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禄钧||闪亮的矿灯(第4章 吃了馒头别想走)

王禄钧
2025-12-15
来源:西南文学网


掘进一区宿舍楼靠近灯光球场,球场前方挂着一块宽大的白色银幕,晚上,工会要在球场上放露天电影,朝鲜故事片《卖花姑娘》。人们早早地拿着小木凳子,开始抢占有利位置。一排排小木凳从下往上摆滿了电影银幕对面的斜坡,远看像层层叠叠的梯田。有几个农村来的老婆婆带着孙子早早地坐在木凳上,不停地问旁边的人:那块白布上真的会有人在上面打架?那块白布上真的有人会在上面说话?看得出来,她们是第一次看电影,对眼前的一切既感到新鲜、好奇,又觉得半信半疑的。

瞎哥和王文俊从掘进一区底楼的单身宿舍走出来,在球场边的摊位上买两杯盐葵花籽,边看电影边嗑瓜子也是一种风度,一种享受。摆摊的老太婆拿出一个透明玻璃杯,满滿地撮两杯瓜籽倒进两人的外衣包里,付了三角钱,他们就坐到早就排好在斜坡小凳子上。王文俊伸手抓出一把葵花籽有嗞有味地磕起来,电影还没开始,手中的葵花籽磕完了。他再伸手进包里一摸,没有了,只摸出四五颗葵花籽。不对呀?明明是一杯满尖尖的,怎么只有一小把呢?他问瞎哥怎么回事?瞎哥告诉他,老太婆的玻璃杯里垫着一团白纸,看上去是一杯满滿的葵花籽,实际只有一小把。

电影开始,随着故事情节的展开,卖花姑娘小花妮,迎着寒风奔跑,嘴里不停地叫卖,希望人们关注她。影片中歌声响起:

卖花姑娘,日夜奔忙,

手提花篮上市场;

走过大街,穿过小巷,

卖花人儿心悲伤……

这时,银幕边的喇叭突然响起来:请注意,请注意,掘进一区的全体职工赶快回工区有急事!王文俊拿起小木凳穿过人群回到掘进一区楼前,几十个工人已经在那里排队听朱书记讲话。朱书记简单地说:二号井三部车场掘进迎头出现冒顶埋人,凡掘进一区的职工,不分班次,全部下井参加抢险!王文俊虽然借调到宣传科上班,但毕竟还是掘进一区的职工,他跟着大家跑到更衣室,换上工作服下井去了。

三部车场往西的掘进迎头堵滿了矸石,巷道里站满了人。经过地质、安监、救护等部门探测会商,成立了以救护队和掘进一区职工为主的抢险救援队,由分管安全的副矿长统一指挥,全矿所有单位密切配合,开始抢险救人。第一步救护队员在冒顶区域周边加固支架,支架顶部和两帮用木料背严背实,防止冒顶范围扩大。再清理和扶正倒斜的棚柱,在棚与棚之间架设拉杆,形成一个整体,稳定冒顶区。第二步安全科专人监视顶板岩层变化情况,救护队和掘进一区抽出精干人员钻进冒顶区,用两手扒出垮落矸石;第三步掘进一区其他职工负责将扒出的矸石尽快运走,并视情况向冒顶区输送风和水,保证受困人的饮用和呼吸;第四步医护人员做好抢救准备,包括运送伤员的通道;第五步救出被埋的人,出完矸石后,根据实际情况采用木垛法由下而上逐层搭建木垛,直到撑住顶板,靠住帮,加固填实冒落的空顶等等。

抢险工作紧张有序地进行,现场没有吵闹声、说话声,只有两台鼓风机对着掘进迎头嗡嗡地供风。王文俊和大家一起,两人一组推矿车进来,用铁皮铺在地面上,挥动大平铲将扒出来的矸石装进矿车里。装满一车推出去,第二组又推车进来接着装矸石,一切都配合默契,有条不紊。抢险工作一直持续到第二天晚上九点钟,终于扒出三具工友的遗体。三具遗体冰凉僵硬,没有一丝气息。从现场痕迹和凝固的血块分析,他们都是被矸石当场砸死并埋在里面的。第一个彭师傅半跪在迎头上,手还握着风钻手柄保持掌风钻打眼的姿势;第二个岑馒头双手还握着风钻杆,仆倒在迎头断面岩壁上,生前正在按图点眼;第三个刘二胖侧卧在巷道左帮上,压在两棵棚柱和一块矸石下蜷曲着身子,身下是一把风镐,脑袋上的血液已经凝固成血块,三人都还保持着现场干活的姿势。可见当时的冒顶来得十分突然,三人都还没有反应过来。三人中除刘二胖是大定招来的新工人,其他两个人都是从七十一工程处转过来的老同志,他们都是一九六六年招工到山东兖州矿区实地培训过的掘进工,按理说,都是有经验的老矿工。

接着救护队和掘进一区抢险人员把三具冰凉的尸体抬出井口,这时已经是晚上十一点钟了。大家把三具尸体抬上救护车,直接运送到医院旁边的停尸房摆放着,等待下一步处理。夜间,后勤科安排刘老者到停尸房看守死者遗体。夜深了,停尸房里冷嗖嗖的,刘老者拣来一堆柴,在太平间烧着一堆柴火,刘二胖的尸体隔柴火不远,火光照着那瘪下去肚皮和惨白的脸,身上还穿着下井干活的工作服。室内温度慢慢升高,刘老者坐在柴火旁边开始打瞌睡。老刘原来也是井下掘进工,受伤后调到后勤当清洁工,负责掏厕所,清水沟,清扫垃圾。要是井下出事故死了人,他就是夜间守尸人。大集体的女工守白天,他负责守晚上。到了夜里两点钟,一只猫头鹰穿过窗户钻进来追逐墙上的耗子。耗子滿屋乱窜,从死尸上爬过或躲在死尸下面不出来。猫头鹰扑上来,从尸体下面抓出耗子,耗子发出吱吱的惨叫声,惊得迷迷糊糊的刘老者睁开眼,想站起来看个究竟。就在刘老者站起来的瞬间,他发现刘二胖的手动一下。刘老者以为是诈尸,吓得三魂七魄出窍,转身想跑。但后面发出一声微弱的呻吟,刘老者以为是见到鬼,一下跌倒在地上全身发抖。但他毕竟是上了年纪的人,见过的世面不少。镇定一下,他扭头看看,发现刘二胖手和脚开始缓慢地动起来。顾不了许多,刘老者立即冲进医院报告值班医生,医生又把情况报告矿调度室。

一会儿,人们来到停尸房,将微微喘气的刘二胖抬出来,送到医院抢救室,经过下半夜的抢救,奇迹出现了,刘二胖死而复活了。刘二胖命大不该死,迎头冒顶下来时,倒下来的那根木柱子正好横在他头上,他的脑袋被矸石和木柱砸破流出血,人也被砸伤昏死过去。扒出来时,全身冰凉,四肢僵硬,没有了气息。在夜间的慌乱中,大家以为三人都死了,直接送进停尸房。在太平间里,被刘老者烧的柴火热气一烘,刘二胖僵硬的身子缓过来,加上耗子几声刺耳的惊叫声,刺激他昏迷的神经,他苏醒过来,竟然死而复生。

王文俊原来就在这个班干活,看到彭师傅和岑馒头两个昔日的工友转眼间阴阳两隔,不禁悲从中来,往事一幕幕涌上心头。刚分到掘进一区时,他什么都没带,就是扛着一提包书,郭万伦扛着一把二胡,两人一起来工区报到。工区朱书记当众取笑说:就你俩和别人不一样,怕我们这里庙小容不下两位大神。分到二排三班后,第一次上班看到啮牙咧嘴的棚顶,炮声挟裹着的浓烟,两人战战兢兢,不敢走到迎头。汤班长让他们先站在旁边看,看惯看熟悉,情绪稳定,心情放松后,再跟着老师傅上迎头干活。过了一段时间,他们才慢慢地进入状态。掘进小班分为打眼放炮组,砍棚架棚组和推车出矸组。彭师傅、岑馒头和刘二胖他们三人是打眼放炮组。两个老工人带一个新工人。彭师傅是个谦和诚实的人,对谁都好,特别对新工人不厌其烦地手把手的教,不停地现场讲解,如何掌握风钻的风量大小,钻杆的快慢进度;怎样支稳风钻气腿,或找好角度和点准眼孔等等。下班后,他爱打扑克,经常约起几个人在宿舍打拱猪、升级,还耐心教王文俊怎样打牌。有时,他还端着饭碗到王文俊的宿舍来一起吃,让王文俊讲《三侠五义》给他听。他喜欢听展昭、白玉堂行侠仗义,飞檐走壁的英雄壮举。经常为包公巧断奇案,仗义直言,为民申冤的豪气而惊讶不已,佩服得五体投地。尤其是王文俊给他讲的那一段《包公巧审香樟树》的故事,笑得他前仰后合,还到处讲给朋友们听。

话说包公,包拯,包大人一日来到乡间巡察,要了解民间冤案奇案,为民做主。刚走到牛角庄,就看见地保带着全庄人拦路告状。说他们庄里的孙寡妇昨夜被人杀死在床,而床上留下的菜刀,就是孙寡妇平时用的家什,怎么会自己杀死自己呢?再说孙寡妇长得俊,平时讨人喜欢,也不会有什么冤家仇敌。恳求包青天审理此案,找出犯人,还孙寡妇清白。包拯听了,二话不说,直接带着王朝、马汉、张龙、赵虎直奔孙寡妇家里仔细勘查现场。然后,走到孙寡妇家外面院子里,命地保把刑案设在院里的那棵香樟树旁边,他要就地审案。牛角庄的百姓听说此事,纷纷跑来,里三层外三层地围在周边站着,他们要亲眼看看包大人如何断这桩奇案。包拯坐定后,吆喝一声:开——堂——!王朝马汉、张龙赵虎拿着杖棍分列两边,用低沉厚重的嗓门随声附和:威——武——。接着包公把令牌重重地往桌上一拍:叭的一声,惊得树上的鸟儿扑楞楞乱飞,围观的人群全身一颤,紧缩暑脖子。随着包大人高声喊道:杀孙寡妇罪犯可在?快快出来招供!全院子静得出奇,连扒在香樟树上的猫都不敢吭一声。包公又喊第二遍,还是无人应答。包公怒了,猛地站起身来喊一声:张龙赵虎可在?张龙赵虎响亮地答应一声:在!包公又说:既无人应答,就审院子里的这棵香樟树。他又对香樟树大喝一声:可曾看见是谁杀了孙寡妇?连问三遍,香樟树仍无回音。包公对张龙赵虎说:用刑!张龙赵虎跑上去,高举着铁鞭,对着香樟树叭叭叭的猛抽三鞭,香樟树抖动一下,掉下三片香樟树叶。张龙赵虎上前回包拯道:大人,香樟树招了。带上来!包青天一声断喝,张龙赵虎赶快递上三张树叶。包公拿着叶片皱皱眉头,仔细看了看,大声喊道:叶——三——张——!没人答应。再喊一遍:叶——三——张——。还是没人答应。包公大怒:再不应答,大刑伺侍!这时,躲在人群后面,一个骨瘦如柴,长着几根老鼠须的男人从人缝中爬过来,嘴里不停地喊:包大人,小人正是叶三张。包公怒喝道:你昨夜如何杀死孙寡妇?从实招来!叶三张战战兢兢地回道:昨夜,小人多喝了几杯猫尿,一时兴起,去找孙寡妇求欢,没想到她拿起家里的菜刀和我拼命,在打斗中失手杀了她。大人饶命!包公回头喊声:王朝马汉,将此人打入死牢,秋后问斩!一桩冤案公断了。牛角庄围观的人群振臂齐呼:包青天,真神人也!

彭师傅不但爱听王文俊讲古,还说他喜欢和有文化的人做朋友,能大开眼界,增长见识。

岑馒头干活是一把好手,吃苦耐劳,叫干什么就干什么,从不讨价还价,但有一则风流故事让他声名大振:岑馒头长得很帅气,不胖不瘦,中等个头,穿衣打扮整齐干净,特别是小分头天天梳得油光水滑的。上衣兜里经常插着一把小木梳,一个小圆镜,走到那里,都要掏出小木梳,吐泡口水在梳齿上,对着小圆镜,梳几下头发。他说:有吃无吃,头式保持。他还爱唱山歌,每逢春节和端午节,他都要到山上和当地的小媳妇、大姑娘对唱山歌,而且他唱得比一般人清亮婉转,悦耳动听,吸引很多当地农村年轻妇女和姑娘围着他转,听他唱山歌。每当这时,他掏出小木梳,呸!吐泡口水在梳齿上,掏出小镜子,对着整齐的黑发刮两下,斜着眼睛瞅着女人们,慢悠悠地唱道:

走过了山头走山沟,

看夠了月亮看日头。

东边晴来吗西边雨,

哪个把哥们吗挂心头。

他的歌声唱得大姑娘心动,撩得小媳妇多情,除春节或端午节在山上唱,平时他来到电影院的老松树下,像明星一样被姑娘媳妇们围着,听他唱山歌。有时还和当地的女歌手们对唱,他也成了掘进一区文娱活动的骨干。

那天下午,他不知道从哪里带着一个年轻好看的女人,女人背着一个一岁多的娃儿进他的单身宿舍,正好室友们都上班去了。他忙着去食堂买来几个馒头和一碗热菜招待那对母子。过了一阵,走廊上的人们了就听屋里传出乒乒乓乓的打闹声,好像是锅碗摔地的响声,娃儿的哭声,女人的叫喊声。李排长下班恰好路过门外,听到屋里声音不对,又怕出什么事,就敲门喊:开门!你们在干哪样?门始终不开,而且里面的声音越来越大。李排长急了,砰的一脚踢开门,只见宿舍地上有砸倒的水瓶和满地的水,有散乱的碗筷衣服和鞋子,小娃儿坐在地上,惊恐不安地哭得鼻涕连到口。那女人被岑馒头按在床上,衣服被撕开露出白嫩的奶子,裤子也褪到膝盖上。两只脚还在乱踢乱蹬,还用嘴咬住岑馒头的肩拼命地挣扎着。一切都明白了,李排长尴尬地说:有什么事好好商量嘛,怕吓到娃儿。说着准备退出去。岑馒头则大声说:她吃了我的馒头还想走,没那么便宜!从此,他就有了馒头这个绰号,大家都喊他:岑馒头。这件事也传遍了全矿,路人皆知。也成了人们经常开玩笑的口头禅:吃了馒头难开口,吃了馒头别想走。

刘二胖身高一米六二,体重一百四十八斤,肚皮松垮垮地吊在面前,走路都是晃的。他去买一根人造革皮带拴在肚皮上,大肚皮被勒成上下两个鼓起的小肚皮,的确算不了美男子。刚来时,大家都叫他:刘胖子。谁知道分到掘进一区后,才知道还有比他更胖的。东北来的刘师傅身高一米八二,体重二百一十斤,大腿比一般人的腰还粗。据说他一顿能吃八个馒头两砣饭,外加一碗红烧肉。他力大如牛,两只粗壮的大手能抬起一辆装满砂石跳道的矿车复位。在迎头上打眼时,他一只手握风钻把,一只手撑钻杆,一个人打完一茬炮眼就下班。当时,煤矿实行八级工资制,他被评为七级工。在掘进一区有两个高级技工,一个是林八级,林师傅,原山东省劳动模范;一个就是他,刘七级,矿劳动模范。他们原是工改兵后41支队的工程兵。有一次刘大胖回家探亲,火车上人太多没有座位,他穿着军装,戴着军帽,一只手提着一个提包站在车门边,列车服务员走过来,看见他高大魁梧的身材和宽阔的脸膛,有几分威武之气质,惊讶地问他道:首长,你的级别很高吧?他回道:七级!列车员吓得赶快找到列车长,把他安排到餐车里坐下后,再准备给他调剂卧铺。他慌忙说:不要调卧铺,回去不能报销。列车长听了一愣,再仔细问下去,才知道他原来是个小工程兵,是个七级井下技工。于是,列车长转脸对他说:刘师傅,休息一会儿,你还是回到车厢去吧。刘二胖来到掘进一区后,大家叫刘师傅:刘大胖,把他排在第二位:刘二胖。刘大胖还有一个绰号叫:刘大屁股。他的屁股像一对磨盘,又大又圆,走起路来像推磨那样左右旋转。有一次工区开会前,刘二胖主动挑战刘大胖,要和他掰手腕。条件是他用两只手,大胖用一只手。二胖两手握住大胖的右手,使尽全身力气都只能把大胖的右手掰向一边,就是掰不倒。他一狠心跳起来全身压上去,大胖一看他来真的,站起来,一只手提起二胖在空中晃几下,二胖终于认输了。听说还有一个姓刘的三胖办病假回家了,他个头比刘二胖还矮,肚皮比刘二胖还肥。这就是掘进一区的三个胖子,朱书记戏称他们为:三宝。刘二胖上班倒也很勤快,很少旷工,干活很主动,有一把蛮劲,就跟着彭师傅、岑馒头在迎头学打眼。打眼工作是一个既讲技术也很吃气力的活,但刘二胖学得认真,干得踏实,经常受到彭师傅的口头表扬。每月开工资那天,刘二胖都要买上几斤猪肉和一桶苞谷烧酒,请彭师傅和岑馒头搓一顿,三人的感情比较好。刘二胖最看不起王文俊,他经常说:你看那小子,下了班,整天坐宿舍里看书写字,不打牌不喝酒,不跟别人开玩笑,又不会刷马子。就会看几本乱七八糟的破书,写几篇牛头不对马嘴的广播稿。装,装什么知识分子,要真有本事,还会和我们一起来下井挖煤吗?整天和郭万伦在一起,一个拉二胡,一个写文章,互相吹捧,自命不凡,算个球!当然,入矿两年多,郭万伦拉二胡拉成了工区材料员;王文俊写广播稿写进了宣传科,成了以工代干,两人都脱离了井下劳动。那是祖坟冒青烟,狗屎运气来了。

且慢,刘二胖还有故事。天很热,中午,王文俊和金正诚、郭万伦等几个人穿着背心,坐在掘进一区外面的梧桐树下歇凉的时候,刘二胖穿着眼下最流行红色上衣,很窄的小裤脚,把两只粗壮的腿包得紧紧的,挺着圆鼓鼓的肚子,从菜场带着一个和他一样肥胖的年轻女人,直接走进一楼的宿舍。那女人面容倒是得过去,年龄也不大,只是那身材和刘二胖好有一比。腰水桶一般又粗又宽,绷滿肥肉。腿分两截,上粗下细,走起路来腿擦腿,脚搅脚,动不动就出汗水,给人的第一印像不是太好。那女人刚坐下,刘二胖就用手趴在她的肩膀上往前摸,嘴巴凑过去靠近她的脸。那女人伸出肥厚如绵的手,一巴掌搧过来,说声:去!一把推开刘二胖带臭味的嘴巴,说道:快去食堂给老娘买饭,早上从昆明坐火车到现在,饿都饿瘦了几斤。刘二胖笑嘻嘻地说:买两个馒头先垫一垫,晚上再好好吃饭吧?女人扭过头,又拍他脸一巴掌,说道:老娘不吃馒头,吃了馒头跑不脱。接着又嘱咐说:要炒一个肉菜哈,不要只买那些白菜洋芋丝。刘二胖只好乖乖去食堂买来饭菜。天热,刘二胖宿舍的门开着,坐在外面歇凉的人们都斜眼瞅着他俩。那女人真饿了,狼吞虎咽几下把饭菜一扫而光,刘二胖坐在她旁边的小凳子上,呆呆地看着,口水牵线地往地上淌,不时还蠕动一下喉咙,发出呕的一声干响。女人吃完饭,刘二胖迫不及待地站起来,反手砰的一声把门关上了,树下歇凉的人们也知趣地提着自己的小凳子,回到宿舍里去了。

一个小时后,只听到楼前响起嘣嘣嘣的踢门声。王文俊和金正诚开门出来,看见保卫科的黄胖子,带一个干事押着刘二胖和那个女人走了。第二天中午,突然听到楼前响起的敲锣声,大家不知道出什么事,赶紧开门观看。哎哟,保卫科黄胖子等人押着五六个人站在楼前,第一个就是刘二胖,旁边是那个胖女人。刘二胖提着一面铜锣,咣咣咣的敲三下后,大声说:我叫刘二胖,乱搞男女关系,大家不要学我哈!二胖高声喊完,又咣咣咣地敲三下锣,那女的接着喊,和刘二胖喊的一个意思。挨个喊完后,他们又敲着锣往后面楼房走去。他们每个人的面前还吊着一个纸壳牌子,上面写着姓名和罪名。刘二胖和那女的牌子上写着两个字:流氓!

矿山的职工宿舍是一排排顺山势而建的三层红砖楼,有十几栋。他们不是在游街示众,而是在游楼示众。

这几天事情一件接一件,新闻一波赶一波。第三天中午铜锣声再响起时,大家看到挂着纸牌,站在头一个喊话的,竟然是保卫科的黄胖子和那个胖女人。他们同样敲锣喊话,纸牌上同样写着两个字:流氓!大家看了,都非常吃惊,这是咋回事呀?原来刘二胖和胖女人游楼回去后,准备第二早上放他们走。当晚,刘二胖和胖女人分别被关在两个小黑屋里。凌晨三点钟,保卫科值班的黄胖子把那胖女人叫到值班室里,见更深人静,四下无人,便走过去嘻笑着伸手在女的胸上摸几下。胖女人惊恐地躲几下,不敢声张。黄胖子压低声音威胁她说:敢吱一声,我掐死你!那女的只好任他摆布。黄胖子兴趣来了,他站起来拉上窗帘,关掉灯,一下子把女人压在条凳上,开始动手动脚,欲行不轨。突然,值班室的门嘣的一声被踢开,电灯啪一声亮起来,来人正是保卫科王科长。他夜间带人巡逻至此顺便检查值班情况,正巧发现值班室窗帘突然拉下,屋里灯光一下子灭了,就带着人跑过来,一脚踢开值班室的门,黄胖子被逮个正着。

游完楼,黄胖子被贬到井口考勤站去了。事后,郭万伦开玩笑说:二胖啊,真是饿老鹳啄饿鱼鳅,这样的女人你也看得上?二胖用鼻子哼一声,回道:你懂个球,瘦的好看,胖的好玩。




编辑:陈友云 审核:吉庆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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