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乡是湖南偏远的一个小寨子,共有八户人家。
寨子的前头有一棵老茶树,树干很粗,需两个人合抱才能围一圈。树干不算高,但虬枝密而且长,叶子四季长青,总体看上去像一把特大雨伞。刚过完大年,茶花树便开始开花,到元宵节时满树都开得鲜红艳丽,太阳一出来,将整个寨子映成粉红色,成了远近闻名的一道景观。
茶花树栽于何年何月已无从考证,寨子里无论重大事情或者是两口子吵架找人评理,都要在茶花树下进行。因为,对着神树,谁都不敢说谎话。茶花树是寨子的信念,我们爱护他,敬重他,视他为我们的保护神。听老人们讲,特殊时期有位公社革委会主任跑来看后,说是资本主义腐朽的颜色,必须将其斩草除根。于是带了工作队抄起钢锯斧头来砍树。我们寨子愤怒了,男的拿起锄头棍棒 ,女的拿起菜刀镰刀,围在树的四周,跟工作队说 :“要砍树可以 ,但是要从我们的尸体上踏过去。”双方僵持了许久,最后主任带着他的工作队悻悻的走了。从此,没人敢来打茶花树的主意。
小时候,蛮牛、二狗、阿英和我年纪相仿,我们成天玩在一起。大人们禁止我们爬高树、下河洗澡,但是从来不禁止我们爬茶花树,因为我们爬上去不会有危险,树神会保护我们。
夏天,茶花树下是我们寨子最凉爽的地方。晚上吃完饭,我们几个不约而同带来凉席竹椅,或坐或躺,聊着大伙儿都感兴趣的话题。到最后聊累了,听着蛙声和不远处小溪潺潺的流水声慢慢睡去,到第二天天亮醒来去放牛。我们谁都不会忘记,那个夏天的晚上跪在茶花树下的誓愿。蛮牛说他长大了要娶隔壁村寨的小金花做媳妇,二狗将来要发大财,挣很多很多的钱,阿英说要去北京读书,我则要当工人,吃大钵大钵的白米饭。
当年的小伙伴如今都长大成人,蛮牛已和小金花结婚生了个小蛮牛;二狗在海南发了大财;阿英到北京读完大学就在那里工作了;我来到这遥远的贵州当了工人,吃白米饭已不成问题。尽管天各一方,但在我们的心中却有一句共同的语言:信念,使我们有了今天。
感谢你,故乡的老茶花树。
(编辑审核:赵开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