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光贤||周家队——我眷恋的故土

胡光贤
2024-08-15
来源:《大美凉都》

周家队,原是贵州盘州市海铺的一个自然村寨,至于这个名称的来历无法考究,我想很可能是因寨子里居住的大多数是周姓人家而得来的,我的胡姓家族十几户也居住在此。

十年前,沪昆高铁盘州段建设穿过周家队寨子中部,紧接着盘州大道和水兴高速建设也穿过此处,使得整个寨子必须全部搬迁。因当时沪昆高铁建设日程紧迫,周家队的搬迁,从政府工作队做思想宣传动员,到整个寨子全部搬迁完毕,用了不到一周时间。搬迁后的三年,因集中规划的茶厅安置区未划定,寨子上的大部分人家去了海铺村活动室附近搭建房子居住,包括我家在内的一部分人家去周家队靠山的半山腰处建临时房居住,有的人家一住就是十年。2018年,我家在盘州高铁站附近茶厅安置区规划给我父母的一户宅基地上建了五层房,一晃已经居住四年。

每一代人有每一代人的记忆,尽管多年过去了,但周家队那片土地上留在我脑海中的童年记忆却无法抹去。

周家队搬迁后,它的土地有一半被建设占用,未被占用的那一部分,被原来寨上的几户人家种植蔬菜瓜果、玉米等。每逢过年过节,我都会去那片土地上,看看我家曾经居住还未被占用的老屋宅基地,那是上世纪90年代,我父母花了整整五年才建成的一栋一百来平米的瓦房。

从周家队背后的火草山上挖窑烧石灰,再用背箩一次次背回来作为砌墙料子,从山中凿石头,再用自家马车全部运回来,砍了自家栽种的部分可以用来做房梁的杉树,不够的树木再去邻乡买了一根根扛回来。总之,花了三年准备好建房所需的材料,宅基地使用许可权审批下来后,正要开始动土挖基脚时,我的祖父却反对占用他的那块自留地用来建房,当时祖父对我家特别有偏见,我父母经过多次协商无果。

半年过去了,我父亲找来乡政府的领导进行调解,我祖父才勉强答应那块地给我家作为宅基地建房。花了半年时间把墙砌好后,因没有钱买瓦片,又暂停了半年,待杀年猪的火腿变陈后个好价钱,再东凑西补一些,终于买来瓦片把房子完整建好了,但屋内墙壁没有粉刷,凸凹的泥地板,只能算是民房中的毛坯房,但那时候住进去已经感觉很幸福了,因为不再过寄人篱下看人眼色的日子了。如今可以用几天时间建好一栋民房,那时候我家却花了整整五年,是相当容易的

一些杂草杂树在那片土地上尽情放纵着,尽管我明知道看到的除了荒凉还是荒凉,但我都会去看看,也许是那片土地上装着我童年时的根,吸附着我的魂,无论我去了多么远的地方,都会被一种无形的力量召唤回来,或许就是我们今天所说的“量子纠缠”吧。

每当我走到那片土地上时,寨子搬迁前的生活原貌和景象,总会在我的脑海中如放电影般呈现。

那时候,寨子里住得比较紧凑,每户人家间隔三五十米,有些人家甚至只隔一堵墙,九成以上的房子是石墙瓦房。每天清晨起床,总会听到鸡鸭鹅的鸣叫声,时不时融入狗吠声、猫叫声、牛马叫声,混杂一起让整个寨子沸腾起来,你不会认为是一种噪音,反觉得是和谐的乡土音符,如果哪天突然没有这种声音了,反倒不习惯。走在巷道里,你会闻到一股浓浓的烟气味,抬头一看,那一股蓝色的烟雾从各家房顶上的烟囱里悄悄跑出来,悬挂在天空中,在微风的作用下,几十缕烟雾汇聚一起,在晨晖的照耀里舞动于寨子上空,仿佛在为村庄跳一场晨舞,迎接新的一天开始。

寨子尽头处,有一个流动着水的塘子,我们叫做龙潭,呈圆形,水面直径大约三十米,深十几米,水从上游的一个洞里流到潭里,一年四季都有水,潭里的水口感清甜,成为整个寨子人畜分开饮用的“母亲河”。记得每年炎炎夏日的夜晚,寨子里的年轻人会去龙潭边上,打着手电筒寻找蛤蚌,要是能捉到它,那绝对是一道舌尖上的美味,吃了会令你终难忘。当时还发生一起安全事故,隔壁董家箐寨子上的一位小学教师,半夜三更独自一人到龙潭边捉蛤蚌,发生意外失足落进潭里,直到第二天被人发现时,浮肿的尸体飘在潭边,很遗憾失去一位浇灌祖国花朵的园丁,也因此事,寨子里的人隔了很久才重新饮用龙潭里的水。

那时候农忙之际,大人们在晴天上山干农活,下雨时去水田里耕作,寨子对面黄家田的秧田特别陷人,陷得最深的地方可达一米深,小孩一般不敢下秧田。年纪稍大一点的孩子们放牛马,割猪草、牛草,帮大人们打杂减轻点负担,年纪小一点的常常几个聚在寨子中一处休憩的地方玩耍,我们把它叫做“场坝”。

周家队的场坝,原本也没什么娱乐游玩的设施设备,面积约300平方米,呈椭圆形,土质结构,没有任何硬化,因处于寨子中间位置,且穿插于通组路中,被寨里乡邻作为休憩娱乐的场所。

农活淡季,大人们会聚在场坝里摆龙门阵,男人叼着烟,三五个聚在一起聊着寨子里某某在外发家致富的故事,女人一边勾着毛衣或拖鞋,一边聊着这家长那家短,某某家的猪生了几个猪仔,某家地里的农作物长势很好,总之他们对发生在寨子里的那些琐事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挑小棒,弹珠珠,甩纸板壳,踢毽,跳皮筋等等,都是我们儿常玩的项目。

那时,我每次放学回家,吃完父母留在炉火边烤着的热饭菜,与同伴们不约而至来到场坝玩耍,我们最常玩的就是挑小棒。两块10公分高的石块间隔40公分距离对称放置,第三块石块放置在它们正前方与其呈三角形之势,加上两根大拇指粗,长约45公分的树枝棒,完成这个游戏的设备组装。

游戏规则是刚开始以“石头、剪刀、布”划拳,谁赢了谁第一个开始挑小棒,即用一根小棒去挑担在对称石块上的另一根小棒。其余玩伴在对面十几米处徒手去接被挑飞出来的小棒。如果接住,则换另一人来挑,没接住就要站在小棒落地处用该小棒去射击对称石块上放置的小棒,射击目标则换人玩。第二个环节叫“称称”,即将两根小棒呈十字型状,由一根打击另一根甩飞出去,其余玩伴同样去接飞出来的小棒,接住即换人玩。最后一个环节叫“砍鸡头”,即将一根小棒放置于呈三角形顶部的那块石头上,小棒一端接触地面,中间部位靠在石块上,另一端悬空呈45度角正对其余玩伴,用另一根小棒去敲击它,再打出去,同样接住即换人玩,没接住就继续从第一个环节开始循环着玩。

我接小棒很厉害,面对飞来的小棒,有些玩伴来不及躲闪,而我毫不犹豫地冲上前接住,但有时候会受伤,脸部甚至眼睛被飞来的小棒打着,尽管存在一定风险安全隐患,可小伙伴们依然很喜欢玩这个游戏,女孩子也喜欢跟着男孩子玩此游戏。

里,除了挑小棒游戏,还玩甩纸板壳,即用几张纸织成一个呈正方形的纸壳,玩珠珠(一种直径长一公分的玻璃圆珠),还有跳皮筋,这个主要是女孩子玩耍的游戏。

那时候,我们玩的东西虽然不如今天信息网络时代丰富,但那时玩的简单却有趣、纯真,直到今天还记得我使用左手弹珠珠的情景,当时小伙伴们都叫我左撇子。

那块场坝,把我童年时夏天里的美好记忆深深镌刻于此,尽管它已失去了原来的容貌,但曾在这里玩耍过的人,只要看到它,或多或少都会想起那些童年往事。

现在每次到场坝那个位置,都会驻留片刻,曾经的童年趣事记忆如放电影一样,在我的脑海中一幕幕呈现出来。有时我在想,要是未来能有一种技术,可以把脑海中浮现的记忆镜像原原本本复原出来制成视频,那一定很精彩,因为它的童真、朴实,没有加任何艺术的修饰或伪装。

周家队那片土地上,似乎每一处都有我的印迹,时在场坝里玩耍,长大一点就去放牛,割猪草冬春季跟随母亲上山砍柴,深秋季去那片空寂的田野里割稻桩,给牲畜们准备过冬的棉被。离寨子不远处,一个叫刺果头的地方,是我经常放牛之处,那是由一块块弯弯的稻田层层叠加,呈二十五度坡梯形状的山丘,每一块田埂斜面较大,其上面的草生长得比较旺盛,很适合放牛。

刺果头还镌刻着一段革命故事,是红军长征时期,海铺老红军王绍清动员他的堂弟季平(乳名小憨)参加红军的地方,刚加入队伍不久的王绍清,跟随红军从西冲四里牌(今双凤镇四里村)经过此地,看到小憨正在田埂上给地主家放牛,就大喊:“小憨小憨,红军是我们穷人的队伍,快过来跟红军走。”一直很信任自己堂哥的小憨,毫不犹疑地把牛绳子扔掉,跟着红军队伍朝亦资孔方向奔去。

尽管周家队搬迁十年了,但寨子附近未被开发建设征用的那些土地,至今依然被寨里人耕种着。那片土地对我的母亲来说,有着深深的大地情结,她在那里种植庄稼三十余年,靠土地上生长出的粮食来维持一家人的生活,常把稻谷置换成钱供我读书。她扎根于大地,不论天晴下雨,总是辛苦干着农活,到晚年来风湿病伴随她的余生,尤其腰椎间盘突出症状严重。尽管如此,至今我的母亲还时常去那片土地上刨着每一粒热土,为此我还抱怨过她,常常叮嘱她不要再去那里干农活了,但是劝告压根不管用。我心里一直存惑,现在的生活条件等各方面比以前好得不知多少倍,为什么母亲还对那片土地恋恋不舍。

十年,每到深夜我常做梦,梦里的场景很多次是发生在周家队搬迁前的那片土地上,哪怕梦中出现的人物是近期生活中所接触到的,有很长一段时间我还为此感到困惑。后来我发觉,或许因为我在那里生活了二十多年,我的灵魂已深深扎根于那片土地,哪怕仅是一只虫子在跳动,就会感应着我的心跳。尽管后来我换了不同地方的生活环境,但留在那片土地上的记忆永远无法抹去,相反间隔时间越长,记忆更深刻,或许这就是落叶归根最好的释义吧

那片土地上产出的农作物,养活周家队整个寨子所有人家,从土里流出来的水,滋养了一代又一代人。我渐渐明白,从出生开始,到长大成家立业,再到慢慢变老的寨里人,总是舍不得那里的每一粒土,他们无论后来走到哪里,无论走得有多远,都要回到那片大地上看看。捧一抔热土放在胸口,嗅着它的乡土气息,感知它的乡土温度,游荡在悠悠乡土情怀里。

海铺周家队的那片土地,深深藏着我童年时美好的回忆,这种回忆早已顽固地根植于我的心底。尽管如今那里已物是人非,但我在那里所经历发生的一切,哪怕是不愉快的事,总会在某一时刻不经意间想起,成为我余生永远无法抹去的记忆瑰宝。

深深眷恋那片故土——周家队,它烙印在我心中的美好回忆,汇聚成一束暖光,指引我向着美好生活,砥砺前行


作者简介:作者简介:胡光贤,六盘水市作家协会会员,“文运盘州”文学沙龙成员。作品收入《建党百年•创作成就突出诗人三十家》《二〇二一文艺年鉴》《当代知名诗人作家代表作年鉴》《2022年中华精英诗人•诗歌日历》《我爱我家,强国有我》(小学•朗诵版)等选本。



(编辑审核:赵开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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