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家山煤矿地质结构复杂,断层多,矿压大,属高瓦斯矿井。设计能力年产原煤九十万吨,实际核定年产原煤六十万吨。生产工艺沿袭分层开采,长壁后退式垮落炮采法。煤层设计编号为:207、205、203分层。207煤层很矮仅有70一80公分采高,且夹矸大,煤质差,发热量低。但它属解放层,必须开采,以便于释放矿压和瓦斯,给下一分层采煤创造条件;205煤层采高约1.5一2米,开采条件和煤质较207好一些,但夹矸大,煤块坚硬;203煤层是主采层,采高达1.5一4.5米,煤层松碎,煤质优,属特种主焦煤。经常会在煤层带中出现断层,使煤炭分布为一段一段的小回采面,俗称:鸡窝煤。因此,遇到断层时,要采取高落煤方式开采。有的地段还要由下而上垂直打眼,用竹竿捆着炸药雷管伸进煤层顶炮眼里直接爆破,使煤炭直接垮落下来。由于203煤层松软细碎,随着放炮的振动声,煤炭会像流水一般哗哗哗地往下淌。
陈少全中等个头,平时话不多,一副老实憨厚的样子。但行动果断利索,还善于动脑筋,学什么都快,干什么都踏实认真。现在,他已经是采煤二区的生产骨干。此时,他站在203煤层的小回采面上,观察采面顶板和底板情况,准备再打眼放第二茬炮,力争多出些煤,多开点工资。就在此时,他发现煤帮上的碎煤开始往外簌簌地掉下来,而且流量越来越大,越来越快。煤帮开始往外鼓。不好,煤帮受压突出,可能出现喷涌片帮。就在他抬脚要逃离时,轰隆一声响,大量的煤炭涌水一般突然喷出,浪潮一般朝他盖过来。跑已经来不及了。他急中生智,不断踩着落煤,手脚并用往积煤上攀爬,企图躲过煤帮和煤顶同时喷涌出来的煤流。他拼命地往上爬着,爬着,这时,突出的碎煤爆发式地,上下同时一层又一层地涌出来将他掩埋在里面。他只觉得眼前一黑,鼻子、耳朵、眼睛和嘴巴都被堵得死死的。矿灯从安全帽上掉下来埋进煤层里,他想看看不见,想听听不到,想说说不出话,只有心里是明白的。他知道203煤层的煤炭松软细碎透气,自己感觉胸闷,呼吸急促,但还能呼吸到一丝空气,不至于被闷死,当然,要挣脱出来也是不容易的。越挣扎身子越往深处下陷,周围的煤炭越压紧自己的身体,只有冷静不动,保持体力,连续做深呼吸,稳定自己的情绪,等待救援才是唯一的办法。
今天,小队长到矿上开会没有下井,采煤面上的生产和安全管理委托老班长陶半壶代管。陶半壶是东北来支援“三线建设”的老同志,几代人都是矿工,采煤掘进都干过。还参加贵昆铁路会战。铁路通车后,又转到黄家山煤矿来的。在采煤面上,他经常扯一块旧风袋布拴在后腰上防蓄电瓶漏硫酸,攉煤时,那块风袋布会随着身体的晃动扑扇扑扇地摆动,年轻工人就跟他开玩笑说:二逼,陶二逼,像一个鼓风机。他不生气,只伸出两个指头,指着年轻人说:那些年在老区,我三天三夜不上井,还评得省级劳动模范,你,你小样……,接着就是唏哈唏哈的捏出一串鼻涕扔过来,再也说不出下文。于是,大家都说他一壶摇不响,半壶响丁当。从此,他就有了陶半壶的雅号。
陶半壶看到陈少全被埋进煤炭堆里,急得大喊:快扒人!全班的人都冲上去,用手拼命地往外扒落煤。在井下出现冒顶垮落矸石或煤炭埋住人时,禁止用工具去扒人,那样会伤着被埋的人,只能用手扒。落煤越跨越多,陈少全被煤炭越埋越深。这时,有人提醒陶半壶:老班长,你快到运输巷道去打电话找小队长或向调度室汇报,我们继续扒!陶半壶来到运输巷,找到挂在棚柱下的防爆电话,拿起笨重的话筒,喂喂喂地喊起来。喊了半天,话筒里没有回声,他急得汗水直冒,气得骂声:他奶奶的,什么屌玩意儿!说着把话筒朝巷道壁扔去,话筒撞到木柱子上,咚的一声弹回来,正好打在他的鼻梁上,鼻子出血了。他急得捂着鼻子,蹲在地上委屈地哭起来。龙宝从后面跑过来,问他道:半壶,打通电话了没有?看见老班长蹲在地上呜呜地哭,龙宝不由得笑起来,并说道:今天小队长不在,你说了算,大家都等着听你的命令,你不打电话蹲在这里哭啥?陶半壶抽泣着说道:电话里不说话,我拿它没办法。龙宝笑着说:你拿起话筒后,要给总机说接通哪里,接通电话才会有人跟你说话。哎,你这么多年的老工人怎么当的哟?陶半壶听了,摸摸头,不好意思地站起来去找话筒,话筒吊在巷道棚柱下的空中晃来晃去,里面传出总机接线员的声音:你要哪里,你要哪里,请讲话,请讲话……。
陶半壶一把抓过话筒捂在耳朵上,大声喊道:要调度室,要调度堂,找小队长,找小队长!龙宝赶快抢过话筒,说道:小队长不在调度室,是在矿办公大楼开会。陶半壶正要和他争辩,只听后面传来张铁蛋急促的喊声:别打电话了,别打电话了,扒,扒出来啦!什么?龙宝和陶半壶同时扭头问:陈少全扒出来了?扒出来了,铁蛋喘着粗气说:你们快过来看。他们走到采煤面下出口,只见陈少全一团漆黑地坐在巷道的棚柱下,低着头,一句话也不说,疲倦地靠在棚柱上闭着眼睛,用手指不停地在鼻孔、耳朵里抠出的细煤粉尘,一声接一声地咳嗽,吐出浓浓的黑色痰液。陶班长蹲到他跟前问道:伤到哪里?我们背你上井去医院看看?陈少全摇摇脑袋不说话。刚被扒出来那一会儿,他惊魂未定地扭扭身子,弯弯腰,没有哪里痛,只是脖子被煤炭挤伤有点儿痛。大家帮他抖去全身的碎煤,找回埋在煤炭中的安全帽,再把还亮着的矿灯插到帽上,再给他戴在头上,他就面无表情地瘫软在棚柱下,神情麻木,不愿多说一句话。看样子,不是伤到哪里而是心有余悸,还需要稳定一下心神才能缓过来。
小队长开会回来后,来到陈少全宿舍询问当时现场情况,让他休息两天,好好总结经验和教训再上班。在他上班之前要开一个安全分析会,分析分析这次事故的原因和教训。躺在床上,陈少全仔细回顾当时情景,越想越害怕。要是再垮落大量的煤炭,要是遇到205分层的硬煤块,要是弟兄们再晚两小时扒出自己,要是自己不冷静等待,要是,要是……要是太多了。要是不来煤矿当工人,还在乡下老家的生产队里放羊,每天赶着羊儿上山吃草,自己躺在草地上注视着蓝天白云出神,那要多安全有多安全。安全是很安全,但生产队一天绐十个工分,一个工分值一角五分钱,什么时候才能修一栋自己的五柱木房子?什么时候才能凑足娶媳妇的彩礼钱?农村姑娘不像城里人要什么“三转一响”,而要在订婚仪式上摆出七八段花布,最好的是灯草绒和的确良,还有就是一腿猪肉和串户认亲的礼品。这些东西都需要不少的钱啊!再说人生在世,哪有两全其美的事?哪里都有安全,那里都有不安全,安全在哪里?在自己的手上,在自己的心里。煤矿安全为天,这是永恒的主题,但落实在行动上,安全在于人,别人说什么都是假的,只有自己对自己负责,安全警钟在心里常鸣,方能保全自己。老辈人说,事在人为,休言万般皆是命。是有道理的。
陈少全休息两天又上班了。他们采煤现场组是两个人,开始,一个人负责运料,一个人攉煤刨腿窝做准备。最后,两人密切配合,一起打柱、架棚、背帮,效率很高,已经顺利完成基本定额任务,现在是干额外加分的活。采煤面虽然风力很大,但他们劳动强度更大,干一会儿,全身汗水淋漓,热汗在胸前肌肉上淌出一条条沟纹,有点像小虫蠕动,痒痒的。于是,他们干脆脱掉上衣,拴紧腰带和矿灯蓄电瓶,戴好安全帽,插稳矿灯,甩开膀子一铲接一铲的清扫浮煤。他的矿灯编号:54。是班上最好最亮的矿灯。这盏矿灯光线雪亮而柔和,光束扩散开去能照亮半个采煤面。在不停的攉煤中,不但能帮助自己观察四周环境,监视安全隐患而且还能鼓励自己提高工作效率,更象征自己的一种上进精神。陈少全特别喜欢这盏54号矿灯。此时,安全员检查路过他们身边,提醒他们道:这一段顶板破碎,要注意观察,发现冒顶征兆要及时撤出。不要脱衣服,怕顶上掉碎煤划伤身体。安全员刚走,他就听到棚顶上的木板条和竹笆片发出嚓嚓的响声,随后细煤砂跟着唰唰唰的往下掉。要冒顶,穿好衣服,快跑!陈少全边喊,边推身边的工友朝上出口跑出去。他刚要抬腿往上出口跑的一瞬间,哗啦一声,顶板的碎煤和棚梁木板一起倾泻下来,堵死采煤面上出口。陈少全转身想往下出口跑,下出口竟然也垮下来堵死了。顶板和煤帮上的碎煤哗哗哗地往下垮落,他四肢着地,动作敏捷,像上次一样踩着垮落下来的煤炭拼命往煤堆高处上爬,越爬越高,越爬越陡,双脚像踩在夜空黑色的云朵上,身子不断往空中飘浮。他一直跟着落煤往上爬,落煤垮完,眼前是阴森森的黑洞。陈少全瘫坐在煤堆顶部上喘着粗气,全身瘫软,惊魂末定。好在矿灯依然亮着。稍息一会,他镇定下来,拿着矿灯照一下,光柱像一把利剑劈开黑暗,眼前空空的,黑黑的一片。这是什么地方?对了,培训时老师傅讲过,这里早年间就有人打洞挖煤,有前人留下的老煤洞子,也叫采空区。灯光在采空区的洞壁上缓缓爬行,仿佛照亮了那些早已凝固远古岁月。洞壁上的凿痕很深很乱,一道压着一道,像人最后的挣扎和抓痕。这是老祖宗们用简陋的工具挖煤留下的遗迹。能想象得出来,他们赤着膊,脊梁弯成一道生锈的弓,汗珠一颗接一颗地砸在脚下的煤块上,用简单的工具伏在洞里挖煤。为了灶膛里的那点温度,为了妻儿的温饱,在无尽的黑暗音中拼命。想到这些,陈少全心里掠过一经本能的恐惧。远去的他们和我们几乎都一样,又大不一样。一个是前行探索者、求生者,一个是后来继承者、生产者,两者都是为了生存,两者又都远隔着时空,有着不同的时代特征和不同的挖煤目的。一阵阴风带着霏霏细雨吹来,冷得陈少全直打哆嗦,全身起鸡皮疙瘩。矿灯光所到之处,只见洞顶、洞帮上吊着密密的小水珠,水珠在灯光下,反射出亮晶晶的幽暗蓝光。仔细看,洞壁上还生长着重重叠叠的霉菌,像霜打的秋菊散发出霉烂的腐臭味。洞底一堆堆风化的煤块粉尘上,还有一些残存着一些腐杇的原始工具和几堆姿式各异的骨骇。当年发生了什么?这些骨骇都应该是走不出去人啊!
陈少全当然知道,前人挖煤是凭运气和经验。他们东一处,西一处,从地面斜着往地下挖,挖到哪里算哪里,碰到煤带就挖煤,没有找到煤层就扔掉洞子,重新再挖另一个洞。因此,在这一片区形成一个个大小不一的采空区或叫:老洞子。时间长了,有的煤洞塌方堵死,有的被水淹没,但大多数煤洞都有缝隙与地面连通,还有微弱的空气。据说明清时期到民国初年,这个地方办过冶炼厂,炼铁炼锌炼焦炭;还办过铸币厂、铁锅厂,兵器厂。地面还残留着东一堆西一堆,有三四米高的矿渣堆,在矿渣里还能捡到铜铁锌等金属块和残缺的工具和刀刃片、铁箭头。早些年,地面上还竖有一块高大的四棱石碑,碑上记载着当年在这里挖煤,冶炼,铸造兵器等事由和相关人员的名字。后来,被人为的毁坏了。
此时,小队长正带着人分三个组,轮流在采煤面上突击往下出口扒煤,40T链条溜子不停地把煤运进煤仓。大家争分夺秒地抢险,务必要把陈少全扒出来。陶班长卖劲地往下扒煤的同时,眼泪叭叭地往下掉。他知道陈少全是个好工人,前个星期天刚被采面上被片帮埋一次,差一点就送了命。这次顶板煤炭垮下来几乎把整个采面都堵死,少说也五六百吨煤炭,他不被砸死、憋死,也要被吓死,扒出来的也恐怕只是一具尸体了。陶班长直率善良,看着冒顶下来的煤炭唰唰往下滑,他的心也跟着往下坠,他泪眼婆娑地说道:扒出来恐怕也是不会出气的人了。而旁边的龙宝则嘻嘻一笑,露出白牙说:那不一定,人生八字命生成,由命不由人。陶半壶听了,气得用眼睛直瞪他。龙宝装憨,看都不看他一眼,反正脸都是黑的又看不出表情。经过七八个小时的奋力抢险,陈少全像坐滑梯一样,跟着往下滑的碎煤梭下来了。大家又惊又喜,管他受伤没有,干脆找块竹笆片穿上两棵圆木棒,不由分说,把他按到竹笆片上抬出地面。到医院检查半天,医生说没事。陈少全也说没有哪里痛,也没有哪里伤着。只是惊吓过度,全身还在颤抖,需要好好睡一觉,镇静一下。幸运之神又一次降临到陈少全身上,两次遇险,两次都躲过生死劫难,死神与他擦肩而过。
第三天是周五,采煤二区殷书记组织职工政治学习。殷书记读完文件后,要大家讨论全区如何抓革命、促生产,开展“批林批孔”斗争。陶半壶抢先站起来发言,他说道:陈少全被煤炭埋住时,龙宝不但不同情,反而嘻嘻哈哈地笑,幸灾乐祸,对阶级兄弟没有感情,应该象批“孔老二”一样批判他。在场的人都笑起来,大家笑半壶咬牙切齿又憨厚老实的样子,笑半壶不辩是非,孩子般天真懵懂的感情。但是,殷书记却认真起来,他说:如果在事故现场,龙宝真的是这样,那就是政治问题,必须严肃批评处理,轻则停班检查降级,重则送到矿上批判斗争或者开除工作!这下子,大家都不敢笑了。
政治学习结束后,殷书记将这件事向矿党委政治处作了汇报。过几天,矿上派专人来到工区调查,收集整理材料,要对龙宝展开一场生动的批判斗争。龙宝被押到大井民兵指挥部关起来,让他写检查深刻反省自己的错误思想。指挥部还派民兵刘老杉专门监视看守他。刘老杉到禁闭室一看,原来都是一起来的老乡,不但要看住他,还要带着他到食堂去给他买饭。半个月后,龙宝从民兵指挥部禁闭室放出来,突然不见了。这件事也就此搁下来。
也是那一天,采煤三区同样出了一起采煤面冒顶埋人事故。他们的采煤面是在205分层,这层煤炭坚硬而且成块。当冒顶下来时,一个现场作业小组的两人同时被埋在采煤面上。矿上组织精干力量,刨了一天没见到人的影子,刨了第二天也找不到一点人的痕迹,第三天大家都抱着绝望的念头,继续在采煤面上刨冒顶下来的煤块、木料等杂物。到了晚上,参加抢险的人都判断被埋的人再无生还的希望了。工区领导和工资科劳保组的人开始查阅招工档案,检查他们的宿舍和换衣室里的遗物,要向局里报死亡人数和材料,准备通知死者家属来矿处理后事。就在人们扒到最后一堆矸石,只想尽快找到工友遗体时,奇迹发生了。有人突然听到垮落的矸石堆里,不时发出一丝微弱的乒乒乒的敲击声。关闭矿灯后,发现矸石堆底部的大块矸石缝隙里有微光透出来。于是,矿上再次组织力量一刻不停地往里扒。扒着,扒着,在一块大矸石和一棵大棚梁交叉的三角形洞里,发现两人躲在狭小空间里紧紧依偎着抱成一团。这三天他们不断敲击矸石块发出求救声;用矿灯对着矸石缝间隙向外移动照射,发出求救信号。他们知道采煤面发生冒顶,工区和矿救护队都会组织人来救援的,只要坚持活下来,就有生还的希望。在这三天里,他们互相鼓励,互相依偎取暖,实在太饿太渴,就抠一坨矸石中含水分的粘土吃下去,尽管难咽,但比饿得肚子痛要好些。加上这个小洞空间里有空气,可以维特呼吸。就这样,他们在黑暗中终于坚持到生还的这一刻,不得不说是一个奇迹。第三天夜间凌晨一点钟,人们才用担架把两人抬进矿山医院住下,等两人检查完,包扎好伤口,情绪稳定后,再慢慢调查分析这次事故成因和教训。
早晨六点半,值班医生打电话到调度室:两个受伤的工人同时不见了!调度室向矿领导汇报,矿领导立即安排人员四处搜查。搜查人员找遍矿区里里外外,折腾了整整一天,人影都没见一个。医生回忆说:经过检查两人都没有发现大的伤情,但三天三夜的惊吓、饥饿与消耗,他俩应当体力不支,不可能跑得太远?但他们为什么要跑呢?会不会出现什么意外呢?真叫人猜不透,更让人头疼!,
这时,有人猜想:这两个人是不是回家了?因为他们是当地荷城县陡箐乡招工来的,距矿上仅有二十多公里路程。没办法,死马当活马医。矿上马上安排人员和车辆赶往两个工人的老家——陡箐砂锅寨。好在他们都是同一个寨子里的人,找到一个,全部都能找到。于是,矿上的人员马不停蹄地驱车赶往砂锅寨。
砂锅寨座落偏僻的山坳里,四周绿树成荫,荒草遍地,一群野鸭在水塘中悠闲地漫游着,两个十来岁的娃儿倒骑在牛背上,哼着口齿不清的山歌,走在归家的简易公路上;远处悬崖上,一座古老的道观传来几许古刹钟声;钟声悠扬清脆,在晚霞纱雾中时有时无。循着钟声抬头远望,道观屹立在悬崖峭壁之上,仿佛漂逸在云雾之中,透露出老子无为而治的神秘力量。简易公路左边,有一条小石阶路可以通往道观,小路岔路口立着一座长满青苔的石牌坊,牌坊两侧的石柱上写着一副楹联:晨昏两度惊幽梦,岁月无情伴余年。这苍松修竹掩映,曲径通幽的小路,弯弯曲曲直达山顶。云端上的道观真更是神秘莫测,真是一处修心养性的好地方。
矿上的人问着路,找到采煤三区两个工人的家里时,他们被眼前的情景惊呆了。昨晚刚从井下煤块中扒出来的两个工人,分别正坐在自己的家里和家人们有说有笑地吃饭。一锅酸菜豆汤加上一碗红红的手搓糊辣椒蘸水,一碗透明的肥厚腊肉,一碗鲜嫩的折耳根,全家人围着火炉,吃得滿脸通红,吃得津津有味。矿上人员对他们说:你们要走也要打一声招呼,害得全矿鸡飞狗跳的乱翻乱找。只怕你们两人刚从井下出来,又饿了三天三夜会出现什么事?没想到你们有如此强大的生命力,从医院跑出来,步行二十多公里回家,难得,难得!矿上人员接着说道:也好,既然你们已经回家,就好好在家休养,身体恢复后,再回矿上班。如果伤情严重,可以通过劳动鉴定后调换工种。但两个工人和家人都同时表示:不干了,这份工作也不要了。为什么?为了一家人在一起好好地活下去,为了不再提心吊胆地过日子。
时间过去一个多月,人们依旧上班下班,吃饭睡觉,几乎忘记了龙宝去了哪里?工区也没有向矿上汇报,一切都那样平静自然。两次采煤面片帮和冒顶事故后,陶半壶因年龄到点,旧伤复发,住了几天医院,办理退休手续离开了采煤二区,回东北老家去了。也就是这一天早上,龙宝出现了。他刚跨进宿舍,就对一起来参加工作的室友说:不干了,已经回大定县供销社联系好了,回供销社上班去。室友见他决心已定,也不好说什么,只是掏十元钱和他一起到孝河边菜市场上,买来些酒菜准备为他饯行。物价很低,一块二角一斤猪肉,八角钱一斤苞谷烧酒,再买点豆腐、芹菜、花生总计不到十元钱。菜炒好后,室友提议把小队长也叫来,大家吃一顿告别饭,喝一杯弟兄酒。
两杯烧酒下肚,室友话多起来,他劝龙宝不要走,大家一起上班也好有个伴,也好玩。小队长听了,恍然大悟,他伸手揪住龙宝的耳朵问道:你小子要当逃兵?你有何面回去再见乡亲父老?知道的说你受委屈不干,不知道的还认为你犯下什么滔天大罪被贬回来,你丢得起这个人吗?小队长说着,举起杯子,说道:来,干一个,听我的。两人举着酒杯,砰的一声,把酒倒进肚子后,小队长接着说:这样,你也别走了,采煤二区所有的工种任你选。我们一起继续挖煤,像我们天天学习的《老三篇》中的愚公那样,每天坚持挖煤不止。
编辑:陈友云 审核:吉庆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