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的一生,能留在记忆深处的东西不多,能让人常常想起的故事更是凤毛麟角。六枝毛口,就是一个让我永生难忘的地方。
50年前,毛口莲花岩便深深烙在了我的记忆深处,我在这里当了三年知青,这里留下了我最美好的青春时光。
2025年的这个盛夏,我终于得偿所愿,再次踏上这片令我魂牵梦萦的土地。
进入毛口,车子在蜿蜒的山路上疾驰,窗外的景色如诗如画般不断变换。远处的山峦连绵起伏,像是一条条沉睡的巨龙,与澄澈的牂牁湖相互映衬,勾勒出一幅绝美的山水画卷。微风轻拂,田野间泥土的芬芳和青草的香气,让我那颗因城市喧嚣而疲惫的心渐渐沉静下来。
当老王山下的莲花岩在视野中逐渐清晰,我仿佛穿越时光隧道,当知青时第一次来到莲花岩的情景电影式的在脑海回放。
不知不觉,我来到了莲花岩下的知青点,试图找到些当知青时的记忆和印象。但让我惊讶的是,这里除了新农村建设的富裕景象,再也看不到50年前记忆中的三间茅草房、半边月亮池和我经常去用泉水泡包谷饭的小水井,好的是,莲花岩、肖家湾、毛口河、哪当,哪榜寨的地名还在。这些熟悉的地名,仿佛在告诉我,这里是我生活、工作过的地方,这里永远欢迎我这个远方客人的到来。
记忆中,知青点到毛口河边,还要走一段下坡路,大约是三里路,下完坡就到了毛口街上,这里是毛口公社所在地,是毛口的政治、经济、文化中心。街上有供销社,毛口糖厂,毛口小学,河对岸是晴隆县城。由于交通不便,河岸两边的人往来靠的就是一条小舟。当知青时,我第一次乘舟到对岸,差点把小命留在毛口。
那次,我因要过河去买缝纫机线,必须要坐船到对岸晴隆去买。到毛口码头时,摆渡人问我是什么人,我告诉他我是毛口知青,那时,不是毛口本地人,过河坐船是要收钱的。恰巧这时有一本地年轻要过河,划船老人用布依族话和他说了几句,就把浆叶递给那年轻,意思让他送我过河。当时,老人让我上船坐稳,对小伙点了下头。只见小伙抄起撑杆,熟练地往河中滑去。
没想到到了河中央,河水突然湍急起来,小伙子手中的撑杆不听使唤,小舟在河里漂浮不定,险情随时都会发生。此时,岸边老人又喊又跳,仿佛在给小伙授意什么。正当我惊魂不定时,突然看到河中有人朝我们的船游来,大声喊,让我们不要乱动,他游过来抓紧船帮,慢慢把我们的船引到岸边。上岸后我才看清,救我们的就是那位老船工,他用布依族话训斥着年轻人,意思是说,这是知青,出现什么情况,当地政府是要负责的。这让我联想到另一件事,那时,毛口麻风病病人不少,政府为了不让麻疯病传染给知青,就把得了麻疯病的村民集中到一个只有几间房的地方隔离治疗,当地政府领导和医生对他们说:不许接触知青,谁的病传染了知青,就送去坐牢。可见,当时地方政府对知青是非常关心的。据说有次上海知青被当地人欺负,政府按照破坏知青婚姻形同破坏军婚来处置。
毛口的热是六枝之最,夏天温度40℃以上是常事,我所在的莲花岩知青点,住的是每人只有半个枕头宽的大通铺。没有厕所,我们就在住房旁挖个大坑,用茅草围上当厕所,苍蝇在厕所里繁殖,飞到寝室,飞到食堂,飞到身上一疔,浑身痒痒,皮肤抠破了就淌黄水,许多知青满身都是脓泡疮,甚至下不了床。
一天,我去临近的肖家湾布依族寨子请医生给知青看病,正好遇到他家在吃饭,桌子上有一干板菜和少量的四季豆煮成一锅的菜。旁边有一个蘸水碗。卢医生起身舀饭递给我。我端着包谷饭没有动筷子,好奇地观察他们,这家人一边吃着饭,一边用筷子敲着碗边,这是在把筷子上的包谷皮皮敲调,再去蘸辣椒水。那天,我才知道为什么有些人老是敲碗的原因。我吃着饭,正想用筷子夹菜去蘸辣椒水,却发现辣椒水里有什么在动。正纳闷时,卢医生母亲端着辣椒水碗背过身去,用筷子在碗里把什么东西挑出来,然后又把辣椒水端到桌子上。
卢医生是个赤脚医生,他给我们知青用草药洗疮,效果很好,我们很感激他。
毛口天气炎热,长得最快的就是茅草,茅草中有长得很肥的无毒蛇,这是知青点的美味。一天,一男知青抓着一条肥蛇,邀请我们几个关系好的去吃蛇肉,他们在屋外架个锅,用茅草卷成卷煮蛇。记得当时我有点不敢吃,但是看见锅里肥肥的肉,白白的汤,战友们抢着吃的情景,我也第一次尝到了蛇肉的美味。毛口气候热,雨水多,公路常被洪水冲断,运输中断,缺粮随时发生,吃蛇肉,老鼠肉是常有的事。
睹物思事,触景生情。站在老王山下,毛口的自然风光尽收眼底。俯瞰着山脚下的湖光山色,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表的喜悦和震撼,碧绿的牂牁湖波光粼粼,像是一面巨大的镜子,倒映着周围的山峦和天空。湖边,错落有致的村落炊烟袅袅,恰似一幅宁静的中国式的乡村振兴美丽画卷。
“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此时此刻,我深刻地体会到了这诗的意境。在这广袤的天地间,我感受到了自己的渺小,也感受到了大自然的伟大和神奇。我闭上眼睛,静静地聆听着风声、鸟鸣声和远处传来的潺潺流水声,此时此刻,我与大自然已融为一体。
夕阳渐渐西下,金色的余晖洒在莲花岩上,我怀着依依不舍的心情离开了老王山。回首望去,莲花岩在夕阳的映照下显得更加美丽动人,仿佛在向我诉说着离别的不舍。
重访莲花岩知青点,让我感受到了毛口今日的发展巨变,感受到了曾经一穷二白的毛口在党的富民政策引导下、在乡村振兴战略中转型发展,成为热门打卡的旅游之地,而且前景一派生机。如今,这里的山、水、石、树、草,都充满生机与活力。我知道,无论我走到哪里,无论我身在何处,莲花岩将永远珍藏在我的心中,成为我生命中一道最美的风景。车在返程,我闭上双眼,任由思绪飘荡。哦!那曾经的知青岁月、那纯真的笑容和无畏的精神世界,都与现实中的莲花岩紧紧相连。莲花岩,见证了我的成长,承载了我珍贵的记忆。此刻,满脑子都是充满朝气的峥嵘岁月,满脑子都是对生活的热爱与对未来的憧憬。是啊!在这个瞬息万变的尘世间,毛口莲花岩,宛如我人生永恒的灯塔,照亮我内心深处最柔软的角落。无论岁月如何变迁,它都将永远镌刻在我的记忆中,成为我生命中不可或缺的一个亮点。
(编辑审核:陈友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