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休假日，我看到老乡画家冉先生微信圈里的《彩荷》作品，画面荷叶、荷花交相辉映，五色斑斓，气象万千，难得佳作，忍不住点赞留言“此画有气象！”遂勾起我于书画爱好的一些往事，让人沉醉其间，自得清欢，遂意流年。

“蒲天国，站起来，滚到前面跪倒起！”几何老师周克林一手拿大木三角板、一手拿半截粉笔，推了推那显得高度近视也高贵的金丝眼镜，从镜片透出愤怒的目光来。坐在三排、个子矮小，刚从广纳区重点初中转回石庙乡中心校的我，颤巍巍地放下刚还兴奋不已、行云流水的手中铅笔，到讲台前接受我简直无地自容的惩罚，我不由呜呜呜哭起来……

四十年前那天，周老师上几何课，他正按住三角板在黑板上画几何图形，侧脸半蹲、瘦长身影让我看得很清楚，他身形侧角轮廓激发起我的兴趣，爱画画的我没有按周老师的要求在本子上画几何图形，而是全神贯注地为他画起肖像来。当我正飞笔描摹、暗自畅意之时，没想到周老师发现了，他非常生气，当着全班学生，毫不客气地对采取了我觉得近乎侮辱性的惩罚，一节几何课下来，我就跪一节课。后来，我认识到自己的错误，本来是在广纳区读重点初中的“苗子”，由于体质瘦弱、遗尿，学习赶不上才转回乡上，成绩本来不好不讨老师喜欢，还如此藐视老师给他画像，这无疑是火上浇油，自然令周老师大发雷霆，觉得我简直是愚不可及、无可救药！这样哈戳戳的事儿对于爱好画画的我，又岂止这一次呢！

记得我在长兴大队读小学启蒙班时，父亲让我带上一元枣红色“女拖拉机手”纸币去缴学费，爱画画的我拿到学费不是立即交给老师，而是用捡来的复写纸（老家70年代修水库，家门口工程指挥部随时捡到废弃的圆珠笔芯、复写纸等），蒙在人民币上描画图案，把一张钱画得五花八门，吴老师因钱被污染而拒收，惹得我被父亲骂一顿。现在想来，污染人民币行为是万万不可为的事。

多有懵懂不知事，我转学到修七道河水库而新设的七水村小学读一年级，看到语文课本上的插图，总是为插图中的人物配上眼镜或者添一条辫子，把一本书画得花里胡哨，也因为不爱惜课本而被苟老师批评。

往事如风，转眼我已过天命之年，几十年前的那些事萦绕心头，让我心生感动和愧疚。感恩老师的敦敦教诲和严格要求，那时却不懂老师的苦心和父母望子成龙的期望，在无忧无虑的时代里，虚度了多少光阴，也没有打好扎实的知识基础，现在更多遗憾。

我走向社会，在工作岗位上，恋恋不舍的还是自己的癖好，爱书画舍弃不下，于我生活里是不可或缺的一部分。我初中毕业后，没有更上一层的学习机会，在“小船飘摇而没有航向”的日子里，画画慰藉着我的心灵。我无论是在放牛还是劳作之余，总爱画画。我记得，在老家下河公路旁有一块巨大的石头，我放牛闲暇无事，就拿起石子，随手在大石头斜坡面画上一支老虎，尽管是白描，没有颜色衬托，但那支凶猛有神的大老虎赢得了过往行人们的赞许。我多年后探亲回家时常听家里人自豪地传颂，可惜石头已被打了，看不到我的“杰作”；下雨天，我放牛时任那温顺的牛儿自由行动，一个人躲在石岩洞里，把白榜纸打湿找宣纸晕染效果，用固体水彩颜料片、毛笔蘸水溶解颜料在纸上画几点桃花怒放，写两只燕子斜飞，任疏风细柳在纸上流淌春意，画出自己最美的《春色图》，很感概地写出“最忆崖下写桃花，染红人间二月天”的诗意来。回望惬意时刻，我对画画如痴如醉，经常一画就是一大半天，不知疲倦饥饿，牛儿跑到下河吃了庄稼，赔了“耍当”的我也不懊恼，因画画澄静我的心灵并让我感到无限美妙。

我一有空就写写画画，凡是家里有我能够展示的地方，我都不放过机会。老屋后新房子我住的右厢房木窗扇上，我画上《林黛玉葬花图》，并题上“花开花谢花满天，红香消断有谁怜”的长跋，尽管字很稚嫩，我还是乐在其中。老房子木板墙格子里，我用木炭把志强哥那本连环画《高山下的花环》封面人物描画下来：在弥漫的硝烟中，一位英勇战士正放射机枪，左边一位战士正举起手榴弹投掷，战斗英雄们目光炯炯，形象惟妙惟肖，尤为生动，引来邻居观赏和啧啧称赞。

我还记得，我老爱跑到邻近的平昌县得胜场镇，镇上北山寺有县文化馆老师在那里教画画。我感到最美好的事情，就是看老师在宣纸上以浓墨、淡墨画几片水灵灵的荷叶，于浓淡相宜叶片间染上两三朵鲜红的荷花，有怒放、有含苞……墨韵流淌，生动传神，让人流连忘返。学员们认真临摹，摆弄着笔墨，旁边的我觉得比学员略胜一筹，苦于没有学费而不能参加培训，只好暗自默写记忆、偷学技法。在书画学习班结束后有个书画展，我也不放过机会，用偷来的技术，模仿画家阳晓阳《阳朔山水》画，结合家门口七道河水库那山那水，画下《我的家乡七道河》国画，在雕刻艺术家任述斌的推介下，入选展览并获得优秀奖，领了10多元的奖金，当时在家乡轰动一时，左邻右舍向我投来羡慕的目光，让我感到特别骄傲，更加对艺术增进激情。

我常常以画画而引以自豪，也响誉乡里，在同龄孩子中，我对画画知道得最多，比如齐白石画虾、徐悲鸿画马、李苦禅画鹰、吴作人画骆驼、黄胄画驴……我都能如数家珍，也千方百计节约凑钱到书店买来《曹克家画猫》《怎样画鹰》等书籍，忘我地临摹学习着。我的爱好却也让父母多些担忧，我从父母的眼神里感觉到，毕竟农家孩子这些爱好怎么养家糊口？同院子的春平子、平娃子已能娴熟地耕田啦！

我计划学嫁奁染匠，在农村不愧是一个找钱又轻松的活路。听说平昌县五木镇南天门有个染画培训班，我决定去参加，妈妈专门为我炕了几个香喷喷的腊肉饼子，叫我带上三哥拿回家的洋气折叠伞，千叮嘱万招呼，注意防暑和一路安全。我先到得胜镇粮站三哥做活的建筑工地，拿到三哥筹集的20元学费，一路小跑10多公里路到南天门技校时，才知道培训已经结束，不无遗憾地返回山下五木镇供销社百货店逗留，反复观看墙上那装饰引人入胜的书画作品，直到下午三点才恋恋不舍地往家跑。艺没学成，我会画画、染家具的名声却传出去了。我们院子里大爷爷的外孙女出嫁，专门请我去染家具，我第一次找到我的价值，虽然只给我伍元钱的工钱（我实际买广告颜料、清漆，加上三天精心画画、漆染的功夫，远不止伍元钱），但我毕竟第一次被人当师傅去挣钱，甚至院里伙伴平娃子也想跟我去学艺，我别提心里多自豪。

前行的路依然迷茫，我把精心绘制的一幅《兰草图》寄给在绵阳当兵的大哥，他专门拿去部队画家曾英杰那里（曾画家在解放军艺术学院学习过），他从专业的角度对我的画给予充分肯定，并认为我很有绘画天赋。通过其推荐，我被中央美术学院附属学校录取。同院子在广纳区工所工作的幺爸，把录取通知书信件带给我时已是美校开学一个月后了。那时农村偏远，交通不便，信息闭塞，假如我读了美校，也许走另样的路，人生多有遗憾与无奈！

我失去机会，画画让我没有出路，九十年代初期，17岁的我走出大山，在山东章丘去打了一年工，又到绵阳打拼。再苦再累，我都没有放弃对书画的热爱。特别是到绵阳城市里生活，我开了眼界，有机会接触到更多的事物和绘画知识，也明白更多道理，爱好不能改变命运。我开始参加自学考试取得大学专科、本科等文凭，发挥自己的写作爱好，最终通过新闻写作“敲门砖”在绵阳农村信用社系统立足，改变了自己的命运。随着环境的变化，我依然没有放下自己学习的步伐，参加了绵阳市书画院书法专业培训，通过函授、自学等方式，及爱好字画收藏，与一些画家联系交流，参加相关采风活动，让自己的书画技能进一步提升，带给自己无限清欢。我现在兼任阿坝州农信系统单位工会主席，也勤于发挥自己的专长，组建起员工兴趣小组，我亲自去为员工们讲授书法美术课；每到年末，我到到辖内县支行去写春联、画画，为基层送“文化”，乐此不疲。

今年初，四川农商联合银行成立，我专门创作了《四川农商赋》和《更上层楼》书画作品，被《四川农信》期刊采用，表达了我一个农商人“在农信，爱农信，干农信”的浓郁情怀，也实现了我画画的专长价值。

公休假里，坐在空调房里，畅意地欣赏自己的收藏，闲散地提笔涂抹字画，自由地任思绪飞扬，飞快地在键盘上码文字，记录我的那如风往事，谨记下这篇《画意流年》。

作者简介：蒲天国，四川通江人，字劲松，号广水洞人，现为中国金融作家协会会员，四川金融作家协会会员，先后有诗歌、散文、杂文、通讯、调研文章数百万字在《工人日报》《中国金融》《金融博览》《四川日报》《金融文坛》《中国农村金融》等发表。

（编辑审核：任朝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