坏了,拉又不敢拉,抱又不敢抱,为了防止意外,刘强叫了120急救车,把秦娇送进了医院。

护士来给她打吊针,她双臂紧紧地抱在胸前不松开,护士劝了半天她也不松,只好在脚上给她扎针了。刘强知道,她把那本笔记本紧紧地抱在胸前,一刻也不松开。秦娇父母知道情况,赶到医院。

刘秀兰在一家美容会馆做美容,刘强要去接她。刘强正欲向秦娇道别,秦娇对父母说,请他们出去一下,她有话和刘强单独说。秦娇请求刘强对今天的事情保密。刘强以儿子的名义发誓,绝对保密。

走出医院,刘强觉得仿佛掀掉压在心中一块大石头一样的轻松。接到养母。坐在车里,刘秀兰问秦娇还好吧,那孩子你呀?

秦娇还好,孩子还小,看不出谁,我觉得天底下的毛娃娃都一样,红不拉几,皱皱巴巴的说着,刘强嘿嘿一笑妈,答应人家的,再,我们也要不回来了。以后,我给你正经八百找个儿媳妇,给你生一堆孙子,天天围着你喊奶奶让你高兴个够。

开你的车,说有什么用,赶紧的呀!别等我那天象你爸一样,能看到什么啊?能听到谁喊啊?

刘强赶忙转移话题,和养母讨论起他们的继发生态种养殖公司的工作来。

   第二天,秦娇就出院了。回到家,和保姆一起照顾女儿,推着婴儿车到离家不远的休闲广场散散步,还没有给女儿上户口,所以还没给她取名字。秦娇这几天一直在想,给女儿起一个什么名字呢?这个不同寻常的女儿,什么名字才配得上她呢?让他跟谁姓呢?没见到刘艾薇笔记本之前,秦娇是想让女儿跟自己姓。叫秦艾娃。多好,有异域感觉。伊娃,艾娃,叶娃的,都是欧洲人常用的名字。现在,见到了艾薇的笔记本,一切秦娇都要重新考虑了。

女儿姓刘吧,艾薇叫刘艾薇,给她生命的人叫刘强,孕育她生命的人叫秦娇,她在这纷乱的尘世超然脱俗地降生,以后也一定要超然脱俗地好好生活,就叫她刘超然吧!秦娇从医院回到家,一直平静无常,家人也不在意她。

谁知道秦娇每天晚上孩子和家人都进入梦乡之后,就坐在书房仔仔细细的看刘艾薇留下的笔记本。了解了林西市煤炭局长宁力利用刘正河的公司空买空卖利用自己的父亲所在银行提供的账户为自己收受的贿赂洗钱的事实。用了好几个夜晚,秦娇才计算出这几年他们洗钱的总数额约为一个亿之多。

秦娇又拿出自己的一个小本子,那是自己在煤炭局办公室工作以来,收到的各家煤矿在这几年里给秦娇的钱,包括过年时收到的拜年红包。林西近四百对煤矿,每年拜年秦娇收红包都能受到近两百万,这些年秦娇一个办公室普通工作人员都能收到累计千万元的贿赂。真的是不算不知道,一算吓一跳。那些掌握着煤矿关停大权的人会收到多少贿赂可想而知。秦娇粗略地算了算,刘艾薇笔记本记录的这些,最多只是宁力局长收到贿赂的三分之一,在宁力局长家里,应该还有大量的现金。

   秦娇咬牙狠狠地说宁力,你竟然对艾薇下毒手,让她在冰冷的水里躺了那么多天。好冷好湿啊!我亲爱的艾薇,你最怕水了,你游泳都不敢,天!他们怎么能这么对你?衣服晾干了你都要嫌潮,要烘烘再穿,那么冷那么湿,艾薇呀!我好心疼啊!你等着,我一定为你报仇,一定将害你的人送到地狱。但艾薇,我也要搭上自己的青春与幸福。我们的孩子我给她起了名字了,她叫刘超然,是一个美丽可爱的小公主。我准备,先把她交给刘强养着。我办完要办的事情后,如果我还好还活着,我就把她接回来。

   中纪委收到林西煤炭局办公室文员秦娇的实名举报信。一起震惊全国的行业贪腐案告破。

林西市煤炭局出事了,中纪委、省纪委、市纪委、省、市反贪局组织联合专案组,林西煤炭局是真的黑了。

局长,科长,主任。办事员,落网近二十人。累计金额五、六个亿元。办公室文员都贪了上千万。行业腐败到极点。局长宁力被判死刑,其余科长主任分别领刑十五年,十年,八年。办事员秦娇检举有功并退回收受的钱财被判三年。秦娇父亲被辙职开除党籍。刘正河公司作出相应的赔偿,受极大影响。

   秦娇决定亲自到北京送检举信的头一天,就把刘超然送到刘强家我有事到北京去一趟,秦家可能会有覆巢之难,我可能回不来,超然就拜托你帮我照顾。不是给你,是寄放在你这里。以后我如果还在,还好,你要还给我啊!

刘强接过刘超然,愕然地看着秦娇,想要说点什么。秦娇用手示意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你就别劝了。我心意已决。我不光是为了刘艾薇。天理难容啊!羞愧的是自己的灵魂早已经被玷污,在一种不劳而获的安乐富足中沾沾自喜地过了那么久。名车,名包,名牌服装早已把我做人的本分侵蚀殆尽,还好,艾薇给了我一点尚存的勇气,这次,我只是去做我该做的。还是那句话,替我保密。

秦娇说完,后退两步,给刘强深深地鞠了一躬,转身义无反顾地走了。看着秦娇远去的背影,再看着襁褓中熟睡的刘超然。刘强模糊了双眼。

刘超然的到来,刘秀兰高兴得要死,直说是老天顾怜她,给她送来个小天使。刘家的院子里,又有了生气。周末刘继发回来,家里就更热闹了。刘继发一回到家就,妹妹!妹妹!叫着逗刘超然。

刘秀兰就在旁边笑叉了气。一边笑着,一边纠正她不是妹妹,是你的侄女,你是他的叔叔。天天给你说就是记不住。你个憨包儿。

小午子为难地当叔叔是不是过年时要给她发压岁钱呀?我不当叔叔,我只当哥哥,她长大了我好带着他玩。

刘秀兰见和他讲不清,就说要不你别叫妹妹,叫妹儿,好不好。

妹儿!妹儿!好嘛,就叫他妹儿。拿了他的那些好玩好看的玩具逗超然时,边逗边妹儿!妹儿!快看哥哥给你看小狗,牠会叫。

唉!无法,太小了,整了半天又绕回去了。哥就哥了!都是你哥惹的。这回好了。几代做一代了。刘秀兰不再跟着刘强去公司了。虽然有保姆,但刘秀兰怕人家带不好刘超然,就天天在家看着,一刻也不想离开。

   刘强在外面办完事情也不耽搁,一会儿尿布,一会儿奶粉,还要买米买菜。日子就这么忙忙碌碌地过着。忙碌中甜蜜而平静。

   但每当夜晚刘强静下来时还是担心养母的病。养父走了半年多了,离他们春城体检时八、九个月了,医生说养母最多活不过半年,是不是他们搞错了。体检报告说养父一切正常,养父却心梗猝死,养父的心脏体检时没查出有病。飞机上那位抢救养父的医生回答过刘强,普通体检检查不出心脏隐患,要有针对性的做心脏造影才能检查出来。但奇怪的是养母是被查出来有病的,还那么严重。唉!别想了,但愿是医院搞错了!让养母再多活些时日吧,一切才好起来。刘强庆幸,还可以睡几天安稳觉。

   在刘强庆幸可以好好睡几天安稳觉时,刘秀兰已经不安稳好多天了。已经停了的月经,突然来了。血量多得吓人。一流就是十几天。流血好不容易停了之后,双腿如铅灌一般,提都提不动,人倦怠无力,神气不济。

一开始刘秀兰以为是流血太多引起的,以为吃点好的,喝点鸡汤补补,就会缓过来,重新精神起来。谁知道,精神越来越差,小腹开始肿胀,走不得,坐不得,躺也躺不得。

开始时,还可撑着走走,坐坐,躺下起来,不要人拉,自己还可以。到后来,坐不是,站不是,躺下后没多久就要坐起来,自己起不来,要保姆来拉才起得来了。躺下不能平躺,要在身后垫上被褥,斜靠着。白天还好,到了晚上,整晚文不安武不乐地倒腾。

本来刘超然是跟刘秀兰住一屋的,刘秀兰感觉不好之后,叫保姆也搬进来同住了。保姆搬进来几天,发现刘秀兰的异常,告诉了刘强。

   刘强害怕发生的事情终于来了。刘强不容刘秀兰推辞,把养母抱进汽车,送进林西市医院。

   管床医生告诉刘强检查结果,你母亲,转移型多发型癌症晚期,手术,放化疗,靶向药治疗疗效甚微。通过医疗手段已经不能挽救老人的生命了。按说她应该早就不行的了,能活到现在,已经是奇迹了。是把老人接回家还是继续住院,你决定。

   刘强虽然早有心理准备,听了医生的话还是感到伤痛。问医生,我妈能不能继续留在医院。我不想让她失望。管床医生年龄和刘强差不多,看刘强伤心的样子,对刘强说,病人可以继续住院,但不是治疗,是给予必要的临终关怀,减少病人临终前病灶引起的疼痛。

   父亲才过世,家里没别人,医生,求你给我们调一间单间病房,条件好些的,钱不是问题。

   管床医生问过主任,把刘秀兰调到一间温馨病房。

   刘强带着保姆和刘超然陪着刘秀兰住院。白天一家人都在医院,晚上刘强带着刘超然在医院睡在刘秀兰旁边的陪护床上。保姆晚上住到刘强在市区的家,第二天买菜做好一家人吃的喝的,送到医院来。周末小午子也到医院来,晚上就睡在刘秀兰脚边。

刘秀兰已经只能喝点米汤了,每天昏睡不醒。医生查房时问,病人有没有喊痛,有的话告诉护士给她打止痛针。刘秀兰没有喊叫过疼痛。

刘强问她你痛不痛?痛的话你就哼,哼着会好受点,你哼了,我知道你痛了,我叫医生来打针你就不痛了,妈,痛你就哼!你不要忍着。

刘秀兰睁开眼无神地看着刘强,轻轻地摆摆手,说了声妈不痛。又闭上眼继续昏睡。

昏睡几日之后,一天晚上,刘秀兰拉着刘强的手说蛮儿,妈想回家了,把妈送回家吧。

   第二天,医生查房时刘强说母亲要求回家,医生同意了,给刘强开了止痛药。告诉刘强只要她喊痛,就给她服下。减轻她的疼痛是现在我们医生包括家人唯一能为她做的。刘强谢过医生,拿了药,办理了出院手续。把养母接回了家。

   刘秀兰不愿意睡到自己的卧室,说就睡在客厅的沙发上。刘强找了快木板放在沙发一边的靠背处,铺上被褥,刘秀兰肚腹肿胀,不能坐,也不能平躺,只有半卧半坐地躺在沙发上才好受些。回家后刘秀兰进食越来越少了,清醒的时间也不多。到后来,一点东西都吃不下,已经从昏睡到不间断昏迷。

   刘强的心就象被放在一只油温不高的锅里慢慢地煎一样的焦灼难捱。此刻睡在沙发上的这个人,一动也不动。只有刘强觉得该给她翻翻身时,握着她的手,轻轻地把她微微地侧着挪一下,给她擦擦脸,擦擦手时,她会无力地对刘强笑笑,小声地说舒服多了。然后继续昏睡。

   这个人在这个家里曾经那么大声地说话,那么有力地做事,那么不知疲倦地跑出跑进。这么快就只剩一口气等着把这口气出完,然后悄没声息地就走了。

   泪流满面的刘强真的好想好好地痛哭一场,但是和养父离开时一样,刘强用袖口揩干眼泪,刘强不敢哭,不敢沉溺在痛苦中,小午子,超然,都要照顾,刘强是这个家的梁,是这个家的天。刘强必须撑着,不仅仅是撑着,还要撑住。

   要撑住,哭,有什么用,哭!能解决什么问题,该发生的,都会发生,该来的都会来。刘强不知道自己应该有多坚强才能一次次扛过痛失亲人的那种锥心的疼痛,但刘强知道自己一定要坚强。

   保姆抱着超然从院子里回到客厅,刘强接过超然,抱在怀里。这个小姑娘好乖,很好带,很少听到她哭闹,吃饱就睡,醒了见人就笑,那眉眼,真的长得和刘强一模一样,笑不笑都笑着。

   刘强把超然抱到刘秀兰身边,让超然用胖乎乎的小手抚摸刘秀兰的手背。刘秀兰从昏睡中醒来,费力地把手翻过来握着超然的小手,笑了笑,然后睁开眼睛看着刘强说蛮儿,妈求你件事,你一定要帮妈办到。

刘强以为养母不行了,叫保姆抱着超然,自己跪在地上妈,你说。

刘秀兰仿佛一下子有了精神,对刘强说蛮儿,你去帮妈把红杏找回来,妈要见她最后一面,有要紧的事情托付她。

红杏我找过,没找到呀!

妈知道,你找不到是妈没告诉你到那里能找到。这怪妈,妈对不起你,眼看着你满世界找,都没告诉你。现在妈求你,你去找,能找着。

“妈,现在,我也不能离开你呀!怎么找

你放心去,妈等你们回来,一起回来

刘强按养母的吩咐在养母卧室床头柜的第一个抽屉里找到一张入学通知书,黔州省商业专科学校,洪春花同学,六年前日期。

洪春花是谁啊?刘强问养母。

红杏呀。户口上的名字洪春花。快去呀!蛮儿,晚了,妈怕是等不了了。

我马上就走,明天最多后天我就把她找回来。刘强把安放在后座的儿童座椅移到副驾驶座上,准备好尿布,奶粉,奶瓶保温壶刘强为了方便保姆专心照顾养母,自己带着超然到省城找红杏去了。

红杏上次回林西大塘镇没见到武婶,也没见着日思夜想的蛮子哥,一直心有不甘,总想找机会再回去看看。但三江公司做的生意越是大家的节假日越忙元旦,春节,五一,端午,中秋都请不到假,一晃大半年都过去了。气人的是,那郭毅律师动不动就问春花,你还没找到你的蛮子哥吗?你还没找到就别找了,嫁给我算了。

红杏跟他已经很熟了也跟他开玩笑找不着蛮子哥也不嫁你,给你找个其他人当妹夫,你就只是当哥哥的命。红杏也学调皮了。这段时间正好不太忙,红杏准备还给武婶的卡上存得有两万多块钱了比之前多了几千元。红杏给公司请了假,买好了车票,回林西了。

刘强晚上八点到黔州的,在酒店住下,给超然洗了澡,换好尿布,喂了牛奶,给家里打了个电话。保姆说养母还可以,好多天都没吃东西了,今天喝了半碗小米粥。刘强交代保姆好好陪着有事随时联系。

刘强哄超然睡觉,轻轻拍着超然的小肩膀,拍着拍着超然睡着了,刘强也睡着了。第二天一大早,刘强收拾好超然,也收拾好自己,直接把车开到省商专校门前停车场,把超然背在前胸,到学校学生科找洪春花。接待刘强的老师说,洪春花已经毕业一年多了,现在学校不包分配,学生毕业后的工作,大多是自己找的,他们的档案也是自己带走,学校不知道他们的具体去向。所以洪春花现在在什么地方。从事什么工作,学校没有记录。

   刘强失望离开学生科,迎面遇到几位老师,就过去打听。刘强没想到,红杏在学校口碑很好,几位老师听说是洪春花失去联系的哥哥来找。就对刘强说你在教务处等等,以前洪春花的班主任梁老师在上课,还有几分钟就下课了,你问问她,或许她知道。

   刘强顺利地找到梁老师,知道红杏读书的艰辛。好心酸。梁老师告诉刘强洪春花这一年多,一直在三江贸易公司上班,准备考注册会计师,拿到证后才会换工作,现在应该还在哪儿。刘强谢过梁老师,信心满满地去三江公司找红杏。

   想象着见到红杏时的情景,两人有六年没见了,再见还认得出彼此吗?红杏,你变了吗?你身上的青杏味还在吗?

车停在三江公司的停车场,刘强又把超然背在胸前,走到公司门口,刘强有些犹豫了,唉!我真笨啊!背个这么小的孩子来找红杏,不是自找麻烦吗?我怎么向她解释这个孩子,如果她误会我不肯和我一起回大塘镇,我将怎么办呀?刘强就焦虑地在大门外徘徊起来,想着怎么把孩子的事情圆变过去。什么路上捡的,别人送的,正胡乱想着。一个老头走过来问小伙子,我看你在我公司大门口溜达来溜达去走了好几趟了,你不象来办事的,你是来找人的?

老伯,我是来找洪春花的。

这人正是红杏的师傅老张伯哎呦!真不巧,春花她昨天告了假,去林西了。你从林西来,她到林西去,你们在路上错过了。你现在回林西,找她,怕她又在回来的路上,你们又错过,不如你到她的宿舍住下,我有钥匙,给你开门,过两天她就回来。她只请了三天假。

刘强一听,孩子的事不用解释了,但是怎么这么不巧,想着养母的嘱托,真想等着红杏回来带她一起回大塘,但养母的情况,刘强怎么敢耽搁。刘强请老伯拿纸笔给红杏留言。简要说了刘秀兰临终想见她的愿望。希望她见字速速回大塘镇武婶家。

老伯接过刘强的纸条。这才说唉!你看我老了不是,留什么纸条,我给你她的电话号码,手机,你联系她。

刘强赶紧拿出手机,连说老伯有她电话,再好不过了,好,我存上,马上就可以联系上她。

   刘强打红杏电话,提示音说已出服务区,可能在路上信号不好。刘强存了电话,还是不放心,请老伯拿好刚写的纸条,如果自己还是与春花失之交臂,还请老伯务必把纸条交给她。老伯应允。刘强称谢匆匆走了。

   坐上车正准备发动车子,想到大半天自己只顾自己忙了,超然该换尿布该喝奶了。刘强打开车门站在车外,把超然放在驾驶座上,利索地给她换了尿布,抱起她来亲亲,然后让他坐在儿童座位上系好安全带,坐上车来给她冲奶。把超然喂饱,才感到自己也饿了。在车上翻找着,找到前几日小午子落在车里的一包奥利奥,吃了半包,喝了一瓶矿泉水,这才开车回林西。

   红杏揣着刘秀兰当初给自己的那张银行卡,提着一袋公司做为奖金发的购物卷买的进口水果,敲响大塘镇武婶家的门。

   红杏边敲门边喊武婶!婶!开门!我是红杏。

来啦!一个陌生的女声应答着,院子里响起脚步声。红杏心一下子提到嗓子眼莫非我真的来晚了,我的蛮子哥哥有人了?

不容红杏迟疑后退,门已经咣当一声打开了。一个陌生的中年女人站在红杏面前。红杏提着的心放了下来,问是武婶家

是,是。武婶正在等你,快进来!快进来!

红杏看到躺在沙发上瘦弱得变了型的武婶,握着武婶干枯得只剩下一层皮包着骨头的手,伤心地哭着婶,你这是怎么了?怎么会病成这样了?婶,我来晚了,婶......刘秀兰听到哭声从昏迷中醒过来,用红杏握着的手的大拇指轻轻地抚摸着红杏的手背。小声地问:“你来啦!蛮儿找到你啦!好了!

红杏疑惑地点点头又摇摇头。红杏摇头点头的,刘秀兰都没看见,她的眼睛只是满含期望地看了红杏一眼,又无力地合上了。刘秀兰紧紧地抓着红杏的手,用尽生命最后的力气,把刘强,刘继发,刘强背着的刘超然,全部托付给了红杏,把刘家夹墙暗道的机关告诉了红杏,最后只说了句刘继发当你亲儿子一样......猛地睁开眼睛看着红杏,还想说什么,但只是嗯嗯哦哦地含混不清地哼了几声眼睛再次闭上,呼吸也停止了紧紧抓着红杏的手慢慢地松开。

   刘秀兰没等到刘强回来,就落气了。

   刘强在开车回林西的路上,一有信号就给红杏打电话,但一直都是不在服务区。刘强有所不知,这些年来红杏为了攒钱还武婶,省吃俭用,舍不得买手机。用的手机是公司发的,在公司红杏就用,离开公司,红杏就把手机放在办公室。并不带在身上。这天走时手机没电了,所以刘强一直打不通红杏的手机。

快到林西了,刘强心里一直惶惶不安,心里老觉得不对劲,想着养母离世,怕就是这天把的事。刘强下了高速进入市区到小午子学校,给小午子请了假,带小午子回家。

小午子一上车,高兴坏了,抱着超然亲了又亲,妹儿妹儿地叫个不停看哥哥给你看哥哥画的你,像不像刘强哭笑不得什么哥哥我是你哥哥,你是她叔叔。妈给你说过多少回了,不长记性。你是刘家人吗?这么笨。

好嘛!好嘛!叔叔就叔叔。但过了一会儿,还是妹儿哥哥地说过不停。

   刘强带着小午子和超然走进院子,院子里飘着纸钱的味道。

   刘强知道大事不好。拉着小午子跑进客厅,一块白布盖在养母身上。保姆和一个姑娘跪在地上烧落气钱。刘强没有哭。他让保姆把超然抱离客厅,拉小午子跪在姑娘的身边,默默地烧纸钱。伤悲于心,双眼模糊,刘强无心辨认一旁的姑娘。只是想着自己没找到红杏,有负养母之前的交代,觉得对不起养母。

   刘强边烧纸钱边说妈,蛮儿对不住你,没找到红杏,但是你放心,我一定找到她,让她做你的儿媳,给刘家掌家养育好小午子。妈,我知道你叫我去寻她是看中她心好勤劳,午子是你的亲儿子,怕我找了其他女人进了刘家容不下他,让他受委屈。妈,你放心,蛮儿这辈子非她不娶,你安心走吧!我会象我爸爸疼我一样疼爱午子,把他抚养成人的,妈,你老人家一路走好!

   小午子跪在红杏旁边,哭成了泪人,红杏边烧纸钱边心痛地给他揩眼泪。

   纸钱烧好,红杏问刘强找装纸钱灰的袋子时,刘强才看清刚才跪着烧纸钱的姑娘竟然是自己六年来萦绕于心千寻不得的红杏。刘强明白,红杏赶到为养母送了终,养母的意愿没有落空。

   真是老天有眼啊!刘强一把将红杏搂在怀中紧紧地抱着,好怕一松开红杏就会不见。刚才拼命忍着的眼泪这一刻汹涌澎湃地流出来,亦悲亦喜。红杏靠在刘强的胸前,多年的委屈伤痛悲苦一齐涌上心头,好好地哭了一场。

小午子钻到两人中间哥,哥,别哭了,哥,我想爸爸,我想妈妈,我想你。

两人赶忙松开蹲下来安慰小午子。刘强拉着红杏对小午子说午子,这是红杏姐姐,妈妈已经把你交给她了,她会象妈妈一样照顾你心痛你对你好的。

   红杏抱住小午子,亲了又亲,红杏想自己的孩子要是活着也象小午子这般大了。红杏好心疼这个没有爹妈的小弟弟。红杏给自己擦眼泪,给小午子擦眼泪。

泪眼模糊的小午子被纸钱灰弄得花眉花眼的,但模样看起来很好看。让红杏觉得既亲切又熟悉。红杏虽然是第一次见他,却一点也不陌生。

我们都不哭了,我们和刘强大哥哥一起,给妈妈换好干净衣服,送妈妈去找爸爸。姐姐会和哥哥一起照顾好午子的。

小午子安静下来。刘强和红杏商量养母的后事。

养母交代过,说她在办养父的丧事时把自己的法事提前做了,修坟时做的是双墓,她死时,丧事从简,不发丧,不办葬礼,不收礼,不设灵堂,不请先生。在家里点一盏七星灯,做点饭供三天,把她老人家放在父亲的身边就行了。

   在家供着刘秀兰的三天,守夜的时间,刘强把刘超然的来历,把自己和秦娇刘艾薇的故事,讲给红杏听。红杏也把自己怀孕生子孩子没活的事情原原本本地告诉了刘强。红杏感激刘强为自己所做的一切。刘强心疼红杏的艰辛。两人发誓再不分开,带着小午子和刘超然,把刘家的家业守好做好。

   刘秀兰的后事办完,刘强留在家里烧七。红杏回到省城三江公司辞职。工作交接完。拖着一旅行箱书,背着几件朴素的换洗衣服,回到六年前离开的大塘镇武婶家院子。

红杏走进院子,想着九年前自己第一次来到这个家,一住就是三年,一晃,自己离开已经六年再回来,物是人非,两个老人都已经不在了。自己从一个懵懂少女,就要成为这个家的当家人。

红杏来到刘秀兰和武孔鸣的遗像前,点燃三柱香武婶,你对红杏的好,对红杏的恩红杏还没报答,你的钱红杏还没攒够,没有还你,你就走了,红杏对不住你。你放心,红杏一定不负你的重托,帮刘强哥把刘家的公司打理好,财物管好,把一家人照顾好,好好培养小午子,秦娇没回来之前,带好刘超然。他是蛮哥的骨血,我会好好待她的。我会和蛮哥一起努力,把刘家产业发扬光大。

红杏给刘强找省城的郭毅律师,这几天郭律师帮着刘强找会计事务所对公司和武孔鸣刘秀兰名下的所有财产进行了清盘。带着文件在各个相关机构做了公司法人代表变更,股权重新分配和确立

武孔明和刘秀兰都没有留下遗嘱,按照继承法,刘强和刘继发拥有同等继承权,即是刘强和刘继发各自拥有百分之五十的财产。但刘强只要经营权不要继承权。他说养父母收留他养了他这么多年,他无以为报。

刘强请郭毅律师起草了一份律师函。刘强所继承养父母遗产都归弟弟刘继发,弟弟刘继发所继承父母遗产和哥哥刘强赠与的财产,在刘继发未成年期间,由刘强代为经营管理。刘继发成年结婚后,刘强即把经营权和公司所有财产归还刘继发。刘强想聘郭毅律师作公司法律顾问。郭毅说不用聘,我业余给你当。

郭毅和刘强忙了几天,省城有案子等着开庭,忙着回去,刘强在酒店给郭毅践行。酒店老板认识刘强,笑着说刘总,带哥哥来吃饭,你们哥俩长得很象嘛!亲哥?刘强和郭毅摸摸脸互相看着笑道,很像吗?

吃饭时,郭毅说,红杏第一次见他,差点就把他当成刘强了,说他们两人很像,当时还不信。现在,郭毅嘿嘿地笑着说,现在信了。

郭毅端起酒杯来,刘强,今后我就是你哥哥了,和你办事的这几天,看到你为人坦荡真诚知恩报恩,轻财货重情义,作为律师,我看尽了人世间为名为利的争抢倾轧。你,刘强是我见过最好样的,来,干了这杯酒,认下我这个哥,以后有什么事尽管找我,我随叫随到。

   周五,刘强和红杏抱着刘超然。到民政局办了结婚证。两人商定,不举行结婚仪式,不办酒。原因有二,第一,养父母去世未满一年,刘强虽为养子定当尽孝,三年内不办喜事。第二,刘强没有任何亲人,红杏离家九年,在家时姐姐们早就出嫁,多年自己在外面,姐姐们从未管过红杏的死活,红杏和姐姐们也疏离生分,也象没亲人一样。所以刘强和红杏觉得他俩最亲的人就是两个,不到一岁的刘超然和六岁的刘继发。

从民政局出来。刘强胸前背着超然,红杏后背背着超然的尿布奶瓶奶粉热水壶,依偎着挽着刘强在林西最繁华的人民大道逛街。刘强带红杏逛街的目的,是想给红杏买几身衣服,买几样首饰。都被红杏回绝了。

红杏推脱道:我们以后到省城去再买吧,省城的选择大些。

刘强急眼了对红杏连声说什么都不做,什么都不买,我不是太对不起你了!

红杏幸福地看着刘强蛮哥,蛮子哥,和你在一起是我最大的幸福,你就是上天给我的最珍贵的礼物。其他的不重要了。还有超然和午子,也是上天恩赐给我的礼物,照顾好他们,陪伴好他们比穿什么戴什么都高兴。

刘强幸福地把红杏搂过来,刘强红杏还有两人胸前的刘超然,在百盛商厦广场的樱花树下静静地拥抱。

走过的行人中有个老奶奶,看着,微笑着,自语这一家三口,好!好!

刘强和红杏听到老奶奶的话,不好意思笑笑牵着手走到小吃广场,刘强问红杏想吃什么。

几点了?

刘强看了时间三点过了

四点接小午子。走吧!去学校。

红杏抱着刘超然等在校门外,刘强到里面和老师交接。小午子一走出校门,看到红杏和超然,高兴姐姐妹儿地一通招呼。红杏蹲下拥抱他。

小午子摸着超然的脸妹儿妹儿,想没想哥哥

刘强摸着午子的头唉,怎么不长记性,你不是哥哥,是叔叔,你是叔叔红杏在一边只管笑,不说话。

小午子仰头问刘强那妹儿喊你什么?

刘强迟疑一下喊我爸爸吧应该。

小午子接着问那妹儿喊姐姐什么?

刘强笑起来喊什么?问你红杏姐姐。

刘强坏坏地看着红杏以前应该叫小姨妈,从今天开始,超然叫你的红杏姐姐妈妈。

那我不管,我是超然的哥哥,她喊你们什么我就喊你们什么。反正爸爸妈妈都没了,我就叫你们爸爸妈妈吧。

    刘强轻轻拍了拍小午子的头熊孩子胡说什么?我和你都是爸爸妈妈的儿子。我是你哥,红杏姐姐是你哥我的媳妇是你嫂子,不能乱叫的。

小午子愣了愣那超然是那个秦娇姐姐的孩子,怎么可以喊你们爸爸妈妈?

刘强被小午子问住了,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回答。还是红杏反应快,把小午子拉到怀里,柔声地对小午子说超然是秦娇姐姐的孩子,但是哥哥收养了她,是她的养父,我是你哥哥的媳妇,是她的养母,就象你哥哥是你爸爸和妈妈收养的一样,你哥喊你爸爸妈妈也喊爸爸妈妈,所以我和你哥是超然的爸爸妈妈。你是超然的叔叔。

小午子想了想对红杏说你们都收养超然,就把我收养了呗!我也喊你们爸爸妈妈好不好。我这么想你们。刘强和红杏被小午子搞得哭笑不得。

   红杏的心被小午子一席话弄酸酸的,眼圈红着,只好宽慰地对小午子道:午子乖,不要乱说了。你本来就是家里的孩子,不用收养。姐姐和哥哥会象爸爸妈妈那样疼爱你,但是我和哥哥是你的兄弟姐妹,不能乱叫。你是大孩子了,马上就要升一年级了。这是辈份。小午子哦!了一声,半天没再说什么。

   上了车,小午子逗刘超然时妹儿妹儿,你看叔叔给你叠的小船,看叔叔给你画的画。

这天小午子第一次在刘超然面前称叔叔。刘强对红杏点头称赞还是你有办法。

   一家四口,先到照相馆照了张全家福。又到到游乐场玩了一个小时,在一家叫相见恨晚的饭店吃了顿好吃的。回到家里,把小午子和超然都安顿睡了之后。红杏把刘秀兰临终嘱托的夹墙暗道的事情对刘强讲了。

刘强很吃惊,这个家他住了快二十年了,房前屋后楼上楼下都转遍了,会有什么夹墙暗道。刘强认真地看着红杏不会吧!是不是我妈她病糊涂了乱说的,你相信?

是不是真的,我们两个去找找不就知道了吗?武婶告诉我机关在哪儿了。趁保姆不在,你跟我来。

红杏把刘强带到自己原来住的房间,房间靠北面的墙,有一个大大的木质的衣柜,红杏住时,在里面放过书本衣服,现在衣柜里放着小午子的各种玩具,上层放着些小午子用过穿过的衣物。刘强不明就里,不解地望着红杏。

红杏望着刘强这件事情原本我应该保密的,你对遗产的态度,让我知道了你的心意,所以,这件事情我决定告诉你武婶临终前托付我要我替刘家守护的。我想我们应该一起守护。

   红杏拉着刘强按照刘秀兰的遗嘱,在衣柜背板下方的横梁上发现了一个木质的按钮。红杏轻轻一按。衣柜背板徐徐打开,两人走进去看,里面的现金堆了好高。还有几本房产证,有春城黔州的。有一本土地使用权证,是黔州新星开发区的,在开发区大数据中心旁边,土地面积三亩,用途是开发区配套项目酒店用地,权属人是昌盛煤矿。

刘强和红杏都被惊到了。刘强这几天清盘的所有财产,虽有一个多亿,但只是这里的三分之一。春城的房子是住宅,只有一套,是刘秀兰的名字,黔州的房子有两处,一处是黔州绿地伊顿公馆楼盘一套住宅,289平米,是刘强的名字。还有一处是写字楼,在新星开发区商业区,8000平米,是一栋写字楼的九到十二层。产权证上房产权人是昌盛煤矿。黔州两处房产都是精装修的,钥匙装在房产证旁边的一个精致的盒子里。

红杏看着这些堆得高高的现金,自顾自不停地说钱放在这里损失多大呀!利息。通货膨胀指数。每年他们都在缩水,等小午子成人后,十年,二十年,这些钱就不值这些钱了。武婶呀!你叫我给你守着,我把这些钱还放在这里关上,它们的数量一分也不会少,表面看上去保险,但是等将来我把他们交给小午子的时候,你知道吗?它们的价值会减少好多,不可估量。那样的话你和武叔辛苦一辈子就太不合算了。如果那样我对不起武婶对我的信任和重托。

刘强听到红杏咕噜咕噜地说着,没听清她说什么。问说什么呢?你不是见钱眼开,见利忘义有什么非分之想吧!

瞧你说的,我是那种人吗?刘强,我觉得武婶把钱这么放着太不合算了。我们要想法把这些钱盘活,这样才能真正地把刘家的家业发展做大,让这些钱保值升值,才对得起武婶的信任与托付。

刘强不认识一样看着红杏,心想书没白读,长本事了。

见刘强没有答话,红杏打趣地说你不是想见利忘义独吞吧?

刘强一把搂住红杏,把她紧紧地抱在怀中,在红杏耳边轻轻地说宝贝,心肝,父母跑车拉货赚钱,顷刻间车毁人亡,欢乐的家顿时烟消云散,养父母开矿赚钱,你看钱这么多,但是他们人呢?一年不到两老相继去世,他们都没到五十岁啊?所以我此生只看重人,只看重好好活着,钱财真的是我的身外之物。我还是那个意见。这些钱虽然没有经过律师,也全是刘家的,是小午子的,我们两个人携手同心,好好合计,找准投资项目,把它盘活。刘强说吻着红杏,今天可是我们的新婚之夜。走吧!回去睡觉!我现在只想把你好好盘活。

刘强和红杏走出暗道,关上机关,关上衣柜门,站在房中,刘强左看看右看看笑着对红杏说刘家老人真是太有智慧,在这里设机关,没人想得到,还放心地让外人居住,一住三年,我妈也太沉得住气了,不动声色地放了这么些钱在里面。

红杏笑着说别琢磨了,你这样子容易暴露秘密呦,淡定,淡定。

夫人放心,一切照旧。见过和没见过一样,就当它不存在。

一大早,刘家院子里就飘着肉香菜香奶香。红杏抱着超然,刘强在厨房忙着,煎牛排,煎鸡蛋,肉末西红柿面,水煮小白菜依次端出来摆在餐桌上。放好边擦手边大声招呼开饭喽!

红杏说小午子在他的玩具房看书听不到。刘强打开楼上的窗户叫午子,吃饭喽,给你煎了牛排。

小午子脆生生地答应来了!

红杏让超然坐在婴儿椅上,接过刘强端给她的肉末西红柿面,面上卧了一个煎鸡蛋。红杏一边吃面一边含情脉脉地看着刘强蛮哥,谢谢你!你让红杏享福了。

刘强笑着说真的假的?一碗面,至于吗?

红杏娇嗔地说真的。好幸福啊!

小午子也在一边哥,牛排虽然没有学校的好吃,但是我也很幸福。和妹儿在一起,和你和姐姐在一起,吃什么都幸福。

刘强哈哈哈!地大声笑起来拍马屁吧你们就。

刘家自武武孔鸣离世后,第一次出现这样祥和温馨的情景。久违了的家的温馨与甜蜜,在红杏心中久久萦绕,让她觉得,她愿意为这个家,为这两个未成年的孩子,为她的蛮子哥做任何事情。

   时间过得好快。一晃刘超然都三岁多了。刘强一家从林西搬到黔州绿地伊顿公馆住。刘强经营的继发生态种养殖公司的核桃、板栗、梨子,放养土鸡,鸡蛋投放市场,前景很好。由于增加了冷链环节,送货及时品质保证,效益非常好。

   红杏在黔州新星开发区投资管理的继发大型超市,营运走上正轨。

   黔州新星开发区越秀路的写字楼,八到十一层出租,第十二层做了黔州继发度假酒店筹建处。

   位于黔州新星开发区大数据中心以北的黔州继发度假酒店,已经完成土建工程建设,正在进行装修设计,总投资三亿元。

   刘继发没有继续上全托私立学校,红杏觉得,她想让小午子过普通人的日子,和普通人家的孩子一起上学,和普通人家的孩子一样放学后挤挤嚷嚷地回家,每天都和家人在一起。红杏不想让刘继发在私立学校孩子的优越感中长大而丧失了平常心。红杏说服刘强把刘继发接回家,让他上公办学校,在家住,一放学就回家,在家吃饭。还经常带刘继发到超市劳动。

假期带刘继发到乡下姐姐家探亲。带他给山区学校送钱,送书,送衣服,送文具,送糖果饼干。让他自己学洗衣服,刷鞋,整理床铺。红杏没有生孩子,她说等小午子大些,秦娇把刘超然要走后再生不迟。

   今天是秦娇出狱的日子,昨天给小午子请了假,刘强和红杏一大早收拾好,带着小午子和超然到省第一监狱接秦娇。

   下了车,小午子就带着超然在监狱外面的草地上采狗尾巴草去了,刘强和红杏盯着监狱大门。陆续出来好几个人,有的有人接有的没人接。再等,就没人出来了。

   刘强对红杏说你看着孩子。我进去问问。

没多大会儿,刘强出来对红杏说我们走吧,回家吧!超然不送了。

她不要回孩子了?好!好!我们继续带,太好了。

不是她不要,是她要不了了。

你不肯给她了?

   刘强答道不是不肯,秦娇她不在了。

   “她已经先回家了?刘强抱着红杏,哭着说她去世了,劳动时塌方砸死的。去年的事了。

   刘强走到草地上抱起刘超然,牵着刘继发朝他们的汽车走来。红杏迎上去,牵着小午子的另一只手,他们在长满狗尾巴草的监狱高墙外的草地上走着。

   正午的阳光照着他们。

   刘超然手里拿着的一把狗尾巴草,在阳光照耀下,象一朵盛开的花。

           

    作者简介: 何诗萱,女,笔名巨泉,贵州省六盘水市作家协会会员,1988年开始文学创作小说,散文,报告文学等作品散见省内外刊物,热爱阅读,笔耕不辍。


                                                 (编辑审核:冯静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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